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炭很快迎来第二次化形。
莱赛尔期待着有什么变化,没有,他不会说人的语言,不会穿衣,不会使用双手。莱赛尔将他的早饭放在桌子上,黑炭四肢着地,用牙咬着将他的碗移到地面,然后埋头用舌头和牙齿艰难地进食。
第二次持续的时间比第一次更短,饭吃到一半就已经变成了龙。
莱赛尔忧心忡忡地给艾莉森写下一封信,一边希望只是因为自己关心过度。
艾莉森很快就骑着飞马到了,她带来一个陌生男人,两人都皱着眉,苦着脸,好像要宣告什么不幸的消息。莱赛尔有些惊慌失措,他推翻了自己之前关于“龙有智力障碍”的猜测,因为上一次他看见别人脸上有这种表情,还是他母亲的葬礼上。
“呼吸,莱赛尔,呼吸。”艾莉森握住他的手,莱赛尔强迫自己吸气,1、2、3、4;屏气,1、2;呼气,1、2、3、4、5、6。
莱赛尔平静下来,听艾莉森介绍陌生男人盖伦,是她的龙人男朋友,来自东方,兽医,住在相隔不远的兰卡领地。
莱赛尔问他们龙到底怎么了,艾莉森摇摇头说:“现在还不能确定,所以我才带了盖伦过来,他要看过龙才能知道。”
龙在地下室睡回笼觉,它难得有这样安稳的时候,盖伦很幸运,能在龙沉睡的时候检查它。他先是看了龙的角,翅膀和尾翼,然后又扒开龙的眼睛,龙醒了,不悦地朝他咆哮,莱赛尔威胁性地用手指了指龙,龙窝囊地朝盖伦喷出鼻息,默许了他的动作。
盖伦惊讶地看着龙和莱赛尔的互动,他拔下龙的一片羽毛,放在掌心点燃,龙的羽毛慢慢燃烧,发出蓝色的火焰,最终连灰烬也没剩下。
盖伦站起身,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只龙在换骨期受过很严重的伤。”盖伦迎着莱赛尔期待的眼神说,“理论上来说,它经历了两次换骨期,第一次因为意外中断了,第二次则已经成功了。”
他指着龙的翅膀说:“他的翅膀有5个主要骨节,尾翼却只有4节。翅膀和尾翼的骨节一般都是同步变化,他是因为被打乱了生物节律,没能同步成功。”
“换骨期受伤…对龙会产生什么影响吗?”莱赛尔想起和龙的翅膀和尾翼在第一个月里迟迟无法痊愈。
盖伦严肃地点头:“会产生很多不可预估的可怕的影响,换骨期相当于龙的第二次出生,换骨期受伤几乎就代表着死亡,这只龙格外顽强,也格外幸运。”他抬头看着莱赛尔,接着说:“我不知道你为这只龙做过什么,但它起效果了,而且是很惊人的效果。”
莱赛尔就差没把龙放在生命之水里泡着了,龙刚来的时候还很谨慎,根本不愿意喝任何药水,莱赛尔把自己划伤,又在伤口上倒生命之水,伤口在龙眼前愈合,龙才接受了生命之水。结果药效甚微。
莱赛尔急得团团转,后来他每天趁龙睡着了都溜进地下室,用沾满生命之水和金盏花药剂的毛巾擦拭龙的伤口,伤口这才缓慢愈合。
盖伦接着说:“但我和艾莉森之前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更严重的问题,你对龙的理智有什么了解吗?”
“龙的理智?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让我换个说法,金龙的智商在人类之上,它能记住自己飞过的每一个地方,在金龙有理智的时候,他应该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
莱赛尔震惊地看向艾莉森:“我从来都不知道!”
