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临时 第13章 陪伴

时光稍纵即逝，犹如流水般匆匆溶溶。

十六岁的这个周末，让时芽感到十分梦幻，像此刻的黄昏，金光灿灿，却又即将坠落而下。

演出结束，俩人分别在人群中被人推搡着，寸步难行。时芽不知何去何从，踮起脚尖，无头苍蝇般寻找着夏枝阳的身影。

忽然，搭拉在背后的手被人紧抓着。此刻，无数性骚扰的案例在脑海中浮现。

内心一阵翻涌，无数恐惧席卷而来。时芽咬紧后槽牙，皱眉扭头，眼神清冷地撇向后方来人。

没等看见是谁，后方便传来一阵呼气声，直通时芽的耳朵。

“你上辈子属兔子的？怎么跑那么快？！”

夏枝阳眼睛瞪大，一副震惊且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时芽，满脸通红，手却还是紧紧抓着时芽的手腕。

看清来人后，时芽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惊恐失了许多，“你刚才不还在我前面吗？怎么跑到我后面了？”

“我不是想着等你一下吗？谁会想到你细胳膊细腿的，竟然跑那么快？！”夏枝阳瞅着她道，“幸亏我视力好，不然在这地方我都不知道要找你找到什么时候去。”

听她这么一说，时芽刚想说打个电话不就好了，结果忽然想起来两人好像从认识到现在都没加微信好友呢。

“这里人多，我们先出去吧。”夏枝阳对她说。

“好。”

——

“呼！终于出来了，热死我了。真是的，这大厅的空调怎么这么快就关了！”说话的人正迎着落日的光辉，一边吐槽一边抬起手背擦汗。

虽然现在还是秋天，但是某些地方的温度依旧飘忽不定，热浪翻涌。比如北苑城。

时芽从刚才就一直在想，两人都认识好几个星期了，觉得还是加个微信比较好，日后要是有什么急事，也能够方便联系。顺手扯过夏枝阳的袖子，开口道。

“我们加个微信吧。”

“要不加个微信？”

两人异口同声，都被这忽如其来的默契所震惊。

正时清风拂杨柳，满面桃花开。落日余晖直白地覆盖在她们身上，拉长彼此斜长的阴影。

叮铃铃，不知是哪家的小孩，骑着单车狂在馆外一旁的狭窄巷子里按铃，似子弹击玻璃，打破此刻的宁静。

夏枝阳率先笑出了声，揶揄道。

“你说，咱们两个上辈子不会是一对的吧？这么默契。”

时芽见她这么开启了玩笑，无奈摊手，耸耸肩，“谁知道呢？”

玩归玩，闹归闹，两人最终还是拿出手机加了微信。

时芽通过夏枝阳的好友申请，页面瞬间转换到聊天框。时芽划拉几下拇指，点开夏枝阳的头像。

夏枝阳的头像很梦幻风。

一架无人演奏的透明钢琴，距离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扇玻璃窗，光沿着玻璃窗的缝隙，四面八方围绕在钢琴周围，朦胧且梦幻。

名称和头像却找不出半分联系，但特别符合时芽对夏枝阳的印象——sunny。

晴天，和太阳一样，都非常明媚。

“你这个名字，和我家狗的名字一样哎。”

话出口时，双方一同陷入沉思。

时芽意识到说错话了，开口解释，“我不是说你是狗的意思！”

“我知道，但是这么突然说出来……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夏枝阳说，“确实够巧的，不过……你家小狗这么气派？竟然是个英文名？”

“也没有，只是刚好翻译过来叫晴天。”时芽说。

夏枝阳顿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我还真以为咱们这边会有人给小狗取这种名呢。”

时芽皱眉疑惑，“难道取英文名很奇怪吗？”

“也不是，因为我们这边的小狗一般都叫大黄小黄的，很少有人取英文。这不，还以为你家那只是个特例呢。”夏枝阳笑着说。

时芽想了想，确实好像是这样。看着夏枝阳笑，时芽也不自觉扬起嘴角。

笑够了。夏枝阳看了眼时间，提议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要不先去吃饭？”

“我们？”时芽问。

“对。”夏枝阳打了个响指，又自然地牵起时芽的手腕，“走，我请你！”

