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水巷与永安老街只隔一条小河。
老街的游客声常常隐约能传来,但到了这里,便被风和树叶柔化了。
这是一条不到两百米的巷子,两边是青砖小屋。
每栋两层,一楼是铺面,二楼住家。
门前有石阶、旧木门,窗户换上了新的铝合金纱窗。
近几年市里做了防火改造,店铺的油烟管道统一接到了巷口。
到了晚上,店门一扇扇关上,灯光逐渐暗去,整条巷子就归于宁静。
只有沈家小饭馆还亮着灯。
街口那棵桂树已经开花,风一吹,香气便悄然飘进屋里。
沈韶光回到家时,刚过七点,正是饭馆最忙的时候。
进了院门,她简单地跟父母打了个招呼:“爸妈,我回来了。”
说完便快步走进堂内,去后面的简易更衣间绑起长发,系好围裙,洗干净手,又立刻去招呼客人。
“阿荠,你可算回来了!快快,后面靠窗那桌要加一份玛瑙肉!”
沈韶杰像看到救星一样,边喊边递菜单。
“还有这桌,还没点单呢,你来你来!”
沈韶光白了他一眼,心想,今天早上是谁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行’?
但脸上依然带着笑,弯着腰去招呼客人。
厨房里,沈父忙得满头大汗,一边颠锅一边嘀咕:“也不知道阿荠好点没,这出去一天,看着还挺正常的。”
沈母洗着菜,轻声回道:“心病这事,急不得。她啊,得自己想通。”
又停了停,叹息着笑了笑:“我的女儿,我知道,她能行。”
沈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般的饭馆在关店前半小时就不再接客,
桂水巷的老街坊们大多也会在晚上八点前关门休息。
沈家小饭馆的最后一单通常在七点半左右。
一天的忙碌结束后,厨房收拾干净,大堂桌椅归位,
院门、前门都锁上,灯熄灭,整座小屋恢复了安静。
沈家人上到二楼,那是他们日常起居的地方。
沈母半躺在按摩椅上,皱着眉挑选模式,一边和沈父闲聊。
“听说咱们这条街也快轮到修了,文旅那边都贴出公告了。”
“那这,得封巷子吧,不知道要封多久。”沈父皱眉,
“要是把咱店门口全围上,生意可就完了。”
“可听说修完挺好的,房子保留下来,还能申请‘历史餐饮点’。”
沈母叹气,“只是得先熬过那阵子。”
沈韶光坐在一旁,神情有些恍惚。
她没插话,只是低头翻看手机,
一则新闻推送跃入眼帘。
“永安老街历史街区保护性修缮项目将于下月启动,重点建筑包括沈氏故居在内。”
她的心,微微一动。
回到房间,她靠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刚才忙着店里的事,表面平静,
但心里其实早已乱成一团。
那些画面一幕幕在脑海里闪回——
他在街灯下的侧影,他说“我在等一个人”的神情,
还有那句轻声的:“看到你,会想哭。”
她的眼泪在不知不觉间滑落。
原来有些名字,隔着千年,也能让心再次疼一次。
可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也会做那样的梦?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那林晏......又是谁?
她坐在床边,拿起日记本,又放下。
想写,却不知从何写起。
窗外的风轻轻掀动窗帘。
街口的桂花香再次飘了进来,
混着淡淡的夜色,让她心底泛起一阵恍惚。
直到深夜,她仍睁着眼。
脑海里闪过那句:“我们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
她在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又听见有人轻轻唤她,
“阿荠......”
她惊醒,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原来,有些梦醒了,也不会真的散。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
“他叫林晏。”
然后停了很久,才又补了一句:
“我害怕,这一次,又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