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是来应聘的。”
景忆瞬间来了精神,赵如曼也轱辘一下从吧台坐了起来,推搡起柚文。
女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留着干练利落的及肩短发,穿着整洁的蓝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还有一股很好闻的木质雪松的味道。
柚文引着女生坐下,赵如曼倒来一杯温水。
景忆伸出手,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
“你好,我是这里的老板景忆。”
“白松笙。”
“好的,您是想应聘我们这里的什么职位呢?”
“调酒师可以吗?我酒调的还算不错。”
“可以先让我们见识一下吗?”
白松笙失笑,“宁死不辞。”
随后,白松笙走向吧台,挑选基酒、凿冰、量取、shake,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表演一场优雅的舞蹈。
“这杯酒,我叫它‘旭日’”,白松笙将一杯色泽极其丰富的酒推到景忆面前,“旭日东升,破雾而出。尝尝看?”
在柚文和赵如曼期待的眼神中,景忆尝了一口,眼神微变。
这杯“旭日”口感层次很是丰富,初始是凛冽,最后却带着强烈的回甘。
“好酒。”景忆由衷的赞叹。
身旁的赵如曼看着被酒美的一副醉生梦死模样的景忆,恨铁不成钢,扭头问白松笙道,“白小姐这么专业,为什么选择我们这家刚起步的小店?”
闻言白松笙稍微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无奈的摊开手,“这个行业的就业现状委实不太乐观。”
景忆微醺着,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妥:“欢迎你加入‘青梅’!”
柚文嘻嘻笑了一声,依旧很捧场的鼓掌。
待彻底睡饱后,景忆联系了薛正潘,她并没有选择咖啡馆,而是直接预约了一位以干练犀利著称的离婚律师的会议室。
薛正潘带着茜茜推门而入时,景忆正与律师坐在会议桌前,面前摆放着笔记本电脑和文件夹。
“来了?坐。”景忆平静的开口,目光刺在薛正潘身上,犹如在看一个陌生人,随后向律师微微点头,“沈律师,可以开始了。”
沈明推过去一份文件,“薛先生,根据景女生提供的转账记录,婚姻续存期间,您单方面从共同账户中转出共计八十三万元,用于个人消费及赠与他人。根据《民法典》第1062条,这属于恶意挥霍夫妻共同财产……”
薛正潘的脸瞬间白了,茜茜也惊疑的看着他。
景忆淡淡说道,“你以酒吧名义借的五十万高利贷,那是你的债务,酒吧的产权,我已经在申请变更了。”
谈判之际,景忆目光温和的看向茜茜,“恭喜你怀孕,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作为女人,终究还是要为自己多打算一点。”
被当面挑拨离间,薛正潘瞬间暴跳如雷,景忆没再理会他,递给茜茜一张名片。
“金牌孕期营养师,有需要可以咨询。”
薛正潘面色铁青的签完协议,拉着茜茜快步离开。
沈明整理着文件,景忆望向窗外,看着薛正潘和茜茜在路边似乎发生了争执,垂首轻笑。
收拾完薛正潘这个烂摊子已是傍晚,景忆打车回到了“青梅”。
吧台后,白松笙正擦拭着酒杯。
“老板,事情还顺利吗?”她随口问道。
“非常顺利。”景忆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坐在吧台椅上。
不经意间,景忆瞥见白松笙手腕上戴着的一块精致的表,宝珀……她老师就有一块,景忆不会认错的,这表价格不菲。
察觉到景忆的目光,白松笙大大方方的举起手,把表露给她看,挑眉一笑,“A货。”
白松笙将一杯刚刚调好的、好似藏着无数秘密的海蓝色的酒推到景忆面前,“这杯叫‘涅槃’。”
景忆心中一动,接过酒杯。
“下班啦。”
景忆是最后一个走的,她锁上酒馆的大门,正思考着着要去订酒店。
“支付宝到账,伍万元。”
真是个温暖人心的声音啊,温暖程度丝毫不亚于严冬里的炭火。
转账是原主的父亲发来的,然后接迥而至的就是原主母亲的微信消息。
“小忆,今年也不回来了吗?”
