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秋知节一句话都没有说,孔寻文开始也沉默,浴室内只有水流晃荡的空响,将一切其他的声音都盖了过去,好似只有这一池子的水一样。(洗澡水会晃很正常的对吧)
后来水凉了,才得到了片刻的休息,孔寻文很舒服,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头发被男人摆弄着吹干来。(吹头发而已)
以为结束后就要睡了,却在床上又被吵起来,不想说话,只有呼吸喘气声,但雨水一直没有停,到最后,话也被不断的雨声斩断变得支离破碎。(下暴雨了,只是下雨而已)
在几乎昏睡过去之前,孔寻文在外面淋了一场大雨似得,大雨经过克制没有太多痕迹留下。(这是被吵的烦躁,夏天没开空调是这样的,雨水没有留下痕迹没错)
只有青年身上有些红晕。(热的)
青年半阖着眸,眼里水光盛不住溢了出来,划过脸庞,像是湿漉漉的水光亮片,他眼里看不见什么了,浑身上下也都是酥软的。(热的)
仿佛还残余着那种蚀骨一样的快感。(热疯了)
孔寻文闭上眼睛的时候心里有些心有余悸了,对那样的失控感,对比起来现在居然有种空荡荡的感觉。(疯了)
他闭上眼,感觉那动作终于停下来,有轻柔的手帮他按揉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在积攒迸发。
低哑的声音响起,容易让人分辨不清:“你就不怕,我死在床上?”
那只手僵硬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按压。
*
再次醒来,孔寻文双眼模糊,身上酸胀,有些失力,指尖发麻,抬起来也用不上一点气力。
那窗帘完全地拉上了,视线清晰后,孔寻文挪开了视线,没有再看那让他想起些别的东西的窗帘。
然而一回头就是一颗压在颈间的脑袋,刚刚一时间没有发觉,现在才发现。
好想推开。
孔寻文看着天花板淡淡地想。
但是他一点力气都没有。
没办法,还是省省吧。
但再睡也睡不着了,孔寻文想到昨天最后他说的那句话,很解气,但是今天想来,却又觉得过了,有些后悔。
他何必咒自己呢?
思考间,脖颈间的那颗脑袋动了动,挪开了一些,似乎是醒了。
孔寻文偏了偏脑袋。
那颗脑袋却又靠近了一些。
再一次挨上了他脖颈那片皮肤。
孔寻文起了心思,准备反抗到底,将自己的脑袋往另一边蹭了蹭,离那道呼吸又远了一些。
很快就被追了上来。
又躲,继续追。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玩儿了会儿,直到两个人都挪得不能再挪了,全都歪到了床沿。
孔寻文的手总算有了些力气,他不禁笑着抬起手去将秋知节的脑袋往边上推了推,说话时还是软的:“靠过去点。”
“我不。”
秋知节又把脑袋挪回去。
“快点。”
“不。”
“你头发好扎。”
“扎也不。”
一推一回,两人突然间就闹了起来,笑闹声充斥房间内,仿佛还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矛盾的时候那样。
两人都暂时忘却了那些。
直到孔寻文失了力气被秋知节压在身下,侧着身子微微喘息,他面上是红的,唇角还有笑意,缩在秋知节包围的那一小片中,光裸白皙的肩颈露出来。
一夜后,那些轻柔的动作间夹杂着的些许不慎留下的印记浮现,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是精美的刺青。
空气中只剩下细细的喘息声,很快随着这片安静是两人唇角落下的弧度。
孔寻文觉得时间好似过去了很久,但好想又没那么久,因为当秋知节将脸重新埋在他颈窝里的时候,那双手还是支撑着,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负累。
他看不见男人脸上的表情,只听见对方在他耳边很低很低的声音,几乎要听不见。
“我怕。”
一只滚热的手掌握在后颈,孔寻文看见男人健硕的胸口上的一点红痣,清晰的听见接下来的低语,像是有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下,笼罩这间房。
“别说那种话……”
好像真的有什么灼热的东西落在颈窝,烫得孔寻文身体一抖,很快就变得冰凉,温度在其中流逝。
很湿很湿的感觉,让孔寻文想起寒冷的冬季,好像骨头缝里都沁进去了那些冷。
他恍然,想到了自己刻意回避的对昨晚那句话的思考。
不只是对他来说过了,对秋知节来说,也是一样。
多让人伤心的一句话啊,怎么能这么轻易说出口呢?
孔寻文心尖那被忽略已久的痛一点点升起,悔意侵袭了全身。
他抬起僵硬的双手,摸到后背凸起的脊骨上,觉得那个地方好像也是凉的,他闭了闭眼睛,温热的水流滑过没入鬓角:“……对不起。”
*
秋知节很快赶着去上班了,孔寻文这次没有一起,实在是昨天那一场太过了,他腿根都发软,整个人虚的很。
咬了咬牙,还是忍住没有骂人。
但是坐在餐桌上,看着面前秋知节哪怕匆忙也没有忘记准备的早餐,孔寻文想起接踵而来的这些事,突然陷入了迷茫。
他道歉了,然后呢?
