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友?模拟器还能组队?”沈非呛了一口,差点把可乐从嘴里吐出来。
“我也刚发现,是新功能吗?”刘琦操作着界面,以沈非和路人的视角看,就是她的手指在戳空气,十分滑稽。
沈非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打开自己的模拟器,确实多了个“申请组队”的按钮,在侧边栏的最右下角。
【两人即可成队,上限五人,能自行退出,组队后会发布一些多人任务,或者单人任务提供组队完成的选项,队友可在任务过程**享坐标位置、开启队内语音、练习团队配合等,任务完成后一般会获得比单人任务更多的报酬和经验值,但是不强制,玩家可自由选择。】
听起来很人性化,沈非忍不住吐槽:我之前问你是不是不止我一个人有模拟器时怎么不说话?
【当时说这个还太早。】
切,沈非撇撇嘴,现在就是时候了?
【对的,玩家凭自身努力,成功找到了别的模拟器持有者,两人已经确认过彼此的模拟器情况,符合组队条件,请问玩家是否接受“捏脸-刘琦”的组队邀请?】
试试也无妨,沈非点击【是】,界面进入加载中,过了半天才跳出一个显示组队成功的弹窗。
“?怎么我是队长?”
“你可是前辈,”刘琦笑着用胳膊肘捣了她一下,“你不当谁当,快起个队名吧。”
“我是起名废啊,”沈非挠挠头,面露难色,“要不从我们两个名字里选?沈刘?非琦?刘沈?琦非?沈琦?刘非……”
“停停停要干嘛你,排列组合上瘾了?”刘琦手动给她闭嘴。
她们埋头苦思,刘琦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大学小组作业中乱七八糟的队名:“啊对对队?海底小纵队?或者我说的都队?”
“你这还不如我想的呢,”沈非摩挲着下巴,“非琦——起飞!我知道了!”
她一拍脑门,抓住刘琦的胳膊:“就叫飞起来队!”
“谁是来?”
“别管那么多,”沈非手快,已经把队名填上了,“挺好听的吧?”
刘琦的手机响了一声,她翻出来摁亮屏幕,拿起自己的小包:“我爸妈到高铁站了,我得回家了。”
她轻巧地拉开餐厅门,冲沈非眨眨眼睛:“拜拜~”
沈非摆摆手,也站起身,把空可乐杯丢进垃圾桶,双手插兜,走在繁华的商业街上。
“喂妈,”她给最上面的联系人拨过去,“你干嘛呢?”
“在家歇着呢,你怎么突然给我发红包啊?今天也不过节。”
“公司发奖金了,我这两天跑了个大业务。”沈非随手从路边绿化带扯下一片草叶,缠在指尖把玩。
“不错不错,我闺女最棒了,”电话那头的语调明显欢跃起来,“你是长大了,也厉害了,钱留着去吃点好的吧,跑了大单子,你们公司没给你放假?”
“别想了,得继续干活,”沈非嘟着嘴,“进完货了就歇歇,你腰不好,别像年轻的时候那么拼了。”
“嗨,我有数,你那儿怎么这么吵?还没到家?”
“到地铁站了,好了,进去了以后信号不好,就这样吧,你早点睡觉。”她松开手,任凭草叶飘落在人行道上。
“这话应该我对你才对,天天熬夜,不知道熬的什么。”
“我哪天天熬了?”沈非扯着嗓子反驳,理不直气也壮,“偶尔而已。”
“好好好,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切换到聊天界面,沈非盯着没被接收的红包。
“0号,”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有点想妈妈了。”
【玩家不是刚跟母亲通过电话吗?为什么又会想?】
“你懂什么!真是的,跟你没啥好说的。”沈非翻个白眼,被模拟器这么一闹,伤感的情绪倒是消退不少,她打开购物软件,开始浏览按摩仪。
【特殊能力“预演”现已升级,玩家可以针对某一个特定人物发起预演,以TA的视角观察未来一小时,发动时与其直线距离在五米以内且必须看着目标,每天最多有一次机会。】
哦!好东西!沈非现在就想试试,她直接选择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个年轻男人,打算预演个半小时,结果很无趣——此人坐了半个小时的地铁,一直在看手机上的短视频。
预演结束,现实中只过去了30秒,沈非打个哈欠,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低下头,继续挑选按摩仪。
“你是怎么诞生的?”手指划过一个又一个的商品,沈非突然想起它谜一样的来历。
【被“主”创造出来,作为模拟器,绑定人类,发布任务。】
“那好无聊啊,”她撇撇嘴,选定一个按摩仪,点击下单,“不过,你可能也没有无聊这种概念。”
【如果玩家想跟我聊聊现在的感受,我可以尝试做个安静的倾听者。】
“不用了,说吧,第五单是什么?”
