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霸王极力克制自己的抽噎,哭肿的嗓音沙哑而干涩,听得人都不免难受。
“他们说你是异能者,是你杀了天王帮的帮主替大家报了仇,是真的吗?”
佛晓点头,心里不明所以。
街口还有39个人在等他,小霸王挡着路,难免沾染烦躁:“要是只想问这些,我就走了!”
“别走!”抱他小腿的胳膊更用力了。
小霸王一说话嘴巴就流血,看着惨兮兮的。
“你给了乱葬街那么多把枪,可不可以也给我一支?”
他的语气有些慌乱,着实没底气。窘迫的脸涨得越发通红,配上肿起来的脸,就像两个猴屁股。
“我,我不会白拿你东西的,他们能帮你杀人,我也可以!之前抢了你的衣服,对不起!”小霸王一连磕了好几下头,额头撞在水泥地面,实打实发出“咚咚”响声,等他再起身,额头也跟着红了,还沾染了细碎的砂砾,看着就知道有多用力。
“你要是不解气,你打我骂我,你把我当你的狗,你的奴隶,你的仆人,你要我的命都行!”小霸王似乎想到什么,又有些欲言又止了,面上纠结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就算你要凌虐我,我也绝对不挣扎!”
这一次,他的话音又恳切又急躁,生怕佛晓不信,立刻又举手立誓:“我说的全是真话,如果撒谎,就让雷劈我,让我被毛哥杀死!”
整个乱葬街的人都知道,小霸王恨毛哥深入骨髓,不共戴天。
敢立这个毒誓,佛晓相信小霸王认真了。
一把枪的请求,对佛晓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他给出去那么多把枪,也不缺这一把。
可送出的每一把枪有原因,一次是求人办事,一次是保卫乱葬街,一次是当医药费。
在乱世中当个圣母那是不行的,佛晓在上辈子可以给路边的老爷爷捐点儿零钱,可不代表在这里就平白无故给人好处。
更重要的是,为了一把枪可以卖命,可见对小霸王而言,枪的价值远超过他生命价值。
他能拿这把枪做什么?
一定是对于他自己而言,远超过生命价值的事情。
会不会给佛晓带来麻烦?会不会到最后小霸王丢了性命,对他许的诺言变成空头支票。
一瞬间万千想法从佛晓脑海中闪过,他脱口而出问小霸王:“你想拿枪干什么?你怎么保证自己能够活着为我卖命?”
小霸王的眼里迸发出满满的恨意,他咬牙切齿看着东街方向,恨恨开口:“毛哥一日活着,我就一日对不起父母和自己!他抢走了我父亲的店铺,还欺辱了我的母亲,他到处说我是一个祸害,骂我克死了我父母!骂我是一个丧门星!”
“一切的祸源都是我,他以前是我爸爸的手下,有一次对我起了不好的心思,被我捅了一刀后,就默默发誓要我受尽地狱一样的折磨。
然后他就背叛了我爸爸,和爸爸的死对头西街的坤哥联合布局,将我爸爸拦杀在运货的路上。那晚下了雨,我和妈妈在家等爸爸,从下午等到了天黑,妈妈着急的在屋里转悠。她说她的心跳太乱了,总感觉爸爸可能出事了,她正要开门去寻爸爸,就遇到了来报信的毛哥。”
小霸王说着说着,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回忆起来,那夜自门外吹进屋子里的雨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声音难免就有些哽咽:“他就是个黑心的畜牲,是个包藏祸心的奸人!”
“妈妈毫无防备将他迎进了屋,他假借着报信的消息,引了妈妈和我的注意,然后将妈妈击晕,将我用绳子捆了起来……”
说到此处,小霸王痛苦闭上了眼睛,眼角硬生生流下了两大行眼泪。
像是要把心底最深处的痛楚挖出来,才能叫佛晓对自己放下心防。
他一字一句,如心在泣血,面部狰狞抽搐:“他当着我的面强/奸了我母亲!”
“他侮辱了妈妈,又虐杀了妈妈!”
“我被他堵住了嘴巴,我动不了,我骂不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辱骂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惹了这条毒蛇!我好恨我自己,我宁愿当初自己被他奸/污,我也受不了看到晕去的母亲如玩具一样被他折磨……”
小霸王喘着粗气,胸脯起伏不平。
“他那晚打了我一顿,又抢了我的家,将我丢出家门。我好想和爸妈一起去死,可我怎么都死不了。也许我就是下贱!也许我就像那个畜牲说的一样,我爸爸给我取了危兆,所以我成为了全家的危兆!”