“哦……”时芽被牵的措手不及，一头问号地跟着夏枝阳走。

——

一路上打车，坐车，下车的流程顺畅的不得了，时芽没有询问夏枝阳打算带她去哪里吃饭，因为这货整个过程中嘴巴就没合上。

时芽不禁想，该不会是中午一直都是她在说话，压抑住了夏枝阳天生话痨的本性，以至于让她在此刻抑制不住地疯狂发泄出来？

“妹儿，到了。”

坐在驾驶座的中年大叔提醒道。

“好勒，谢谢师傅。”夏枝阳笑着应了声。

时芽下车时也礼貌客气地道了声谢。

下车后时芽才发现，夏枝阳带她来的地方，是一家装修老旧的馄饨店。这家店距离学校不远不近，步行刚刚好。时芽估摸着上午放学一定会有很多学生会到这里吃饭。

小店门口立着店名——清净。

小店占地面积不大，夹杂在街道中间，两旁的热闹与清净构成了强烈的对比。

经营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爷爷，穿着老头衫和灰色短裤，标准老年简单穿搭。

稀疏青丝上泛着些许白，面容肃立，眉头紧皱，带着老花镜坐在摇椅上闲暇地阅读报纸。

夏枝阳刚一跨进店门，老人家的眼睛倏然从报纸移到她们这边，将手中报纸卷起，起身，弓着腰慢慢走向时芽。

时芽看他依旧皱眉，内心不免有些慌张，如临大敌的感觉油然而生。

刚想劝夏枝阳要不换一家店，不料夏枝阳径直走进，顺手牵羊带她一起。

这段距离不远，三人很快靠近。

老人家没说话，只是将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放在时芽头上揉了揉。力度很轻，像在摸幼年期的小猫小狗。

时芽看着老人家严肃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柔情似水，脑中任何想法都没有，只是一味地疑惑。

此时，一旁的夏枝阳语气变得有些无奈，说出的话和平时不太一样，带着一些撒娇的语气。

“爷爷，你又认错人了，小夏在这呢。”

时芽见老人家忽然看了看了她，又看了看了时芽，表情瞬间变得慌乱，两手挥来挥去，像是在道歉。

夏枝阳又说了句，“要是爷爷给我和我的朋友都做碗馄饨，我就原谅爷爷了。”

老人家听见后，整个人肉眼可见放松了许多，弯眸点点头。向夏枝阳指着店里的桌椅，转而又指向厨房，弓着腰走进去。

夏枝阳跟时芽说，“坐吧。”

两人面对面坐着，时芽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只是对刚才老人家迟迟不说话的事情感到疑惑。

正当此时，一道声音轻飘飘从前传来。

“爷爷他是一位聋哑人，不会说话，以前手语还没普遍落及到每家每户，现在年纪大了，学东西的能力远远不如以前，希望你可以多多包涵他老人家。”

“会的会的。”时芽急急忙忙点头，看着这家小店，声音不免带着微许震惊，“爷爷好厉害，自己开了一家小店。”

“那当然啦。”

说这话时，时芽清晰地听出来夏枝阳语气里的自豪。不由得问，“这家店铺叫‘清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嗯哼，猜对一半。”夏枝阳眉梢微动，深邃的眼眸望向时芽，眼眸中映出的倒影，深刻呈现在时芽本人眼中。

“爷爷喜静不喜闹，店名取这个也是希望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能够得到一份暂时的宁静。”

“现在的社会缤纷混杂，每个阶层的打工人都很颓废，整天被现实世界打压，容易抑郁和放弃自己。”

“而且就业压力大，在外奔波的人比比皆是，爷爷也希望能够给这些穷途末路的人一点坚持的希望。让他们暂时放松，不要将自己逼得太久。”

语毕，时芽对这个严肃的小老头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看法。

的确，现在的社会环境太过于内卷相争，既不想落下时代的步伐，又没有与之匹配的高超能力。

这样的时代，成就的人才多，与之相对的，颓废的人也多。

这时，老人家从厨房里出来，被岁月侵蚀的手不由分说难免消瘦，大面积的手纹随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爬上他的手背。

夏枝阳起身站直，接过老人家手里的两碗馄饨，“爷爷，你又这样，怎么不让我过来帮忙？”

老人家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时芽也急匆匆接过自己的那一碗，“谢谢爷爷。”

