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灵看向一旁挂满整个墙壁,用于辅助向导疏导的工具,眼睫垂垂又抬抬,掩着纠结的眸子忧忧转动。
他下不定决心,一声低叹从唇齿间漫出,似是这样便能将堵在胸口的石头移开,让呼吸变舒顺,进而使他的大脑能够更高效的运作。
良久,温乐灵走了过去,从墙上取下一个一次性金属口塞,回去听萧文野还在一个劲“乐乐”、乐乐”唤个不停,他深收一口气,眼神填满凶怒,像在无言地斥责萧文野不听话,冒着可能会被吞掉手指的风险将那口.塞狠狠抵入萧文野的口中。
之后,要系上卡扣,萧文野比他高出大半个头,他必须踮起脚尖才能弄到,弄起来本就费劲扒拉,萧文野不顺着他也就算了,还在他面前不满地哈气,用力挣扎,闹得温乐灵老是卡不准,腿都抬酸了。
他耐心尽失,顺手抓起萧文野额前乱糟糟的白毛就用力往上猛揪,强迫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自己的严肃脸:“老实点!再乱动就打你!”
不容反抗的命令。
萧文野当即静了,如一棵饱经雷雨雪暴洗礼仍能屹立不倒的松柏,笔直站立,眼神倒还没老实,似在传达:
他没错,为什么要打他?
温乐灵视若无睹,给他系卡扣,一边回忆着疏导的方法。
这个能力向导无需特地去学,因为分化后大有可能无师自通,所以温乐灵那时没怎么认真听,只能凭着模棱两可的记忆进行疏导。
他将温软的掌心贴上萧文野的太阳穴,萧文野闭上眼睛,额头的血管绷起搏动,眉峰紧紧向下压,十分痛苦的样子。
“放松,萧文野。”温乐灵开口叫他,声音轻柔,粉嫩的指尖现出一丝极强的精神能量,像灵活软绵的水蛇一路蜿蜒曲折,横冲直撞冲破萧文野的精神屏障。
眼前一昏一亮,温乐灵轻松、顺利地进入了萧文野的精神图景,可还不及庆祝,凛冽的风雪就扑面而来。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并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多么恶劣的环境之下。
一望无际,荒无人烟的冰川上,他怔怔地将四周环视了一遍又一遍,无助、迷茫。
冷,好冷...
不,也好烫...
温乐灵缩脖端腔,双臂交叠抱着肩膀搓个不断,脚也没歇着,原地打转蹦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一丝丝的暖意。
而眼睛,耳朵,同样都没享受,竭力搜寻着,听寻着可能与萧文野有关的一切蛛丝马迹。
不知蹦了多久,温乐灵呼哧带喘,终于看到一座突兀的小山,山前有一只奄奄一息的白豹子。
那山生机勃勃,绿得刺眼,和这里格格不入,山前又突然出现一只白兔子,温乐灵才发觉,那是自己的精神体创造出的图景。
兔子一蹦一跳来到他面前,化作一把利刃主动钻进他的手心,为他所用。
与此同时,温乐灵也看到了缠绕在豹子身边的污染体——
黑色的,兔子?
那只黑兔子比豹子要小,却敢在豹子面前放肆地挑逗,一旦豹子撑着身子靠近,它则会玩弄地远离。
头一回接触这些东西,温乐灵免不得觉得新奇,但也没忘了正事,只不过没忍住看了会,才上前清理。
他手持长剑,大刀阔斧地挥剑斩向污染体,那兔子被抽了个跟头,低叫一声还欲反击,温乐灵手疾眼快,急忙连环补刀。
这一次,兔子连哀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消散无踪。
温乐灵随之退回现实,可眨眼不到的功夫,萧文野就扯开口.塞向他冲来。
温乐灵没设防备,反应了也没有退开,冷静不动。
铁铐被扯到最大限度,哗啦哗啦作响,萧文野却仍锲而不舍、拼命地向他贴近,两眼乌青充满血丝,呼吸沉闷似在全力抵御疼痛。
见异变迟迟没有退去的征兆,温乐灵上下扫看他,眉心困疑地慢慢聚拢。
没有处理干净吗?
他不确定地集中精神力,打算再次进入萧文野的精神图景确认情况。
可就在掌心贴上额头的同时,一只白豹倏地从萧文野身侧跳出,跃到他的脚边极限刹车,以脸抢地发出呜咽的,饱含渴望的低吟。
温乐灵被吓一跳,但还是不加思索俯身欲去看看白豹有没有摔伤。
那白豹却趁其不备抱住他的小腿,胡乱蹭了蹭。
触觉很怪,明显不是为寻求安全感,依赖的蹭动,更像是在为近乎贪婪的索取做前戏,诱惑他放松警惕。
温乐灵想要逃开,触点竟涌上一股强大的吸力,绊住了他的脚步。
瞬时!
精神力如开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大肆地倾泻而出,被白豹疯狂地汲取。
“呃......”
短时间内大量的精神力消耗超出了温乐灵的身体负担,只觉排山倒海的眩晕在脑中炸开,他闷哼一声,眼前昏天暗地。
舒服的白豹却本能地想要更多,毫无节制地索求这份它从未体验过的舒适,陷入温柔乡欲.仙.欲.死。
温乐灵想推开他,想切断精神链接,但不可以,强行中断可能会对萧文野的精神海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萧...文野...停下来......”温乐灵虚弱地抗议,微不可闻,顺势又抓住萧文野的头发,高高揪起想用疼痛唤回他的理智。
没有用。
力量持续且迅速地从体内抽离,脚下像踩了团棉花,温乐灵双腿发软,哆哆嗦嗦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一滩柔水。
视野天旋地转,方才的景象再现,却逝了万籁俱寂,冰川融化,浑浊的海水似动怒的猛兽张开滔天巨口狰狞地翻涌,天空阴云密布蒙了层沉甸甸的织网,电闪雷鸣。
雪花飞扬在雾气里,模糊了所有。
熬不动了...
温乐灵膝盖一弯,身体无力地倒入冰冷的积雪,失去意识前,脸颊透来温热、潮湿而焦急、微刮的触感——
是白豹,正用它那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他的脸。
“乐乐,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