艾莉森的肩膀紧绷着,她咬了咬下唇:“我只见过黑炭两面,但两次你们俩的沟通都没什么障碍,我以为你知道的。”
“这代表什么?”莱赛尔问:“黑炭有智力障碍?我能接受他有智力障碍。”
艾莉森摇摇头:“比这更严重,金龙极其少见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他们有可能转化为其他种类的龙,失去理智的金龙只有一种下场,他们最终会成为黑龙,迷失自我,忘记一切,只剩下嗜血的**。”
“这也是我们一开始最担心的。”盖伦补充道:“不过,你也看见他羽毛燃烧的颜色了,是很纯净的蓝色,他虽然失去了理智,但还没有迷失自我。”
莱赛尔又开始呼吸不畅,盖伦安抚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要说的是他目前没有危险了,他能保持自我的原因是因为他正在痊愈,他的情况在好转,要是你一直能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他会找回自己的理智。”
莱赛尔张嘴,盖伦伸手打断他:“为什么非要你在他身边?因为很明显,是你一直在治愈他,失去理智的龙不知道怎么自愈,是你的力量救了他,我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了,无论你在做什么,效果都很惊人。”
“坏消息是,无论他在换骨期受伤的原因是什么,都直接导致了失去理智的结果,所以当他恢复理智后,还是要面对之前的一切。”
盖伦怜悯地拂过龙角,他们一直在讨论龙的事,龙却一句话都听不懂。龙的骨龄已经二十岁了,他本该也有二十岁的心智,而不是只剩下兽的本能。
“无论是什么,”莱赛尔说,他眼中闪着磐石般的决心,“我都不会留他一人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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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已经是第五次化形了,又是在睡梦中。
龙在第三次就已经能完美化形成人类了。莱赛尔渐渐对龙的**冲击麻木。他迷迷糊糊地翻身背对着人形的龙,龙的手紧紧地固定在他腰间,他枕着龙的手臂想接着睡。
龙哼哼唧唧地贴上他的脖子,他突然感到脖子和肩膀的连接处一痛,莱赛尔猛地睁开眼睛,龙刚刚咬了他一口,他转头,幼稚地咬了一口龙的鼻子,龙轻轻地舔了舔他的嘴。
早上,莱赛尔站在浴室刷牙,昨晚发生的事闪现在他脑海。他瞪圆眼睛,看见自己脖子上挂着一处伤痕。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在伤痕处涂了点金盏花药剂,伤痕一点也没消失。
他找了一件高领的衣服穿。因为今天中午还要去瓦伦家吃饭。
瓦伦还是发现了,他们不得不聊了二十分钟安全□□的话题。
瓦莱丽早上光顾了店铺,她带来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和一个婴儿包,这是她姐姐的孩子,姐姐今天有事请她帮忙照顾,瓦莱丽他们几个还在上大学,今天都有课,她请求莱赛尔帮忙照顾到下午,然后抛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高价。
莱赛尔第一次照顾人类婴儿,他简直手忙脚乱。黑炭当时正好是第九次化形,龙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和婴儿争风吃醋,给他添乱,莱赛尔忙得一个头两个大。
婴儿哭了起来,莱塞尔举起她,她的尿布发出难闻的湿臭味。莱赛尔将她平放在桌子上,一边做着鬼脸试图逗笑婴儿,一边拆开她的尿布片,轻轻地给她擦拭,然后想给她换上新地尿布片,黑炭冲过来,用嘴咬着莱赛尔的衣服,试图让他远离婴儿,莱赛尔拼命抵抗,手里还攥着尿布片,他的上衣最终在争执中被撕碎了,婴儿换上了新的尿布片。
莱赛尔光着上身抱着婴儿轻轻摇晃,一边弯腰收拾地上的衣服碎片。黑炭四肢着地,在屋里四处乱跑,发脾气一般将东西撞得满地狼藉。
莱赛尔在狼藉中抬起头,茫然地和黑炭对视。
“你怎么了?”他问,黑炭跑走了,没有回答。他愣在那儿环顾四周,认命般接着弯腰收拾东西。
婴儿又哭了起来,莱赛尔刚给她换过尿布,所以猜测她是饿了,他从热水里捞起奶瓶,冲了一壶奶,在手腕内侧试了试温度。
莱赛尔抱起婴儿,把奶嘴放在婴儿嘴边,婴儿吐掉奶嘴,还是哭着,脸泛着不正常的红。
他抱着她,试图绕着圈走安慰她。
他被黑炭之前打翻的书堆绊倒,他将婴儿双手举高,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奶瓶飞了出去,婴儿哭得更厉害了。
莱赛尔绝望地贴着婴儿的额头,和她一起无措地哭了。
半分钟后,他重新振作起来,抹掉眼泪,又冲泡了一瓶奶,他抱着婴儿坐在地上,哼唱着小时候母亲爱唱的童谣:
我的小太阳,明亮又甜蜜,
即使你生气跺脚,我也喜欢你。
眼泪会消失,笑容会留下,
爱会把所有难过都带走。
婴儿终于咬住奶嘴,拼命吮吸起来。黑炭循着歌声回到客厅,小心翼翼地在莱赛尔旁边坐下,莱赛尔正在为婴儿拭去泪水,龙轻轻靠向他,他没有拒绝。
晚上,瓦莱丽来接婴儿,她在外面敲响铃铛,半天没等来回应。她走进店铺,看向敞开的客厅,莱赛尔坐在一个黑发男性怀里,头微微向后枕着他的肩和脖子,黑发男性的下巴贴着莱赛尔的太阳穴。他的双手将莱赛尔保护性地圈起来,莱赛尔的怀中抱着婴儿,三人都沉甸甸地熟睡着。
瓦莱丽发出小小的惊叹声,她掏出魔法相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照片下一秒就出来了,瓦莱丽将它放在桌子上,又拍了一张带走。
她轻轻抱走了婴儿,龙和莱赛尔还熟睡着。
黑炭在第十次化形时说出了莱赛尔的名字。莱赛尔当时刚从外面回来,黑炭坐在沙发上,穿着明显小一码的上衣和裤子,低头看着一张照片。
莱赛尔惊奇地打量着他的变化,一边放下背篓,一边夸黑炭今天表现惊人的好。
黑炭打断他,“莱赛尔。”他说,吐字清晰标准。
莱赛尔整理紫罗兰的动作一顿 ,他喜出望外地抬起头:“天呐,天呐,是的,我是莱赛尔,莱赛尔是我的名字,我不敢相信有一天居然能听见……”
他的话在黑炭拘谨的目光中止住了,黑炭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又开口说话:“我叫雷德蒙,很高兴认识你。”
莱赛尔的笑容消失了。
莱赛尔迫切地想知道一个问题,龙能记得自己失去理智时发生的事吗?雷德蒙自从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就没再有过动静,他一个人拘束地坐在沙发的小小一角,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也没再看过莱赛尔一眼。
莱赛尔告诉他自便,上楼将自己锁在储藏室,他实在忍受不了和黑——雷德蒙待在同一个空间,他笨手笨脚地翻找那本关于金龙的书,解酒药剂和退烧药剂叮铃哐啷摔在地上,他没心思理会,抖着腿翻开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集中,他生气地对自己说,集中!