老人家点点头，慈祥的面容漫延过整张脸，他转头跟夏枝阳比了比，具体比的什么，时芽看不懂，但没关系，下一秒，她的语言翻译家为她效劳。

“爷爷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爷爷，我叫时芽，时间的时，发芽的芽。”

时芽慢慢跟老人家解释，声音轻而细，很认真。

老人家点点头，随后分别指了指木桌上的两碗馄饨。

夏枝阳率先送进嘴里一个。

“爷爷的手艺果然不输当年，还是一样的好吃！”

时芽也是紧随其后，“特别好吃，特别香！”

两人你夸一句我夸一句的，把老人家逗得乐呵。

吃完后，夏枝阳抢着和老人家洗碗，碍不过夏枝阳老人一般才有的执着，老人家只得放弃。

完毕后，两人和老人家挥手道别。

——

临近七点，两人走在大街上，夜间的温度终于凸显出秋季的到来，冷风穿梭在空气里，肆意侵略人们包裹外在的皮囊。

街道旁装饰绿色城市的榕树，叶片窸窸窣窣，在寂静鸣笛的夜里，演凑一首名为“秋”的交响曲。

两人并肩而行，夏枝阳百般无聊，两手插兜，鞋底无趣地踢着街上的小石子。

回到家后，眼神时不时观察着时芽的状态，被发现后眼神随处乱飘，假装漫不经心问。

“芽芽，今天晚上……你要不要还在我家住？”

时芽摇摇头，像是早已下定决心，“算了吧。已经在你家住过一天了，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

夏枝阳心里像花蔫儿地想，果然如此，我就知道。

夏枝阳的心思真的很容易看出来，时芽不禁想。看着她脸上委屈巴巴的劲，捂嘴偷笑，但还是很感谢她今天陪自己。

“不过，今天和你在一起，让我很开心，谢谢你，夏枝阳。”

二十分钟左右，时芽手机铃响，接起电话，时芽应了几声后挂断。

夏枝阳走到窗户边，从楼上俯瞰，远处小区大门口有一辆电动车，车上有一个带着白色头盔的女生。

“你姐来接你了。”

时芽点点头，走到她一旁，随着她的视角看过去。

“你看得见？”

“嗯哼。”

“那你视力挺好。”时芽夸道。

夏枝阳抱臂，挑眉默认。

“那我先回去了。”时芽回到沙发上拿起装衣服的布袋，起身离开。

夏枝阳忙着说，“等等，我送你到门口。”

“谢谢，这点距离不用了。”

“你都说了，就这点距离，你不会拒绝我的吧。”夏枝阳抓着这点小破绽回道。

“败给你了，那就谢谢你喽，走吧。”

小区门口，店长举着手机，手指一下一下地玩着开心消消乐，见时芽出来，收起手机，刚想大喊，转而瞥见时芽旁边的女生。

三人碰面后，夏枝阳礼貌说了句，“姐姐好。”

“哎，你好你好。果然，当时和我通电话的是你吧，小姑娘？”店长揣摩问。

“是的姐姐。”夏枝阳老实回答。

店长很是喜欢这个小孩，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是个颜控，迫不及待给出邀请，“小姑娘长得很标致嘛，有兴趣来……”

“姐！走啦。”时芽急忙插嘴。

被打断的店长反应过来，“噢好好好。”

坐上车后，时芽向夏枝阳挥挥手，“那我们先走啦，学校见，拜拜。”

夏枝阳也学她的模样挥挥手。

“嗯，学校见。”

送走她们后，夏枝阳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逐渐消失于黑暗当中，转身离开，回到小区。

霎时间，半夜的冷风在次无情吹过，比两人在一起时还更加剧烈。夏枝阳感受着这股寒冷，难免缩了缩脖子，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又是一个人。

心情陡然落空，望向暗夜深空，星星不多，但总有几颗是闪烁着的，它们陪伴着夏枝阳人生前十几年的无数时光。

这时，夏枝阳的脑中总是频繁闪过今天两人在一起的画面。

音乐会时的承诺，馄饨店时的互陪，秋夜时的散步。

正如时芽所说的。

她今天，跟她在一起也很开心。

星空伴随的感觉很好，有你陪伴的时光也很不错。

“星星不多，但总有几颗是闪烁着的。”

时芽就是夏枝阳的那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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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