一道烟花在夜空中绽开,景忆看了看手机日历,今天竟然是除夕夜,原来是要过年了,怪不得酒吧都没什么人,大家都回家准备过年了吧。
看着微信弹出的备注为“妈妈”的消息,景忆不禁鼻子一酸。
景忆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被判给了父亲,母亲从那之后没再见过她,而父亲也并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义务,反手将她丢给了爷爷奶奶,于是她的童年,只有阴湿的雨季和爷爷奶奶佝偻的身影。
爷爷经营着一个小小的修车摊子,奶奶则是从一大早就拖着尿素袋子出门去捡瓶子,爷爷修补的无数个轮胎与奶奶捡来的无数个瓶子,堆叠起来成为的小山,凑成了她的学费。
爷爷奶奶就是童年这场连绵不断的雨中的唯一的伞,虽然小了点,但足以遮挡雨水。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景忆遇到一个很好的老师,一个严肃中却略带些幽默的小老太太,老师的不断鼓励与开导,是这缕雨中的阳光,实实在在的照亮、温暖了景忆,也让小小的景忆心中埋下一颗想成为心理咨询师的种子。
“天冷了,多加点衣服,没钱了记得跟我们要。”
微信不断地弹出原主父母关切的消息,景忆点开对话框,“我今晚就回去。”
对面明显有点震惊,“好,你爸爸现在就去接你。”
过来接?景忆只觉着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却也没再说什么,用手机发了个定位过去。
也不知道奶奶身体好些了没有,自己被砸了脑袋,小老太太知道后肯定急得团团转了,景忆坐在门口的架栏椅上,思绪犹如断了线的风筝。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自己,应该可以吧?反正是同时代的。
正飘忽着,不到三十分钟,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已停在了景忆面前。
车窗子被摇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有些苍老却十分沉着的面孔。
“上车,别冻坏了。”
迈巴赫驶入一座庄园式的别墅,欧式城堡风格建筑,果然,原主家庭的经济情况真算是不错。
景忆下车,望着这座灯火通明,却少了些烟火气儿的建筑。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一大部分景忆甚至都叫不上名字。
一位贵妇模样的妇人走到景忆面前,轻轻牵起景忆的手,笑容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客气,“小忆,回来了,薛……哦,小潘呢?他没一起回来吗?”
景忆摇摇头,“我准备跟他离婚了。”
闻言父亲眼色微变,却又极快的藏下眸底那一丝的欣慰。
“我想通了,没必要费心去经营这样一段不健康的感情。”
母亲一阵欣喜,激动仿佛要落下眼泪,“好好,离就离了,离了也好。”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保姆阿姨端上来一盘热腾腾的饺子,谈笑风生。
景忆无比珍惜这段时光,因为这样的一家三口在一起看似平常又简单的新年,景忆从来都没有经历过。
就在这时,景忆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点开“不醒人室”的微信群聊。
柚文:[图片]看我刚包的大饺子。
赵如曼:这么大,这是菜盒子吧?
白松笙:[微笑]新年快乐。
景忆:[红包]新年快乐!
柚文:[亲亲]老板大气!
这一晚,景忆是带着笑睡去的。
梦里,她看到了原主小的时候。
原主的父母永远都板着脸,为她规划着每一天的行程与安排,所有的事情都被父母安排的面面俱到,别说反抗的权力,就连说话的权力也被剥夺的干干净净。
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终于在高中时期的某一天,景忆(原主)将小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正要刺下去准备结束一切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
“同学,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
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偏偏在这个时候坏她好事!
景忆(原主)睁开眼,面前的男生稍显青涩。看她把刀子藏进衣袖里,男生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心情不好的话,我陪你去操场走走吧,正好散散心?”
“我叫薛正潘,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饿不饿?食堂刚开了家小笼包,要不要去尝尝看?”
刚认识时,薛正潘话多的很,不是在寻找话题,就是在寻找话题的路上。
薛正潘知道景忆(原主)不喜欢早起后,他愿意早起一个多小时跑去给她送早餐。
景忆(原主)在特殊时期时,薛正潘会主动给她泡上一杯红糖姜茶。在冬日也会毫不犹豫的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景忆(原主)披上……
少年时期的爱情总是热烈又明目张胆的,于是在十八岁高中毕业那年,薛正潘向景忆(表白)了。
景忆(原主)被他深深打动,不顾父母反对,用尽一切办法转去了薛正潘的大学,两人从校园一步步走到婚纱。
只是,人总是会变的,婚后不到两年的时间,薛正潘就出轨了。
父母知道女儿的情况后猛然醒悟,并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不管景忆(原主)再做什么,也都是由着她去。
就因为薛正潘对自己好过,景忆(原主)始终相信他只是一时糊涂,于是底线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直到走到今天这一步。
景忆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靠在柔软的大床上。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伤痕的根源,原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