书没能解答他的疑惑,写书的人从没遇到他的情况。莱赛尔咬着指甲,拼命回忆自己0岁的记忆,一点都想不起来,他接着想2岁、3岁,4岁、他没能接着想下去就崩溃了。他想不起幼儿时期发生的任何事,幼儿莱赛尔或许在瓦伦的记忆中占据着不可磨灭的记忆,可对莱赛尔来说屁都不是。
也许黑炭对雷蒙德来说也屁都不是,也许在他看来莱赛尔只是一个奇怪、瘦小、笨拙、路边一抓一大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普通男性青年。
莱赛尔在储藏室里惊恐发作了。他艰难地呼吸着,默默崩溃了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后,他起身打开储藏室的门,没办法,他天生就不是能在一个地方待五个小时的人,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他走向客厅,决心要和雷德蒙谈一谈。
雷德蒙还维持着那个姿势,连一根手指都没动过。他听见莱赛尔进来,小心翼翼地抬头。他比莱赛尔先开口:“…我可以离开。”
“……你当然可以离开。”莱赛尔睁着红肿的眼睛,每说一个字都让他胸口发痛。“我只有一个问题…你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雷德蒙说,“…但这对我来说很复杂,我能记得发生的大部分事,可我当时没法理解…我需要时间去理解。”
莱赛尔紧紧抓住衣服下摆,因为只有下摆可抓了。雷德蒙还记得黑炭,他想着,呼吸顺畅了不少。两人相顾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
莱赛尔强迫自己开口:“所以你现在想走吗?我不是想阻拦你,就是…我想知道你有别的地方可去吗?”你还会回来吗?他咽下那句话。“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知道那个地方安不安全,因为我刚遇见你的时候你受了很重的伤。我很担心你,这句话可能听起来很奇怪,但我要告诉你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怎么说我也和另一个你相处了好几个月。”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莱赛尔捂住自己的嘴,强迫自己闭嘴。
雷德蒙嘴角浮现出小小的微笑,莱赛尔看呆了,他之前有说过这只龙很帅吧?
“我也不知道。”他说:“但我总能找到一个地方。我随时可以离开…如果你想的话。”
莱赛尔眨眨眼:“我不想。”他脱口而出。“我从没想过,也不会说希望你走。”
雷德蒙睁着大大的绿色眼睛,肩膀放松地下垂,他傻傻地说:“我以为你不想看见我,之前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你闻起来很痛苦。”
莱赛尔挑起眉,因为第一很明显这是个误会,第二龙居然能闻出情绪?
“我不是因为看见你痛苦,我当时很害怕你忘记我。你那个时候就坐在那儿,表情像是我非法闯入了你家一样。”
“对不起。”雷德蒙说,“我当时太混乱了,我有很多事都没法理解。”
莱赛尔耸耸肩,他已经蹲下接着收拾下午带回来的紫罗兰了。“没事儿,你需要时间,我知道,原谅你了。”紫罗兰没有及时处理,有些已经枯萎了。莱赛尔不满地嘟囔,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晚饭吃烤全鸡。”莱赛尔宣布,龙的眼睛一亮,莱赛尔笑着看他,“你负责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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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蒙视角)
莱赛尔脖子上挂着一处已经结痂的伤口,龙总是忍不住瞟向伤口。
晚上,莱赛尔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脑袋上,身上散发出好闻的气息。他说要教龙怎么使用浴室,浴室的空间狭小湿热,两人靠得有些近,龙站在莱赛尔身后,努力压制想舔舐那道伤口的**。
龙看着地下室的龙窝惊恐地张大嘴巴:“…这是我干的?我干的。”
莱赛尔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啊,对,五个月前我的床突然就变成了这样,我一直都想知道是谁干的,谢谢你告诉我。”
龙愧疚地张嘴,莱赛尔伸手打断龙接着说:“别道歉,让我想想你能怎么补偿我。”
他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你给我打黑工吧,帮我卖药,去悬崖边采草药什么的,从明天开始好了,一直干到能买得起新床板,怎么样?”
