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掠地 第21章 第二十一板

沈池把原委讲完，三个人相顾无言，天色渐渐暗下来。

“所以蒋风歌不让透露消息，躲的人就是你？”陶桃问他。

“......看起来是这样的。”沈池老老实实回答。

“你俩这样多少年了？”宋长安按住蠢蠢欲动的陶桃，看着沈池。

“两.....三，三年了。”沈池从来没计算过，回溯了一下记忆，才发现这个数字说出来已经这么惊人了。

“好家伙沈池，我们都以为你为了乔江羽守了整整五年，没想到你背地里竟然金屋藏娇藏了三年。”宋长安都忍不住惊叹，“你就没想过公开？”

“从前是没有，但......”沈池话没说完就被宋长安打断。

“你不会，是为了乔江羽吧？”宋长安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联系了一下事情前因后果，“你以为乔江羽回来，你们两个就要分开，所以就没公开？”

“......”

“那你xx的这会儿问个xx你xx呜呜呜呜——”陶桃没骂两句就被宋长安捂住嘴：“兄弟，你这事儿的确不厚道。”宋长安把差点冲上来打人的陶桃拖到阳台，好言好语哄了一会，开车带沈池先离开家。

两个人找了一家酒吧，宋长安打算好好跟沈池谈谈心。

有些话当着陶桃的面不好说，两个人的时候反而能掰开来讲。

“沈池，”宋长安抿了一口茶，笑，“怎么样，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吗？”

沈池也没心情喝酒，摇着杯子，冰块在里面晃啊晃啊，敲打着杯壁。

“长安，”他说，“三年了，我才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她，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她家里什么情况，她都演过什么戏，她有哪些朋友。”

“你从前没想过能跟她有以后，也正常，”宋长安拍拍他的肩膀，“现在放弃也来得及，你当年对小乔应该也是有点感情的不，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可是我现在想和她有以后。”沈池垂着头。

“现在的关键是人家不想和你有以后。”宋长安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从前有那么多机会去了解她，他一个都没抓住，现在想想，他甚至都很少去照顾她是怎么想的，说到底还是蒋风歌一直在照顾他的心情，在迁就他。

“你是跟人在一起的时候虐待她了还是怎么地，说到底要是什么都没有也不至于三年都过来了，一下就一条路都不给你留，”宋长安说，“你三年都有感情，她不会没有，我也帮着你，想想办法从陶桃嘴里套个话。”

沈池突然想到，橘黄的灯光下，蒋风歌穿着一身浅蓝的睡衣，手机摆在餐桌上放着背景音乐，她跟着节奏嘴里念着歌词，灵活地做着舞蹈动作，纤细的腰肢柔软又充满力量，一截白玉般的手腕随着动作时不时出现在视野里。她认真的眉眼褪去平日里面对他时的情愫，只是单纯的这个人，当时都牢牢吸引着他的目光。

可是后来呢，他翻到超话里有粉丝拍到蒋风歌带着妆面色木然从通道里匆匆走过。

模糊的画面里，门背后舞台的灯光下，他正在观众席第一排看着自己从她手里抢下来的节目，一闪而过。

他还夸她跳的很认真。

明明连她推来的票都没有认真看一眼就交给徐特助。

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只是假做深情，还自以为没有辜负别人。

沈池没再说话就开始一口口抿酒，这一点点根本醉不了他，只能让他意识下沉，闪回那些他只是扫了一眼的平常。

那些平常的背后凝聚着蒋风歌多少温存缱绻，他从来没有认真看过。

春风掠过大地，扫起一片温柔波浪，不在意的时候只觉得沉醉。

风走了，梦醒了，指缝间只剩下茫然。

蒋风歌早晨没什么课的时候就会慢慢散步去练功室，脱离了紧张的工作，她适应的很快，和林医生沟通之后她在居住地城内的一个林医生朋友的诊所按时复查。

之前的嗜睡的问题和这位颜云时颜医生沟通过之后，颜医生说让她放松，都是身体自然反应，在不影响正常生活的情况下可以顺其自然，不用管。

等待身体自己调整过来。

颜医生很明显医术比林医生要更加高深莫测一些，也有可能都是女性的原因，蒋风歌明显更加信任颜医生，沟通起来也自然很多。

颜医生戴着黑框眼镜，头发简单扎成马尾，一双眼睛有点下三白，略微死鱼眼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在意。

“你这个情况只需要放轻松就好了，你现在非常积极，心态其实调整的很好了，有些问题不是因为抑郁，而是你本身性格使然。

接受自己的内向和不爱交际，不用勉强自己，自然而然就好了。”颜医生笔一盖，眼镜一推，用她特有的慢吞吞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着。

蒋风歌莫名其妙一听她说话，突然就觉得对自己的病情无比放心。

收拾好东西走出诊所，蒋风歌打开李秋涵老师塞给她的话剧门票。

李老师经常塞门票给她，让她好好观摩。

——话是这么说。

蒋风歌到底少了那么一点艺术熏陶细胞，更是满耳朵鸟语，刚开始的时候看着看着就开始头点地。

现在慢慢苦练听力，看之前也学会做功课，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只是这次，展开票，蒋风歌心想，咋这么厚。

一捻，票底下的另外一张票露出头来。

蒋风歌赶紧掏手机给李老师打电话：“李老师，您多给了一张票。”