小霸王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看着佛晓,就像在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跪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响头:“佛晓老师,求你救救我吧!你不是问我,拿枪干什么吗?因为只有枪才能杀死那个畜生!因为凭我的力气和年纪,我怕等不到报仇那一天了。他现在还有玩弄我的心思,可我知道,等我再长大一些,他就一定会杀了我!”
“为了多活几年,我把自己饿得很瘦很瘦,我练习自己的体力,我练习怎么杀人,我甚至偷偷杀过他的几个手下……”
“你问我怎么保证自己能活着,老师,我是一条贱命,好几次都差点儿被打死,可我还是活过来了。我这种祸害,老天爷不会收的!”
对于自己的生命力,小霸王似乎有着坚定的信念,他坚定自己命不好,坚定他能像蟑螂一样打不死。
佛晓看着眼前的小霸王,眼神有些恍惚。
他甚至仔细盯了小霸王好一会儿,似乎在他的脸上寻找着什么痕迹。
良久,他看着有些陌生,又似乎相似的眼睛形状,不确定问小霸王:“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小霸王垂下了头颅,他向来羞于提起自己的姓名,却不得不顺从佛晓:“危兆。危险预兆的危兆……”
佛晓第一次拿出来象征预言家身份的卡牌贴在手心,作用对象锁定了眼前的小霸王,对其使用了预言术。
[预言家卡]:预言家可向卡牌使用对象进行一次预言提问,卡牌会给出答案。
这一刻,仅佛晓可见,小霸王的身上亮起了一道白色的光晕,淡淡的金色脉络一样的树杈像藤蔓一样包裹了他的身体,藤蔓又穿过心脏与头颅,在其头顶长出了一片金色叶片。
叶片上写了两个字:“神域。”
佛晓眼睛一酸,脑海中的提问还留在心间:“他的死亡葬身之所是哪?”
他没有说话,他也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和危兆再次相遇,却是以这种形式。
那个一身正气的侠客,他第一次进入游戏遇见的“挚友”。
他同神域里的所有人一样想不通为何危兆会那样保护佛晓,倘若,危兆在很小的时候就遇见过他呢?他的喉咙不禁发酸,舌头抵着上颚,要极度忍耐,才能不让自己鼻酸流泪。
在神域里第一个为他而死的人啊,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
于是,他想起了那天走出义庄,他对危兆说:“初次见面,请前辈多多关照!”
他也想起了危兆死时凑在他耳边说的话:
“佛晓,能再次活着见到你……我……此生无憾……你,一定要等……等……”
等什么呢?
等他们再度相遇,等他遇见年少的他吗?
佛晓看着眼前的小霸王,还是有些不能将这个有些讨人厌的小孩,和那个强大沉默,身材高大,沧桑威严的侠客联系在一起。
危兆说他命贱死不了,却意外因为他而死在了神域游戏里,死在和胡雪姬的血拼中。
佛晓浅浅呼出了一口浊气,他慢慢蹲下身子,将小危兆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好,介绍一下吧!就当是初次见面好了!我叫佛晓,以后就是你的家人了!”佛晓伸出白皙漂亮的手掌,递到了危兆面前。
家人?危兆愣愣地看了佛晓两秒。
随即,一个特别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奴隶也算家人吗?”
危兆有些不确定佛晓是不是同意了自己的请求。
他张了张嘴巴,有些紧张又试探:“老师,你的意思是同意借枪给我了吗?”
佛晓看着小心翼翼的危兆,朝对方点了点头。
止不住的笑意和幸福,就像巨大的礼物,将危兆砸晕。
日思夜想的复仇梦呀,好像终于看见了希望。哪怕他现在浑身是伤,但眼睛里的光却明亮得像太阳。
一扫之前的颓废和阴郁,现在的危兆看起来,可算有了小孩的活泼。他迫不及待握住了佛晓的手,认真发誓:“老师,我危兆说到做到,我会是您最忠实的仆人和奴隶,以后这条命就是您的!”
说完,眼睛像小狗狗似的,紧紧盯着佛晓,期待不溢于言表。
佛晓摸了摸危兆的头,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手枪,一弹匣的子弹,还有两颗手雷。
“给你,在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之前你能成功的话,我就在乱葬街口等你!到时候你没有来,我们之前的契约自动取消,这些就当送你了。”
“你能亲手杀死仇人的,对吗?”佛晓郑重看着危兆,眼底满是信任。
这无疑让危兆信心大增,瘦小的脸庞上,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笃定。
“对!我会亲自杀了他!”危兆咬牙,随后望着佛晓,“明天早上日出前,我一定能赶到街口,兑现我的承诺。”
吐气,终于写到危兆啦!
这几天来例假,又爬了好几座山,应对了好多亲戚,今天终于结束家事啦!谢谢小天使们还在!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0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