龙喷出鼻息,同意了,他明天会为莱赛尔大展身手。
睡前,莱赛尔明显有些犹豫,龙提出自己睡沙发,把窝留给了莱赛尔。
龙在睡梦中追逐着一个有着青草、木香和烟火味的人,他在前面大步跑着,他的气味让龙痴迷,龙在一片蒲公英里扑倒他,他在龙身下哈哈大笑。
雷德蒙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他的额角流下冷汗。他想起龙求偶的步骤:分享龙窝、追逐、为对方捕食、交换血液、标记。
他在繁杂的记忆中翻找,像是读一本到着写得难懂的书,
莱赛尔睡在地下室的一团狼藉中;莱赛尔倒在蒲公英里;莱赛尔每天早中晚喂龙三顿,龙从森林里叼回一只狍子,莱赛尔满意地点头;龙舔舐莱赛尔被箭射伤的肩膀;莱赛尔脖子上明晃晃的伤口。
他的胃里一阵翻滚,血液倒流,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向莱赛尔求偶成功了,莱赛尔是一条龙的伴侣,哪怕他本人一点也不知情。标记愈合后会在他脖子上留下显眼的疤,他的身体会发生变化,变得想要和一条龙□□,变得只想和他□□。
雷德蒙头痛欲裂,无法改变的事实让他厌恶作呕,他都干了什么?
莱赛尔,长着柔软的棕色头发,蜜糖色的眼睛,笑起来眼里闪着光,脸上带着淡淡的雀斑,皮肤白皙,有时候会一口气说出一连串话,勇敢的近乎笨拙,行动力强得像超人,烦躁的时候脾气暴躁,平静的时候又有着数不清的耐心。他本人的存在就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雷德蒙想起看见的之前放在客厅桌上的照片,莱赛尔抱着一个幼崽靠在他怀里熟睡着,莱赛尔本该像那张照片一样,和心仪的伴侣,可爱的孩子度过温暖美好的一生。但他把一切都毁了。莱赛尔救了他的命,他却毁了他。
鲜血从雷德蒙的口、鼻、耳洞涌出,他流下两行血泪,他还剩下一个方法能补救,最后一个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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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赛尔视角)
莱赛尔在睡梦中翻来覆去,他隐隐约约总觉着有人在盯着他,但他太困了,而且对自己家的防御系统相当有信心,就放心地沉沉睡去了。早上,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雷德蒙七窍流血,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床前,盯着他看了不知多久。
他吓醒了。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坐起身,用手捧着龙的脸,用衣袖擦血,着急忙慌地想爬起来去拿生命之水。
雷德蒙目光涣散,拦住莱赛尔,突然跪下说:“你可以杀了我。我会教你怎么杀一条龙,但我求你等我报完仇后再杀我,我求你了。”
莱赛尔愣住了,他茫然地坐下,因为他想和雷德蒙在同一高度对视。他们只是一个夜晚没见,到底有什么严重的事会在一个晚上发生?他深呼吸,整理思绪,问题要一个一个解决。
“我为什么要杀你?”
雷德蒙露出痛苦的神情,他解释了龙的求偶过程以及变成伴侣的影响。
莱赛尔在他说完后等了一会儿,龙只是看着他,他才明白这是已经解释完了。
“没了?就这样?”莱赛尔平静地问道,他抖着腿压制着汹涌的怒火,“所以你觉得,解决办法就是我应该杀了你?”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杀了我,你的身体就会停止变化,你的生活也会回到原来的状态。”
“最好的办法?”莱赛尔爆发了,他气得双臂在空中乱挥。“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最好的办法。”
“站起来!”他厉声喝道,指着墙角,“站到墙角去!”
雷德蒙在莱赛尔的怒火中畏缩着,茫然又顺从地站在墙角。
莱赛尔腾地起身来到他面前:“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你的家人是怎么教你的,但你的命比你想象中要珍贵得多,我这里也不欢迎你那套自私自利自我牺牲的做法!”
莱赛尔的手戳着他的胸膛,恶狠狠地说:“你怎么敢!怎么敢说让我杀了你,怎么敢说杀了你是为我好!你有站在我的角度想过吗?你想过我为了救你花了多大的心血吗!你想过让我亲手杀了你对我而言是什么样的噩梦吗!你有想过问问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吗!你没有,你对我做了混帐事,从没了解过我的想法,然后跑过来和我说要以死补偿,我告诉你,这不叫补偿,这是逃避!你听懂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雷德蒙懊悔不已,他以为莱赛尔会因为伴侣的事恨他,没想到是他的解决方案让莱赛尔怒火滔天,“你想让我怎么补偿,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只要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做。”
莱赛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雷德蒙试图伸手触碰他,他打掉雷德蒙的手,后退一步。雷德蒙固执地跟向前,双手紧紧地、紧紧地抱住莱赛尔,任由莱赛尔捶打、撕咬他。
“嘘,没事了。”他说,“我什么都愿意做,你很安全,你不会有事,嘘,不哭了。”
莱赛尔尖锐地抓挠他。“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表现得好像你拥有我一样。”
“因为我想安慰你,莱赛尔,我想让你也听听我的想法,我不会再提那个建议了,那太蠢了,我只是想说你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虽然我和你真正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你对我而言却比什么都重要,我失去理智时已经在向你求偶,我的本能比我更早地爱上你……我几乎不了解你的任何事,可我了解你,莱赛尔,我爱你,如果你愿意,也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雷德蒙用魔法挑起莱赛尔的一滴泪水,扯下自己的一片逆鳞,用火点燃它们,烧出一滴小小的红色泪晶。
“…你愿意吗?”