他们继续在一起?但是他的病……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吗?
孔寻文没有胃口,但还是一口口往嘴巴里塞着,有些无神地发着呆。
半响,面前的盘子不知不觉空了下来,叉子在盘子上碰撞出有些刺耳的声音,孔寻文听得更加烦躁,不由抬手将头发揉乱。
人为什么总是要想这些事情。
他顶着一头乱发双目无神地看向前方。
过一天算一天好了……
要是真的可以这么想得开就好了。
突然,身边手机铃声响起,孔寻文皱眉看去,手机屏幕上的光一亮一暗,上面赫然是他给的备注:老师。
盯着看了会儿,孔寻文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准备,而后才伸手过去将手机拿过来。
亮屏,接通,放在耳边:“喂,老师。”
“我这边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你那边怎么样啊?”云越峦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孔寻文听得垂下了眸,不由轻轻掐着指尖,顿了几秒后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开口:“就……还是那样啊。”
云越峦原本在帮菜园浇水,闻言手上动作一停:“还是那样?是哪样?”
他眉头一皱:“他欺负你了?”
孔寻文连忙摇头,发现是在打电话又匆忙开口:“没有没有,跟这个没关系。”
“哦,那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哪里有什么事,都说了跟之前一样,就是平常生活那样啊。”孔寻文这才发现自己被诈出来了,还是倔强掩饰。
然而云越峦却是从小看他长大的,哪里会看不出他这个的不对劲,只不过没有揪着不放,好似信了:“那就好。”
“我这几天都有看你直播,看着现在做的很不错了啊。”
这一茬过去了,孔寻文松了口气,应声:“对啊对啊。”
两人就此聊得愉快的时候,对面突然冷不丁来了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大脑一时间一片空白,孔寻文张了张嘴巴,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沉默了一会儿了。
“……没有。”他弱弱地说出这句话。
“说吧,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感情上的?”云越峦笃定道,丝毫没有顾虑孔寻文刚刚那句弱弱的反驳。
孔寻文抿了抿唇,将自己跟秋知节之间的问题换了个理由含糊地说了出去。
“……因为不想长时间异地?”云越峦重复他的问题。
“有点牵强,这不是不能解决的事情,你要是这样固执的只能待在老家,现在就不会在他家里。”
一阵沉默,孔寻文发现自己一时间想不到任何一个反驳的点,他实在是不擅长撒谎。
“这么瞒着我,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云越峦低下声来,声音放得很温和。
孔寻文没有说话,这件事他不想告诉老师。
“别再撒谎了,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希望我不是被瞒着的那个。”
“我是你老师啊。”
蝉鸣的尖锐声透过手机听筒传过来,落进孔寻文耳朵里,一时间将他加快的心跳声都压了下去,只剩下它刺得耳边寂静起来。
他咽了口口水:“……之前上过热搜的那个叫乐乐的女孩儿。”
他瞒不住老师的。
云越峦不明白为什么会提到她,但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也因此得知了那个基因病的症状。
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让人提心吊胆,只看运气的病。
现在再听见这个名字,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说:“我知道她。”
“我跟她得了一样的病。”
孔寻文小小声说,好似这样就能不被听见一样。
已经有了预感,在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无法言说,云越峦突然想起多年前,也是这样,在很平常的一天,知道了他的妻子,胡笙云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他好似被送回了那个时候,看见了女人明明不舍痛苦却还要撑起笑来安慰他的模样。
“……哦。”他平淡地应道,除了突然变得有些干涩的喉咙什么都没有变,“什么时候知道的。”
“之前工作室安排体检。”孔寻文说出了这件事,却并没有放松丝毫,他知道这种事情,有时候身边人比本人会更加难受。
“所以辞职也是因为这个。”
“……对。”
“……”
很长时间的沉默,孔寻文只能听见对面的呼吸声,两边谁也没有挂掉这一通电话。
再听见声音的时候,云越峦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只是没有了那种活跃。
“有治疗可能吗?”
“这个东西,就是看运气嘛。”孔寻文让自己的语气扬起来,像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老师你知道的,我运气……一向很好。”
没有得到回答,云越峦却已经知道了答案,至于后来这句话。
他轻笑:“你什么时候靠过运气?”
淡淡揭过这件事:“所以是因为这个才一直在纠结吧,跟你的男朋友之间的事情。”
“嗯……”
*
秋知节拿起手机,看了会儿安安静静的消息栏,皱了皱眉,还是没忍住发了消息过去:又睡了吗?
没有回复。
男人揉了揉额角,看来在家里装一下监控还是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