厨房天花板上老旧的灯泡一晃,电流滋啦滋啦,一会儿亮,一会儿黑!
女人仍在那里念,她身后的黑暗仿佛一头凶兽能将人吞噬殆尽:“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下仆……”
我好不容易站稳,再往那里看去。
只见那个女孩子冲到那个女人面前,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结印,那手势让我莫名眼熟。
末了,她印已结成,古老神秘的纹路在半空中闪烁着灿灿的金光:“急急如律令,去!”
可是来不及了!
灯泡的光彻底熄灭!
一声雷鸣轰隆炸响!
也不知道是哪里照来的微光,我清清楚楚地看到灯泡那里,有个人吊在那里。
他穿着一件被鲜血染红的中衣,东缺一块肉,西缺一块肉。
在我看向他时,他也缓慢抬起头。
嘎吱嘎吱。
我仿佛能听到脖子响动的声音。
末了——
“卧槽!变态!”我情不自禁喊了一声。
女孩子朝我扑过来,我在她的肩膀后看到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疯笑。
她的头顶,正是那个缺了好几块肉的——
笔仙!
这时我听到她闷哼一声,想到她刚刚毫不犹豫扑过来护着我,一定受了伤。
我慌了神:“你怎么样?”
我很想去看她背后的伤势,可是那个女孩子按着我,不让我动。
“你、你……”我手足无措,“我能做些什么吗?”
“把笔仙请走……”她微微喘息着,低低地说。
请、请走笔仙?
可是那个笔仙不是我请来的,我要怎么才能把他请走呢?
“咒语……”她又呢喃了一声,撑着我的肩膀站起来。
从她的动作中,我意识到她又要跟那个疯女人和那个疯女人请来的笔仙打了。
一对二,她还受了伤。
我在这个地方头一次痛恨自己是那么无力。
可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绞尽脑汁。
咒语……
咒语……
咒语?
我猛然想到刚刚那个女人念的咒语,跟往常请笔仙的咒语迥然不同。
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下仆。
若我对你下令,你当马上现身!
笔仙不是那个疯女人请来的,他是被驱使来的!
什么东西可以驱使笔仙?
脑海中一道灵光乍现!我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电饭锅那里!
我身后,那个女孩子仍在与他们斗法。
我不敢耽搁,打开电饭锅的盖子,另一只手从一边碗架上取下一只碗。
那个疯女人似乎意识到我想做什么,她尖啸一声:“不许碰它!”
本来我只有两成把握,她那么一喊,我的信心大增!
没错,这应当就是疯女人拿捏笔仙的命门!
我迅速将那粉嫩的令人作呕的肉糜全部装进碗里,但是这样还不够。
这个疯女人既然敢把笔仙的肉就放在这里,而不惧其他人来抢夺,更不惧笔仙自己来夺回,那只能说明……
有什么办法呢?
我急速地思考着,什么办法可以切断联系,什么办法可以……
疯女人不断怒吼着想要冲破女孩子的防线到我这来,笔仙在她的驱使下也增强了攻击!
如果她知道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可以让我破局、切断她与笔仙之间的主仆关系的办法,她一定不会那样焦灼!甚至有可能会像看跳梁小丑与濒死老鼠一样,在旁边嘲笑地看着我!
可她既然那么焦急恐惧,那么这个厨房一定有东西可以做到这点!只是我还没有想到!
我紧紧捏着青瓷花碗,办法……
笔仙是鬼,鬼享烟火,不对,鬼享香火……
可是在这样一个老旧的厨房里,哪里有香呢?
灶王姥!
我猛然想到这个民间厨房里都会拜祭的神仙,我转头向灶台上看去,那里两转往上的台砖上,贴着一张灶王姥的神像画儿。画的跟前,俨然放着一只小小的香炉!
香炉里的香有三根,只是都很短了,露在外面的只约摸一根手指来长。
能不能点起,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我回头看了眼战况,体力不支的女孩子明显在慢慢落入下风,不能再犹豫了!
哪怕点不起来我也要试!
我在灶台侧找到了一盒火柴盒,里面躺着五根小小的火柴,其中两根因为保存不当潮湿了。
“不——不许!”那个疯女人怒吼着,淬毒似的黑色指甲疯狂生长。
“杀了她!杀了她!”
然而笔仙在看到我的动作时,明显兴奋起来。他攻击那个女孩子的攻势依然凌厉,但时不时地会将攻击打偏!
原本落入下风的女孩子有了喘息的机会。
我没有划过火柴盒;手中只有三根火柴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将短香真的点起。
我只知道,那个拼死护着我的女孩子的命在我手里。
一根没有划亮。
还剩下两根。
女人的尖啸声越发凄厉。
我微微沉下心,去划第二根。
我的运气素来不错,这一根被我划亮了!
这一簇小小的、明亮的、蕴含着希望的火焰在我指尖跳动。
“不要!你别去动它!”女人的尖啸声逐渐透出惊恐。
她为什么要害怕呢?
是因为怕被重获自由的笔仙报复吗?
我没有理她,将燃亮的火柴慢慢靠近那只小小的香炉,靠近那三根只剩下两个指节长的短香。
那个被女人驱使而来的笔仙,完全控制不住他的激动,兴奋地尖啸出来。
我从来没有听过那样的声音。
环绕在厨房,仿佛身临恶鬼无数的地狱。
我的动作停了。
我拿着那根因为我迟迟没有动作,快要灭掉的火柴,突然一瞬间下定决心:“你把笔仙请走,我就不燃这三根香火!”
“火”字刚落地,我手中的火柴就彻底熄灭,唯余一个黑色的点。
笔仙失望且愤怒地大叫起来。
我的手微微颤抖,我知道我浪费了一根火柴,现在我只剩下一根火柴了,谁也不知道那根火柴究竟能不能被划亮。
我又重复了一遍:“你把笔仙请走,我就不燃这三根香火!”
我的直觉从来是准的,可我怎么敢在身上还担负着一个人的性命的时候,又去赌我的直觉呢?
可我就是那么做了。
我顽固地、再一次选择听我的直觉。
——『你把笔仙请走,我就不燃这三根香火。』
那个疯女人终于反应过来。
她说:“你说的是真的?”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骗你?”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