莱赛尔伸出手接过那滴泪晶,泪晶闪烁着耀眼的红光。他的心随着它微微跳动,他抬头轻轻吻了吻雷德蒙。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你个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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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赛尔和龙一起去了服装店,龙对运动衫情有独钟,莱赛尔则对格子衫爱不释手,他俩的时尚品味都相当糟糕。
他们在服装店遇见了瓦莱丽,瓦莱丽看着他俩身上的丑衣服,高高挑起了眉。
她最后给雷德赛挑了一件深蓝牛仔裤、橄榄绿色夹克、碳灰西装、一条绿色领带、一条酒红色领带和几件版型很好的衬衫。
雷德蒙不断从试衣间走出来,莱赛尔呆呆地看着每一套,瓦莱丽得意扬扬地拍下他的表情,宣布道:“婚礼我要做主桌。”
晚上,他们吃完饭,天色还早,于是两人一起在地上室的草地上散步。
“所以,”莱赛尔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你之前说的报仇是怎么回事?”
雷德蒙蔫头蔫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拉着他坐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吃掉换骨期龙的心脏就能化身为龙。”
莱赛尔瞪大眼睛,雷德蒙接着说:“我之前一个人住在西林附近的小镇旁边,离这挺远的。我一直和小镇保持着谨慎的距离。有一次,我在森林里捕食,被一个老头发现了。他对我展示出惊人的友好。”
“很多人都害怕我,可是他不仅不害怕我,有时甚至还会对我流露出痴迷的神情,我和他很快就成了朋友。我的换骨期很快到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他告诉我他知道换骨的龙都很脆弱,他有魔力,愿意守着我,还给我送来了很多食物。”
“我很感激他,吃下了他的食物,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的翅膀和尾翼都被锁住了,他拿着一把圣金属剑,想要挖出我的心脏。我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他告诉我,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几年了,十几年前,他的实验对象是我的父母,实验失败了,所以我才会独自一人出生,他一直默默等着我长大,如今终于要如愿以偿了。我当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折断了自己的翅膀和尾翼,挣脱了出来,我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我只想和他同归于尽。”
“我失败了,他逃走了,换骨期的新翅膀和尾翼很快又长了出来,我又醒了过来,但我当时已经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无处发泄的愤怒和痛苦,我用新长出来的翅膀飞了起来,循着他的气味一路来到这里,结果被魔法打了下来。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他的气味了,也没什么办法找到他。”
雷德蒙一口气说完,然后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空地,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都真实地发生过,他不知道自己对此是麻木居多,还是绝望更多。莱赛尔一直很安静地听着,雷德蒙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他想着怎么敷衍过这些让人刺痛的同情和怜悯。
莱赛尔缓缓开口了:“你知道,我6岁的时候妈妈就不在了,死于癌症,魔法虽然厉害,可对癌症还是束手无策。那天在她的葬礼上,每个人都安慰着我,可我看着他们,总感觉他们是庆幸居多,他们怜悯我,同时又庆幸这种惨剧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我一直是他们之间最惨的那个。”他看着雷德蒙:“不过,我猜,现在不是了。”
雷德蒙笑了一声,很快又停了。
莱赛尔注视着雷德蒙,接着说:“无论那个老头是谁,无论在哪儿,是死是活,我都会帮你一起找到他,我发誓。”
雷德蒙和莱赛尔十指交握,他举起莱赛尔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我相信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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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月后,艾莉森邀请他和雷德蒙参加婚礼。
艾莉森和盖伦要结婚了。他们已经相爱了8年,恋情从高中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现在。
据说艾莉森和盖伦之间的恋情相当曲折,毕竟是猎龙家族的女儿和龙的恋爱故事。莱赛尔作为伴郎出席,惊讶地看到弗拉德出现在婚礼门口,正和保安理论着什么。莱赛尔担忧地戳戳盖伦,盖伦让他放心,说是艾莉森故意给她那讨厌龙的爷爷和姑姑发了请帖,就是为了气气他们,可没想到老爷子弗拉德真的来参加婚礼了。
艾莉森挽着瓦莱丽,两个人趾高气昂地走到门口,和弗拉德说了什么,弗拉德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被保安叉走了。
莱赛尔津津有味地吃瓜,还把这幅画面拍下来打算和雷德蒙分享。
雷德蒙看见照片的第一眼就发狂了,他的手化为龙爪,咆哮着撕碎了弗拉德的脸。
“就是他。”雷德蒙痛苦地咆哮:“就是他!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莱赛尔安抚着雷德蒙,脸色发白。好消息是他们知道了老头是弗拉德,坏消息是他们根本没机会靠近弗拉德,更别提杀了他,弗拉德只在每年的选拔赛前后露面,主要是作为驯龙师,负责保持龙的最佳状态,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需要大量的伊索药剂和生命之水,因此莱赛尔和他打过几次照面。每次弗拉德身后都会跟着浩浩荡荡的族人。
雷德蒙的状态像是恨不得立马就杀了弗拉德,莱赛尔左思右想,还是在婚礼第二天给艾莉森烧了封信。
几个小时后艾莉森和盖伦就到了他家。
艾莉森怒气冲冲地冲进来,一刀捅在那张弗拉德的照片上。莱赛尔惊恐地张大嘴巴,盖伦在他身后说:“没事,艾莉森有些应激了,这几年弗拉德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
“麻烦?何止是麻烦,他差点挖掉你的角!”
