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忧 第1章 第一章

宣德三年冬大雪天杨逸在与我成亲那天带着路上捡来的江南舞姬并当着我们双方的长辈提出退婚，更是扔下了「宁死不娶宁雪鸢的话」转身离去，杨太师因此事被气的病三日未上朝，我也成了这乾东城百姓茶后闲谈的话柄。

宣德三年春：大雪，我趴在窗前看着铺满院子的雪在阳光的折射下是那样的刺眼，书房中，父亲与城主舅舅商议抗倭对策从日出到日落二人才一前一后出了书房。

青竹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小姐，今日虽然已过了立春时节，可今年倒春寒来的早了点，眼瞧着这雪越下越大，你穿的那么单薄还趴在窗上要是得了风寒老爷夫人会心疼的」

「那可不见的」我赌气的背过去身子，该死的杨逸今日又放了我的鸽子，本来说好今日要带我去酒楼听曲，可没成想他到先被一个江南戏子迷的神魂颠倒。

「小姐若是想见杨公子去找他便是」

我冷哼一声「谁想要见他」

1

我叫宁雪鸳出生时便受到了乾东城百万人的瞩目，舅舅城主，父亲则是受万人敬仰的大将军，我自小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杨逸我默许他成为了我顺风顺水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杨逸是杨家独子独孙，我祖父在世之时与杨家老太爷是刎颈之交，本来在父亲还未出世之时，二人便定下了亲家之约，可惜老天不作美两家都是生下独子，只得结为异姓兄弟，他们便把目光放在我与杨逸身上，我落地之时，两家似乎是完成了一件什么伟大的事情一样在乾东城内整整大摆流水席三天三夜。

我虽为女子但喜武也常习武，一身本领得父亲真传，杨逸不同，他喜欢咬文嚼字也自诩要做文坛大师，奈何他自幼体弱多病只记得在他十岁的那个冬天他差点没活过去，在他百般不愿意之下还是拜了我父亲为师父，在我的整日鞭策下他与他的文坛大师之梦失之交臂。

乾东城盛产洧水，古书云：有洧水，可燃。也正是因为有了洧水的存在，乾东城才能在七城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宣德三年，八月

倭州突然发难，那年我刚刚十二岁，父亲带兵马北上抗击倭寇，于是我便拉着杨逸偷偷随军北上，刚到宣州西北之地便传来了大军不战而胜的消息。

杨逸抱着一本书坐在马车上，期间眼睛从未离开过书，「既然宁叔叔已经胜利了，那我们快些回去吧，这几日的奔波类的我腰都要断了离家几日我父亲母亲也该想我了。」

「他顿了顿不如南下吧，趁此次机会南下看一看江南风光如何」

我想要证明自己的计划泡汤了，心中自然苦闷便拿他撒气「江南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就是忘不掉那戏子。」

他讪讪不语，途径一小院时候，他被园中琴声所吸引，非要去看看弹琴的是何许人我拧不过便顺了他

我们俩蹲在墙头看着屋里的人，我这个方向刚好被树给挡上，我指了指他一旁的空地：你往那边蹲蹲。不知怎么地就想到青竹她用她的家乡话给我讲的她家乡的一个有关两个小鸟的故事

「树上蹲着俩鸟，这鸟对那鸟说：你往边去咕堆咕堆，我快掉下去咧，那鸟对这鸟说：“没有事，你如果掉下去我就抱住你。”这鸟不好意思类对那鸟说：“鬼损儿。别不正经哦”」

我记得当时就属我笑的声音最大，如今看我俩现在的情况就像那蹲在墙头的两只鸟。我想得太入神就然笑出了声，「你的手」我一把拍下他捂着我嘴巴的手，「你刚刚按上鸟粪的手」

他故意的甩了甩手：「没事。在恶心恶心不过你口水」说着还在我身上擦拭了一下。只是那眼从未离开那弹琴姑娘身上

我心有闷气说话有些难听「看看看，再看她也不是你的，你也是要与我成亲的」

他上下扫视我一眼「这还真说不准」

我一把将他从墙头拽下，他大骂我粗鄙，我与他争执，他胜我嘴皮功夫。

「好，本姑娘这辈子老死闺中也不入你杨家门。」

我打小就知道杨逸看不上我，可我偏偏喜欢他，最后我与他大吵一架两人分道扬镳。

我继续北上，而他选择南下看他的江南姑娘。

2

我与阿曼结识是在与杨逸分道扬镳第三日，那时候因为杨逸他那张决绝离去的脸，还有他留下的那句“各自珍重”，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滚，搅得我心烦意乱。那口气堵在胸口，像块烧红的烙铁，灼得五脏六腑都疼。偏偏就在这当口，几个不长眼的泼皮撞了上来，我自小就最见不得这种欺软怕硬的勾当。