“那你就随便找人一起看吧，我今天晚上也来不及了，不说了，挂了。”

“欸——”蒋风歌看着电话看看票。

华灯初上，暮色四合，该有约的人都已经打扮好开始奔赴目的地。

颜医生脱了白大褂，收拾好店铺，正关门。

蒋风歌走过去，抓着票。

“颜医生，多了一张票，愿意跟我去看话剧吗？”

颜云时拉拉包袋子，眼镜下的死鱼眼终于滑过一丝诧异：“话剧？”

蒋风歌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的时候，颜云时伸出手，接过票。

她低下头研究票，毛茸茸的发旋对着蒋风歌：“那走起。”

颜云时意外的并不是很有距离感的人，和工作时间的一本正经不同，懒洋洋没有攻击性，时不时会有一些越界的行为，但也不会让人感觉没有分寸感。

此时此刻距离开场还有一个半小时，两个人早早抵达，颜云时说作为回礼请蒋风歌吃晚饭，于是就开始沿着大桥找饭馆。

颜云时慢慢悠悠地给蒋风歌说林医生和她上学时候的故事，节奏不紧不慢，蒋风歌不用多说什么，在旁边附和着。

和独自散步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餐馆坐落在湖边密集建筑群的一个小门往里的弄堂，里面倒是灯火通明，人不多，绿植不少，颜云时和蒋风歌找地方落座。

蒋风歌突然想起来，从包里掏出摄像机：“颜医生，不介意我拍摄吧？”

“嗯？”颜云时取了眼镜懵懵地看着她：“拍摄？”

“我是演员，”蒋风歌笑，“现在出来留学，公司怕曝光度不够，安排要定时拍vlog。”

“哦哦哦，好。”颜云时帮她把相机架起来。

蒋风歌接着倒腾相机，颜云时默默开始点菜。

两只可颂，一盘鸡蛋沙拉，一块烤排。

颜云时自己要的牛奶，给蒋风歌点了一杯柠檬调制低度数酒。

“是这家的特色，味道超赞。”

窗边就是河畔的灯火和桥上的一线光，水里荡漾着月色，酒是清爽不辣的味道。

颜云时还是一脸被欠了八百万的的样子，不知道是为了看菜更清楚还是什么，又戴上了眼镜，像只小仓鼠啃排骨。

蒋风歌吃了两口突然想起来还有摄像机，歪头去看，颜云时也条件反射歪头。

蒋风歌从屏幕里看到颜云时的动作，不知道为啥就觉得好好笑，忍不住扑哧一声。

像是一个开关，蒋风歌憋不住，放开了笑。

颜云时看着她前仰后合，莫名其妙。

却也忍不住跟着勾起嘴角。

人不可貌相，话剧竟然也算是颜云时的个人爱好，各类优秀的影视作品都有涉猎。

知道了《她说》是蒋风歌主演，又获评了国际奖项，就说回去一定看看。

散场之后两个人一起沿着桥往回走，久违地蒋风歌竟然开始有点舍不得。

“颜医生，今天谢谢你。”站在地铁闸机口，蒋风歌跟颜云时告别。

“下了班我就不是颜医生。”颜云时拉拉包袋子，拍拍蒋风歌的胳膊，“今天也很谢谢你。”

蒋风歌回了家，收拾好东西洗了澡，包着头发坐在飘窗的毯子上。

内存卡全部导进电脑里面。

她们笑得那么开心。

看着视频蒋风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池下班之后看手机的频率很明显增加。

下班之后坐着徐特助的车，一直在低头看手机，时不时笑一笑。

眼神是无边温柔，又掺杂一点愧疚。

徐特助差不多也知道了老板是在看蒋小姐相关。

有回老板没把蓝牙连好，手机里传出来的就是这两天圈子里很火的蒋小姐演出混剪配乐。

儿媳妇没见到，沈家陈和林澄很失望地又飞走旅游去了，林澄问他：“儿啊，你这是被甩了？”

沈池不说话，皱着眉头又松开。

许久传来几乎消失在风里的很轻的一句：“没有。”

林澄怀疑的看着他。

“好了好了，”沈家陈搂住老婆，“命里有时终须有，你也别强求你没开窍的儿子。”

沈池点点头，看着父母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才转身离开。

徐特助等在外面，看见沈池过来拉开车门。

老板也不能说是心情不好，因为大多数时候老板都是这个云淡风轻的表情。

只不过是在去见蒋小姐的路上稍微期待的云淡风轻，从蒋小姐家里出来的轻快的云淡风轻，以及最近时常出现的——见不到蒋小姐的很失落的云淡风轻。

还有若有似无，在很长一段思考过后的，一声叹息。

自沈家陈和林澄走之后，沈池也不再回南山别墅，直接住在了蒋风歌的公寓。

那天晚上喝多了之后，沈池靠在车后座上，扶着额，呼吸之间都是酒气。

徐特助从后视镜瞥了一眼，问：“老板，要不要还是回南山别墅，有管家可以帮忙照顾一下。”

“去公寓。”沈池没有丝毫犹豫。

车顺着高架滑进川流的灯火，来来往往都是向着归处去。

沈池呢喃着蒋风歌三个字。

只有幻影。

再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