盖伦安抚道:“他没成功,因为有你保护我。”
艾莉森还是气呼呼的,但是比之前平静了不少。
所以,在几个人滔天的愤怒中,一个简略的计划很快诞生了。一个月后就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选拔赛,这个月里猎龙家族会尽可能多地想办法捕龙,以确保能为选拔赛提供足量的龙。
他们打算将雷蒙德伪装成被捕到的龙,送进驯龙基地,莱赛尔怀着激烈的驳回意见,喋喋不休地抱怨计划的愚蠢和危险,但艾莉森说,这几乎是唯一能让雷德蒙和弗拉德一对一的方法了,为了确保雷德蒙的安全,艾莉森会负责雷德蒙的运送环节,直到雷德蒙能和弗拉德单独见面为止,她会想办法在锁链上做点手脚。
盖伦负责后援,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他会制造混乱,然后溜进去将两人带出来。
莱赛尔负责…莱赛尔负责经营他的店铺。莱赛尔对计划表示愤怒和绝望。但雷德蒙眼里已经闪起光,他知道自己没法再说服他了。
他们很快开始为计划准备起来,艾莉森不再教莱赛尔如何使用剑,而是开始教雷德蒙如何挣脱锁链,如何应对突发的意外。盖伦则开始教雷德蒙如何作为一只龙战斗,并且告诉他弗拉德会的魔法和招数。
莱赛尔,没用的莱赛尔,每天在草地上孤独地晃悠,远远地看着几个训练——他们不让他靠太近,怕伤害到他。开什么玩笑,莱赛尔连爆炸都能挺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三个人一起无视了他的抗议。
他去找瓦莱丽和瓦伦的时间更多了。但两个人注意到他的变化,已经开始想方设法盘问他。他思考着控制自己去找他们的频率。
有一天晚上,莱赛尔鼓起勇气想和雷德蒙谈一谈,雷德蒙答应着,但还没等他说出重点,雷德蒙就已经累得睡着了。
我感觉自己正在失去你。莱赛尔咽下这句话,出神地一遍遍描绘着龙的眉眼。一年前,他为了救这条龙免受驯服的折磨,顶着浓重的夜色在树林里奔跑,一年后,他居然要眼睁睁地看着这条龙心甘情愿地套上锁链。
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从没这样无力过。
无论莱赛尔怎么想,计划终有一天要执行。
很明显就是今天,雷德蒙出发前紧紧拥抱着他,承诺会尽快回来。莱赛尔说服自己相信了。
五天过去了,龙没有传来任何音讯。艾莉森也像是消失了一样,她的打火石再也没亮起来过。
第六天早上,莱赛尔像往常一样起身,他平静地洗漱吃饭,然后在店铺外挂出休息牌子。去了瓦伦家。
莱塞尔的爸爸是治安官,理论上他持有各个重要地方的备用钥匙以及破门符咒。他久违地跟着爸爸一起去了办公室,和爸爸说了艾莉森的失踪,瓦伦眉头紧锁,告诉他会尽快展开调查。
莱赛尔偷走了训龙基地的所有钥匙、符咒以及地图。
他准备今天晚上就动身,无论里面发生了什么,他都要进去一探究竟。
下午,他在工作台准备黑魔药,意料之外的顾客光顾了。
卡拉,艾莉森的姑姑,弗拉德的女儿,即使看见了休息的牌子,还是将门敲得砰砰响,莱赛尔平静地打开店铺门,卡拉挑了挑眉,甩了甩肩上的金发。
“我还以为没人在呢。”她嬉笑着指向休息的牌子。
“你要什么。”
卡拉挑起眉,她不满地:“真没礼貌。我来拿每年惯例的伊索药剂和生命之水。”
“惯例?”
“你知道的,因为选拔赛,给那些不知好歹的龙用的。”卡拉不屑地撇嘴:“真不知道有什么必要给这些野兽用药水。”
“哦。”莱赛尔说:“那个啊,往年不都是弗拉德来拿吗?”
