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韶光回到家时,院门虚掩,院子里正闹成一团。
沈韶杰一边骑上电动车,一边训着沈央央:“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晚上早点睡!你非得熬夜写作业!天天迟到!”
沈央央委屈地往后座一坐,小声辩解:“那作业太多了,我写不完呀!”
“关键是你迟到,每次挨老师训的都是我啊!”沈韶杰有些无奈,又小声嘀咕着,“这学校也是,干嘛给那么多作业……”
沈父沈母正从楼上下来,这个时间,显然是准备去厨房备菜。
沈韶杰给自己和女儿戴好头盔,又抱怨道:“这小电驴真不经骑,又快没电了!”
“沈贡菜,你赶紧的吧!再不走今天都不用上学了!”沈母不耐烦地催促。
沈韶杰见到刚进院门的沈韶光,赶忙说道:“委员会的事等我回来再聊哈!”
话音未落,人已经骑着电动车出了门。
沈韶光无奈摇了摇头,跟着爸妈一同去了饭馆后厨,开始准备中午的食材。
屋里弥漫着米香与汤味,锅里的水刚好沸腾,发出细细的“咕噜”声。
“阿荠,怎么样,有什么情报吗?”沈父系上围裙,戴上厨师帽,眉梢带着笑。
“还情报,你当自己演谍战剧呢。”沈母白了他一眼。
沈韶光也笑,声音温和:“他们大致讲了下修缮计划,从巷口张婶家和活动中心那边开始修。这段时间还在调研阶段,等修到咱们家,估计得一两个月。”
“那到时候咱家能帮上点啥不?比如给他们提提意见?”沈父眼睛一亮,像是要大展拳脚。
“用得着你提意见?”沈母哭笑不得。
沈韶光也忍不住笑:“爸,人家是专业团队。到时候可能会在外墙那边搭脚手架,加个防护围挡,留出安全通道。咱们照常营业,只要配合他们就行。”
沈父“哦”了一声,随即又问:“真能正常营业吗?”
“能的。”沈韶光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轻声补了一句,“他们......很专业。”
她想起他在会议上介绍工程时的神情,那种平静又克制的语气。
水流顺着指尖滑落,她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下,心思早已不在眼前。
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得有些乱。
明明告诉自己不该再去想,却还是忍不住。
可那一瞬的目光,仍旧那么清晰,
像隔着千年的时光,再一次落在她身上。
“阿荠?”沈母注意到她的出神,轻轻唤了一声。
沈韶光回过神,赶忙关了水龙头,擦干手,便借口去中堂核对账目。
她坐在窗边,手下翻着账簿,眼神却飘得很远。
窗外的桂花正盛,微风一吹,花影轻轻摇动。
她抬起头,看着那一片柔光,低声自语:
“你究竟是谁......”
——
傍晚时分,修缮小组结束了第一天的勘测,陆续回到永安文旅局的驻地。
林晏坐在会议桌旁,摊开的桂水巷结构图上画满批注的笔痕。
他本以为今天只是普通的入场调研,此刻却有些心绪不宁。
同事笑他:“林工,第一次带队紧张啊?”
他只淡淡一笑,没有解释。
灯光下,图纸上的线条被拉得细长。
他低头描了一笔,却又停下。
无论看哪里,脑海里都是那一瞬的身影。
林晏隶属省文物保护设计研究院,这次调派来永安,不过一个月前的事。
初到时,他只觉得这座城古朴、安静,与别处并无不同。
直到那天随老师去沈氏故居调研。
他踏进门的瞬间,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感骤然袭来——
像梦,又像前尘未散的光。
走在园中的回廊里,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唤他,声音被风卷散,若有若无。
他停下脚步,正要回头,却在那一瞬,坠入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醒来时,梦的片段早已模糊,
唯有那份失落与心痛,仍深深刻在胸口。
几天前,他又不自觉地走到了那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只是心里有种莫名的牵引。
所幸,他去了。
——
夜深。
同事收拾好资料,准备离开:“林工,这么晚了还不走?”
他合上图纸,声音平静:“我去那边,再看一眼。”
桂水巷此刻静得出奇。
他沿着青石路慢慢走,脚步极轻。
巷子深处的灯光一点一点暗下,只有风拂过桂树,送来淡淡香气。
转过几处院墙,他停下脚步。
沈家小饭馆就在前方,二楼窗内透着一线柔光。
林晏靠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旁,听见二楼传来细碎的笑声。
他抬头,看见窗内透出微光。
那光不亮,却有种温度,让他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只要再走近一点,那隔着千年的距离,就能被温柔地接住。
风起,桂花落。
他站了很久,直到巷子尽头的灯都暗了下去,
才缓缓转身离开。
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
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漫天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