女子看着为首的满脸横肉的大汉小心的曝出二两银子的时候，那大汉一巴掌拍在油腻的桌子上震得碗碟乱跳，汤汁四溅

「就你们这酒就像是兑了水的马尿一样，菜里还有一只死苍蝇，我们没找你赔偿就算了，还问我们收钱，这顿饭钱，爷爷们不给了」

女子吓得面如土色，抖得筛糠一般，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声。掌柜的看到了连忙将女子护在身后「小女不懂事，小老儿给各位赔不是了」

「掌柜的我们哥几个吃完你这菜，喝完你的酒肚子疼，你是不是要赔钱？」同桌的几个小喽啰也跟着起哄

老板知道这几人又要讹钱，便着急解释。那几个人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几位大爷行行好，小老儿都是小本买卖，今日这桌算小老儿请你们了，几位行行好饶了我们吧」

那大汉盯着老板身后的女子色眯眯道「掌柜的晚了，你看我这几个弟兄肚子疼的已经在地上打滚了，说什么今日掌柜的也的把医药费赔一下」

说着那几个人便配合的躺在地上哀嚎打滚。

掌柜的哭丧着脸哀求道「几位大爷，前几日给大爷们交过保护费我们店里已经没钱了」

「没钱那就用人抵账也行」

说着便不顾着光天化日开始强抢人，我手中的酒瓶刚好见底便顺手扔了过去正巧砸在那大汉的脸上，瞬间便鲜血直流那人捂着伤口朝我破口大骂，

「哪来的小兔崽子？想管爷爷们的闲事？活腻歪了？」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欺压百姓你就不怕官府的人吗？」

「官府？」那人冷笑一声「这里的县令是我姑父，本公子就是这里的天，天想干什么阻拦者都得死」

好嚣张的语气，我懒得与他废话，抽出随身的佩剑便向他劈去，他身后的小喽啰看到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抓起大刀张牙舞爪的朝我砍来，刀锋在我耳畔划过，若非我躲的及时，怕是脸上已经留下一道血痕，我心中暗骂，早知刚刚就不喝那么多酒，也不至于现在如此狼狈，连几个小喽啰都打不过。

当我正盘算着要不要拿出宁府的令牌压一压这群地痞恶霸的时候，一柄短刀从二楼飞下，直接插进了那大汉的裆前，我瞧见那大汉头顶直冒冷汗，眼看着只差一寸便可以让他行不了人道。

「混蛋，花阿曼你这个臭娘们你给老子等着」

我抬头便瞧见二楼楼梯间倚靠这一个红衣女子，她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手中的短刀「张公子，多日未见怎么今日一见就尿了裤子呢？」

经她这么一说大家的目光都朝向姓张的裆下，哪里果然早就湿成一片。

女子继续道「怎么你舅舅没告诉你看见我阿曼要低头绕道走吗？」

此时不知道她又将手中短刀扔在姓张跟前，只是这柄短刀比上一柄短刀更近一寸。

「张公子还不走吗？这次再不走阿曼的刀可就不会再扔偏了。」

大汉听到从地上爬了起来便连滚带爬的出了门。我对她抱拳表示感谢，她朝我点点头，又继续坐了回去喝着她的酒。

我吃饱喝足准备继续赶路之时，掌柜的将我留了下来。

「恩公，请留步，今日恩公舍身救我父女二人，小老儿无以为报，今日不如恩公留下，晚间小老儿备下酒席答谢恩公。」

我连忙摆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二楼传来一女子声音「既然掌柜的有心，想必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不如就留下吃一顿，也让掌柜的心安，姑娘今日喝了不少酒，眼下已到了要关城门的时刻，姑娘即便的要赶路也出不来成，不如今日就住下，姑娘何必推辞。」

我透过窗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落下西山，时辰确实已经晚了「那如此便劳烦掌柜的」

这一顿酒席下来，我与阿曼慢慢相互熟络，期间每每想到杨逸我就不停的喝酒，直到次日清晨的鸡鸣我才醒来，掌柜的女儿阿莲一早便送来了一碗醒酒汤

我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脑袋问「阿曼姑娘可醒了？」

「阿曼姐姐今日一早醒来说是家中有急事便先走了。」

我心中一阵懊恼，竟然忘记问她家在何处，我若想下次喝酒该去何处寻她。

阿莲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继续说道「临走前阿曼姐姐说她们家在邙山一带，若是宁姐姐有需要可去邙山花府寻她。」

3

距离父亲所在的鹊城还有七八十里，去往鹊城是要途经邙山，而邙山脚下有一个镇子，镇上人口虽不多，但各个都是彬彬有礼相互谦让，这我倒是第一次见到心中不免感到好奇，便在镇上找了一个客栈住下

客栈是一对老夫妻，二人有一个女儿，听闻年幼时发了高烧医治时间晚了烧坏了声带便成了哑巴。哑女性柳单名一个苏字，虽不能讲话，但是长相却与城中那些贵女们不相上下，只是缺少了衣物和首饰珠宝的堆砌。