卡拉笑了:“他今年可忙着呢,赛前又多了几个玩具,他简直爱不释手了。”
莱赛尔也对着卡拉笑了,他侧过身说:“你进来吧,东西有点多,我从储藏室直接搬给你。”
卡拉眯起眼打量他,莱赛尔几乎以为他露馅了,直到卡拉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我忘记了。”她说:“真没想到你没有任何魔力。”
卡拉一到客厅就被重力压趴在地上。
莱赛尔的眼睛因为防御法阵闪着危险的红光,他扯着卡拉的头发粗暴地拉起她的头,卡拉的口鼻涌出鲜血。莱赛尔畅快地笑了:“别这样看我,卡拉小姐,我也有很多疑惑的事要问你呢。”
卡拉惊恐的表情转为怒视:“你…你死定…”
莱赛尔挑眉,打量着她:“我不知道该不该害怕一个气都喘不上的人。”
卡拉怒吼一声,突然一阵抽搐,她的背上长出一双歪斜的龙翅膀,大小明显不对称,像是从两个体型不同的龙身上扯下来,又插在她身上一样。她在原地扑腾了一秒,翅膀维持着张开的姿势僵住了。她开始发抖,睫毛上结出冰霜。
莱赛尔眯着眼睛打量那对龙翅膀,怎么看怎么像雷德蒙的翅膀,只不过两只都比雷德蒙的要大。
莱赛尔蹲下身,和卡拉对视着:“你以为变出一对龙翅膀会有什么变化吗?好姑娘,你现在不少几个要回答的问题。”
卡拉的牙齿打颤,她发不出一节有意义的音符,莱赛尔调整了法阵的强度,卡拉拼凑出一句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莱赛尔沉默了,他轻笑出声:“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这群蠢货沟通,让我来提示一下,第一,你对着一个魔药师说了这句话;第二,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你的秘密,而是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卡拉的眼神被恐惧吞没,莱赛尔失去了耐心。他给卡拉灌了几瓶吐真剂,大概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总体上来说,莽撞三人小分队的计划本不该出错,问题出在雷德赛的父母。
雷德赛已经到了和弗拉德一对一的阶段,就像雷德赛能认出弗拉德一样,弗拉德也认出了雷德赛,他对雷德赛也怀着深不见底的痛恨,因为他在那场挖心斗争中失去了一只眼睛和等待了十几年的机会。
但经过专项训练的雷德赛最终还是打败了费拉德,就在他准备拧下弗拉德的脑袋时,弗拉德放声笑起来。
“杀了我,”他说:“杀了我,你的父母也会彻底死去。”
原来雷德赛的父母都还活着,虽然只剩一口气,但也是活着。弗拉德和这两只龙都签订了魔契,他们的命和他的命绑在一起,同生共死。雷德赛的父母,各断了一只翅膀,现在插在卡拉身上。弗拉德原本打算插在自己身上,但很明显,事情在当时出了差错,他的实验在卡拉身上成功了,在自己身上失败了。
辛苦研究的成果拱手让了他人,弗拉德气急败坏,没过多久,他的野心膨胀得更大了,他将计划打在了当时还在母亲肚子里的雷德赛身上。雷德赛在哪出生,如何长大都在他的计划范围内,直到这只龙挣脱锁链,咆哮着抓向他的眼睛。
计划脱节了,弗拉德带着对这条龙的憎恨逃走了,没想到,这条龙有一天会自己送上门。他利用雷德赛的父母强迫雷德赛和他签订了奴隶契约,命令雷德赛抓住参与计划的艾莉森和盖伦。
艾莉森被锁弗拉德的地下室,盖伦生死未卜,雷德赛失去神智,雷德赛的父母被关在牢笼里,状况未知。
莱赛尔头痛欲裂。他在原地坐了很久,卡拉的尸体冻硬了,他扛去了地下室,没心思处理。他先在瓦伦的专属通信符纸上写下:据可靠小道消息,艾莉森被锁在弗拉德的地下室。然后对他爸的回复视而不见。
夜晚很快到了,莱赛尔抄起一兜魔药,喝下隐形、夜视药水溜进了驯龙基地,他直奔弗拉德而去。他在二楼发现了弗拉德。弗拉德正挨个巡视着他的龙,莱赛尔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靠近,在他的上风处倾洒玩偶药剂。弗拉德渐渐变得目光呆滞。
“弗拉德。”莱赛尔试图地喊道。弗拉德在原地停下,目光僵硬地转向他。“张嘴。”莱赛尔命令道,弗拉德呆滞地听从了命令,莱赛尔给他灌下三瓶强效玩偶药剂和两瓶吐真剂。
他先在一个单独的牢笼里发现了盖伦,盖伦被折磨得很惨,他的一只龙角被生生折断了。莱塞尔怒火中烧,狠狠踢了一脚弗拉德的裆部,弗拉德像积木一样倒在地上,又僵硬地爬起来。
雷德赛的父母被关在一楼的一个混合牢笼中,弗拉德走过的地方,每一只龙都对他咆哮。雷德赛的父亲叫艾登,母亲叫茱莉亚,他们不得不对着空气说话,因为莱赛尔现在还是隐身状态,莱赛尔简单说明了情况,然后将他们从锁链上放下,他还要接着去找雷德赛,艾登和茱莉亚则像救其他和他们关在一起的龙。莱赛尔允许了,只是告诉他们要快、要安静、要小心。
莱塞尔在弗拉德的临时卧室里发现了雷德赛,龙蜷缩成一团被拴在床角,身上渗出脏兮兮的血块,这种铁链龙轻易就能挣脱,可龙默许了。莱赛尔轻轻蹲在他身边,龙的一只眼被挖了出来,刚好是弗拉德瞎掉的那只眼。
龙对着他呲牙咆哮,莱赛尔伸出一只手,缓慢、试探但坚定地放在了龙的头上,龙的咆哮止住了。龙疑惑地嗅嗅莱赛尔,又舔了舔他的手,然后又躺回了原地。