【私人福利院一日义工,时长:8小时】
【目标:陪伴福利院的孩子们度过愉快的一天】
【可单人接取,也可与队友共同完成】
【成功奖励:1000R】
【失败罚金:500R,拒单罚金:1000R】
沈非扫了一眼任务列表,这个看起来挺轻松的,她点击接单,顺便给刘琦发过去,附带一句话:“接不接?”
刘琦没回复,意料之中,她现在应该忙着和她爸妈团聚,没空管工作。沈非坐在地铁车厢里,看着车门打开又关上,意识到自己是18岁来大城市上学,才第一次见到地铁。
说不羡慕刘琦的家境是假的,人活于世,总归需要钱,否则沈非也不会风里来雨里去地打零工,但是不至于到自卑的地步,她能够没什么心理包袱地靠着模拟器花式作死,沈非想,大概是多亏了妈妈。
小时候家里条件一般般,从记事起,就是妈妈独自带着她生活,九岁之前住在工厂给员工分的筒子楼,她有事没事就和楼里的小孩一起疯跑,那时候天很蓝,院子像一个王国那么大,还不太见到妈妈为生计发愁。
有时候一觉睡醒,正好碰上妈妈下夜班回家。钥匙插进锁孔里,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沈非往往选择继续装睡,等妈妈带着夜晚的露水走进来,亲亲自己的额头,才突然睁大眼睛,好像这样就能吓她一跳。
妈妈也很配合地作出惊讶的表情,然后表示要给坏心眼的小孩一点惩罚,于是冰凉的手直往沈非脖子里钻,痒意和冷气同时袭来,她咯咯笑着缩进被子里。
后来下岗潮,她们从筒子楼搬出来,妈妈去饭店刷盘子,去工地搬水泥,去地下商场做服装小生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注视沈非的时候,也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沈非的成绩在中下游,她知道考个好大学对将来找到好工作很重要,知道妈妈挣钱不容易,可是做题很难,听课好困,游戏真好玩,尽管如此,妈妈也从来没有因为学习的事骂过她,所以当学霸同桌说不考班里前五就会挨打的时候,她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妈……”回到家,沈非低着头把惨不忍睹的成绩单递过去,“这次又没考好。”
“唉,”沈凌冬似乎已经习惯了,“下次努力吧。”
“你不骂我吗?”
“怎么?你耳朵痒了?”
沈非给她讲了同桌的事,沈凌冬先是感叹一句倒霉孩子,然后摸摸她的头:“你放心吧,我会因为考得好奖励你,但是永远不会因为考得差惩罚你。”
沈非感激涕零:“妈——”
“说完了?说完了就赶紧刷碗去。”
“遵命!”沈非端起盘子屁颠屁颠地走了,既有钱又有爱的家庭固然很好,但那太罕见了,至少自己还有爱。
多么幸运,特别是在见到福利院的小孩以后,她更加觉得,人应该知足常乐。
成年人遇见小孩就容易回忆起自己的童年,遇见老人却不太会展望自己的老年,沈非抱着故事书想东想西,突然冒出一股很强烈的倾诉欲,但是她的童年经历应该不太适合作为故事讲给这里的孩子。
他们大多父母双亡,或者被父母抛弃,来收养的人也未必全都怀着爱心,妈妈这个词对他们来说,要么很陌生,要么带着伤痛,不宜随便提起。
“故事的最后是什么?你还没说完呢。”抱着毛绒玩偶熊的小女孩提醒道。
沈非意识到自己已经呆愣了太久,连忙回过神,继续念下去:“王子和公主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从此,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嘁,没意思。”她把玩偶熊丢出去,又跑到墙边把它捡起来。
沈非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冯子墨。”小女孩扁着嘴,用力拍打小熊身上的灰尘。
这家福利院有五十多个小孩,年龄在一到十四岁之间,常驻的工作人员只有十个,大部分都身兼数职,所以经常招临时义工,有的一天,有的两周,也没什么门槛,沈非昨天投了报名表,今天就进了,老员工不指望他们能干很多活,一人分配了一两个小孩带着,别出安全事故就行。
刘琦坐在活动室的另一头,正陪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画画,他又把颜色涂到了手背上,刘琦黑着脸,已经放弃纠正了,她不太喜欢和小孩玩,是打听到这个义工活动在自己的大学能加志愿时长才来的。
“你几岁了?”沈非想多了解这个小女孩一点,即使只有一天。
“七岁,”冯子墨自顾自地跑到书柜旁,把所有童话书打量一圈,突然回过头,盯着她说,“你有糖吗?我想吃糖。”
虽然完全没想到对话会是这样的走向,沈非还是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有。”
“给我。”冯子墨伸出手,掌心朝上,直愣愣地怼到她鼻孔下面。
“叫我姐姐。”沈非攥住两颗草莓糖,故意逗她。
“姐姐。”很生硬的语气,全是技巧,毫无感情。
沈非却迟迟没有动,冯子墨的胳膊晃了晃,有些疑惑:“我都叫了,你怎么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