说话间便听到山间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闻声而出的还有几个邻里街坊，大家都面面相觑，声音越来越近，只见一队人马从山间走来，带头的是一个身穿红嫁衣，□□骑着火炭色烈马，腰间别着半块啃剩的酱牛肉的女子，虽未看清楚女子容颜，但瞧着架势定然不同其他女子。

我拉着离我最近的一男子问道「你们这里娶亲的风俗还不一样，女娶男？」

他看了我一眼「公子眼生，外乡人？」

「途径此地，借宿」

「怪不得，公子有所不知，我们邙山一带偏西北，这里虽说属宣国管辖，但是这里离乾东城有着十万八千里远，我们这里贫瘠官府不作为，倭国大军经常结群越境来这里强抢民女欺压百姓，邙山政府不作为甚至还勾结倭寇一起欺压百姓，若不是有寨子中的花大当家拼死相守，我们这些个平头百姓恐怕早就死了。」

这边说完，那边还有人连声附和，如此说来那位花大当家的也是一位女中豪杰，若是平日富家贵女我定然是看都不看，这位救民护国的女中豪杰我是一定要结交一下。

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近，那马背上盖着喜盖头的新郎子也是惹的周围百姓好奇心旺盛，途径人群，百姓手中拿着食物，粮食等吃穿用的都往仪仗队中塞。

「诸位父老乡亲，你们的好意我花阿曼心领了，这些东西阿曼就不要了。」

周围人吵吵嚷嚷着「那怎么行啊，邙山一带靠的就是大当家的，今日大当家大喜，我们这些父老乡亲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

「就是，就是」

我一时倒是被这花大当家的这不拘小节的气势所吸引，心想，这女子还真不是一般人。

马队经过我面前时巧的是一阵风吹过，盖在新郎头上的词盖头被风掀起了一角，我从下往上看去，清清楚楚能看到新郎的脸。

更巧的时那人正是前些日子与我分道扬镳的杨逸。

杨逸也看到了我，他嘴中塞着一团子布朝我唔唔唔的在求救。

夜里，花山寨里挤满了来道喜祝贺的人，我也趁机混了进来，这山寨在外边瞧着也不大，进来之后我竟然迷了路。

「是谁？」

「谁在哪里？」

两个声音从不同的方向响起，将我夹在中间，往前往后都是死路，我干脆就耍起了赖，装醉。

「你是何人，为何会躺在这里？」

我眼睛眯了一条缝，即便是借着微弱的红光我也没能看清楚站在我面前的人的样子，我心想反正也是装醉，搭理他那么多干嘛，于是便翻了个身来嘴里喊「喝酒，来喝酒」

他身后的人踢了我一脚「二当家的，这就是个酒鬼，我们快走吧等下寻完这一圈，我们还要给大当家的闹洞房呢」

身后的其余人也都跟着哈哈大笑，那位二当家却蹲下仔细审视着我「这个人，我好像在邙山没有见过」

说完，还有几个人也伸着头去看，我一时心虚用胳膊挡着脸，嘴里还喊着喝酒，干杯的话。

那位二当家又仔细看了看「真的没见过」

「弄不好是来谁家探亲访友的呢？」

「或许有可能」

「可也不对啊，邙山一带方圆百里谁家几口人，说话几只牛咱们可都知道，这人面生，一看就是外来的，外来的混到我们山寨中八成又是朝廷派到的狗，这几年哥几个也是知道，朝廷没少来劝降他那一次不是被我们打的滚出寨门，多少下三滥的手段我们没见过，大当家的说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另一个人道「对，就是，听大当家的，先绑了，先过了今夜再说。」

听他说完我心中凉了一截，好家伙人没救出来，我自己还搭了进去，不值当真不值当，杨逸啊杨逸，那桥头算命的老头果然没说错，你果然克我。

我以为我与杨逸的命运齿轮就次打住，没想到柳苏竟好巧不巧的找到了我，我眯着眼睛看着她不断指着地上的我，接着又在空中双手比划着什么，

那位二当家的则不断点头「苏苏，你是说这是前几日借住在你家的姑娘？」

柳苏疯狂点头「今日是同我一起来的，中途她去如厕便一去没回，我担心她便出来找她」

那二当家的倒是个好脾气，他耐心的等待柳苏比划，并对她句句有回应

「既然是你朋友，那等下我派人将你们二人送回去。」

邙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即是在新婚之夜，嫁人的一方要改换姓，也就是说杨逸要改成花逸，

我被送到客房静等人走后，我猛然做起吓了刚打水进来的柳苏，她依旧用手比划着问我「你可好点？」

我不懂手语，但我能猜出个大概意思「我没事，」我思索再三想要在这里救下杨逸就要找一个值得相信还熟悉这里的人，柳苏就那个人的最佳人选。

「柳苏姑娘，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柳苏朝我点点头，我将事情原委全盘告知，她紧皱着眉头，面露难色。

「柳苏姑娘帮帮忙好吗？我与杨逸情投意合，不能因此拆掉一对有情人」我再次祈求。

她手中比划着，我看不懂但通过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确实很为难。

我继续道「你帮我找到他就行，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

片刻后，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