“雷德赛。”莱赛尔叫他的名字,龙没有反应。莱赛尔咬着下唇忍住汹涌的哭意。
“黑炭。”他试探性地叫着,龙的一只耳朵竖起来了,“黑炭,我需要你站起来。”龙睁开眼睛,歪着头盯着他。“来吧,你能听懂我的,站起来,我们要回家了。”
他退后半步,期待地朝龙弯腰,张开双臂,哄骗着:“来吧,靠近我一点。”
黑炭迟疑地向前迈了半步,莱赛尔一边后退,一边鼓励地注视他。
黑炭在铁链的极限停下来,龙不再跟着莱赛尔的步伐,而是开始退回去。
“来吧!”莱赛尔大声对他说:“你能行的,再走一步,就一小步。”
莱赛尔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流过他脖子上那处明显的疤痕,龙之泪在他的脖子上发出耀眼的红光,黑炭猛地向前迈步,锁链在脚下断裂,龙扑向莱赛尔,舌头轻柔地舔着莱赛尔的脖子。
一群浩浩荡荡地龙突然出现在守卫面前。它们人多势众,守卫挡不住它们,只能看着他们撞毁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魔法的大门,一窝蜂涌了出来。龙一离开基地,就齐声咆哮起来,它们在人类赶来前已经飞往天空。
治安官赶来的时候,只看见五个人站在原地,一对身上只裹着一块布的夫妻,和一个裹着布的男性黑发青年,将他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围在中间。
又一个只裹着布的男青年跑向他身后执意要跟过来、刚从地下室解救出来的鼻青脸肿的艾莉森。
“盖伦!”艾莉森叫道,两人抱在一起亲吻。
治安官高高挑起了眉,他忧心忡忡地把儿子叫过来,双手扶着他的肩:“儿子。”他说,他儿子衣着规准,只是眼睛红得厉害。老父亲忧心地说:“我不是评判你的意思,但是**派对或者**协会或者晚上出来裸奔这种事,确实让我有点担心。”
莱赛尔突然笑起来,他一直笑,捂住肚子弯着腰,然后扑向瓦伦,像小时候那样拥抱他。
莱赛尔向爸爸隆重介绍了雷德赛,他说这是他的男朋友,刚刚失去了一只眼睛,希望瓦伦带他去医院装只义眼。
他则带着雷德赛的父母回到他的店铺,打开地下室,卡拉的翅膀保持得完好无损,他将翅膀和在弗拉德身上搜出来的断角交给盖伦,盖伦和艾莉森,分别带着雷德赛的父母回到了兰卡,他们会在盖伦的兽医诊所尝试接回自己的一部分身体。
安顿好所有人之后,他从包里掏出缩小的弗拉德,他没打算杀弗拉德,相反,他打算满足弗拉德的野心。弗拉德只能从远古的传说中寻找变成龙的捷径,他却有着几十本非法黑魔药的炼制图书。
他按照书中的配置方法,研制出能将人转化为黑龙的黑魔药,然后在里面加入了致死量的曼陀罗和颠茄,弗拉德将变成一只黑龙,他不会有黑龙那样强大的力量,不会再记得自己是谁,余生只能生活在无边的恐惧和痛苦之中。变成黑龙后的弗拉德很快就会被监狱收押,但他还会活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因为黑龙的寿命几乎都在500岁以上。
他将卡拉的尸体腐蚀分解,埋在他的药草园地下当作化肥。没人能循着她的气味找到她,几天后,她将彻底变成土壤的一部分。
当天晚上,莱赛尔和雷德赛在瓦伦家吃晚饭,瓦伦不断盘问着雷德赛,然后告诉他如果胆敢伤害莱赛尔,他就会悄无声息地杀了他,而且没人会找到他的尸体,因为他是治安官,他有自信能做到。雷德赛呛住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睡前,雷德赛很自然地跟着莱赛尔一起走向地下室,莱塞尔难得有些扭捏,他换睡衣时躲进浴室,遮遮掩掩的。他在夏天穿着长袖睡衣走出来,雷德赛的眼睛眯起来,他将莱塞尔抵在墙边,强迫他脱掉衣服。莱赛尔为自己抗议,莱赛尔心爱的小熊睡衣牺牲了。
莱赛尔全身都裹满了纱布,有的伤口还在往纱布上渗血。万事万物都有代价,魔药喝多了会头痛,药效会减弱甚至免疫,所以他才一直研发着如何增强药效。而黑魔药的炼制,往往要付出更严重的代价,越是神秘的黑魔药,索取的就越多,莱赛尔没有魔法,只能用血肉和寿命抵债。
玩偶药剂让他的肩膀和腿上都掉了一大块肉,而黑龙药剂索取了更多,他的血肉不够了,又补上了五年的寿命。
黑魔药索取的东西没法被治愈,止痛药剂没有效果,生命之水没有效果,龙的神奇唾液也没有效果。雷德赛不再试图舔舐,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莱赛尔,像对待一个精致的玻璃制品,他的泪水染湿了纱布。事实证明,一只眼的龙也很能哭。
今年的选拔赛取消了,驯龙基地的龙大多都集体越狱了。选拔赛不得不取消,同时,驯龙师弗拉德和他的继承人卡拉都失踪了,选拔赛办下去的希望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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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年春,选拔赛永远取消了。
第三年夏,莱赛尔和雷德赛在蒲公英盛开的季节结婚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