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村中很快便有人前来相迎,为首的正是那日与鳞九会谈的季长老。
他如今换了一身新袍,青衫干净整洁,气色红润,精神矍铄,看上去这些时日过得不错。
“三位大人,一路舟车劳顿。”季长老上前,恭敬地作了一揖,“村中上下已打点好,请随老朽入内。”
他一转身,鳞九便瞧见了一位静立于长老身后的熟悉身影——绮罗。
数月不见,她竟已能完全化作人形。一袭黑纱罗裙,肤白胜雪,容貌冶艳,眉心一点蛛形红纹,更添几分异域风情。不过还是不爱开口,只对着鳞九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她周围几只圆滚滚的幼蛛,看到鳞九蹦蹦跳跳地围上来,在鳞九脚边磨蹭撒娇,亲昵至极。
鳞九低头一看,不由心中感叹:啧啧啧……不论是绮罗还是幼蛛,都比当初离开时圆润了不少,一个个养得油光水亮。这家养的和野生的,就是不一样。
绮罗身后还跟着几人。
仔细一瞧,都是来自村子里的几名俊朗男子。或是气质儒雅的书生,或是肤色黝黑的猎户,其中还有二人怀中竟刚出生的婴孩。
白砚见状,好奇地问:“季长老,这几位是……?”
不等长老回答,一旁的白寅已经扫了一眼,语气淡淡:
“都是她男朋友。”
短短几字,信息量炸裂。
鳞九:“?”
她忙不迭地将视线转回那群男子身上。确实,仔细一看,那五名男子望向绮罗的眼神,无一不是炽热如火,充满了爱慕与崇拜。
鳞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那……那两位手上的……不会是?”
“是他们的孩子。”白寅又瞥了鳞九一眼,那眼神中分明写着:你怎么会问这种弱智问题。
鳞九:“?????”
说话间,绮罗的那几位“家眷”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嘘寒问暖。
“绮罗大人,今晨灵泉水煎的清茶还温着,您要用些吗?”
“绮罗娘子,昨夜您产下的那枚卵又多裂了一条缝,想来就快破壳了!”
“今夜天凉,我已提前为您温好了热汤,切莫着凉。”
五人轮番开口,语气皆是温柔缱绻,彼此间却又暗含着一丝争宠的意味。
鳞九张着嘴,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倒是白砚,不愧是墨剑门大小姐,见多识广。她依旧镇定自若,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嗯……灵犀村果然是灵山脚下,灵气氤氲,不拘小节。”
“鳞九大人,各位的落脚之处已备妥,请随老朽来。”季长老适时上前解围。
鳞九强行收回目光,干巴巴地笑道:“……多谢季长老。看来……你们把绮罗照顾得很好,都……开枝散叶了,呵呵。”
她余光又瞟了一眼那五位家眷:就是这大开大散地稍许夸张了些。
不过她又想起,绮罗本就有【女王魅惑】的技能,一切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季长老却对此毫无异色,反而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须,一脸理所当然地解释道:
“实不相瞒,我灵犀村位于灵山龙脉之上,灵气过于稠密,导致村中血脉阳盛阴衰。近百年来,新生儿之中,女婴极为罕见。因此,为了血脉延续,‘一妻多夫’早已是约定俗成的村规,众人皆视为常礼。”
“更何况,如绮罗大人这般血脉强大的灵者,更是全村的至宝。她愿为我村繁衍后代,实乃全村之幸。这五位,已是我村中最优秀的男子了。”
此时鳞九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外太空。
她现在思考的,是一个更深奥的、关于世界本源的问题——
比起“一妻多夫”,这个异世界,居然是没有生殖隔离的吗?!
言语间,季长老已将几人带至一处清雅的独立客舍前,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院外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几名身材健壮、眼神热切的年轻男子,鞍前马后围绕着白砚。
鳞九见状,立刻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抱臂看戏,心中暗道:
“这灵犀村的男子,果然是淳朴又直接。恐怕是从没见过像白砚这般,出身武林世家、气质清冷如仙的大小姐,这会儿见了,怕是真当仙子下凡了。”
最终,还是在白砚那带着几分求助的无奈眼神中,一旁的白寅用极具威压地锋利眼刀逼退了众男子。
只是那几人走的时候甚是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
白砚纵然是过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也被这山野间直来直往地被这阵仗弄得脸蛋红扑扑:“鳞九,你怎么早没告诉我灵犀村……是这样的灵犀村!”
鳞九一脸无辜:“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啊。”
白砚好笑地揶揄她:“你不会是早就习惯了吧?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沾点桃花?”
“我?”鳞九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本人貌平性冷,不修边幅,自然和这种风花雪月之事完全绝缘。”
心里却是说不出地苦涩:哎……【玲珑劫】在身,桃花尽斩,注孤生。
“你哪里貌平了?”白砚却不信,她伸手,轻轻拨开鳞九额前略显凌乱的刘海,露出底下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清亮的眼眸,“怎么看都是肤若凝脂,唇红齿白……尤其这双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
她顿了顿,又笑道:“那天在翠林论剑,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在台下偷偷议论你呢。”
鳞九心想:你扪心自问……她们那是在看我吗?她们明明是想看我和你弟弟搞南桐啊!
她干咳一声,强行把话题拉了回来:“我是真没那心思。一心只想着任务,之前不还陪你弟弟满世界奔波找你嘛,哪顾得上这些。”
话音落下,原本一直在旁一言不发的白寅忽地神情一松,眼底微妙波动。
这变化细微,却逃不过亲姐姐的眼睛。
白砚的目光从鳞九身上,缓缓移到了自己那有些懵懂的弟弟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她心想:如今鳞九身边可都是刘瑾瑜,重充这种实力深不可测的玩家……竞争可以说是激烈非常。
——自家这个不善言辞的傻弟弟,既然有心,做姐姐的,以后我可要好好想想怎么给创造机会,帮他一把才行。
晚饭是村中特意送来的,几味菜色皆是家常,却精致可口。
三人洗漱用膳后,总算从一路赶路的疲惫中缓过一口气。此时月色初上,三人围坐在客舍前院,凉风习习,虫声轻和,正是夜谈好时机。
鳞九先开了口,她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调出了一道任务光幕。
“你们看,翠林论剑之后,任务奖励结算的经验值,比我们之前做的所有任务加起来都多。我推测,这应该算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线任务’了。”
白砚点头表示赞同:“不错。而且任务栏里已经出现了主线进度条。既然前段剧情已经走完,我们得尽快找出后续的线索。”
她顿了顿,分析道:“按照以往的规律,任务触发往往需要关键词或特定事件。若我猜得不错……下一步的主线,十有**就落在白玄风在大会上提到的那个【魔教遗迹】上。”
话音未落,果不其然,一道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在三人脑海中同时响起:
【检测到关键词【魔教遗迹】】
【是否前往以触发后续主线任务?】
三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同时选择了【是】】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条系统通知:
【已接取【天阶任务·魔教遗迹·往生殿】】
【提示:该任务难度极高,危险重重,强烈建议组队进行】
【开启条件:队伍人数不得少于四人】
【当前队伍人数不足,请集齐队伍后,在任务地点开启任务】
“看来我们三人还凑不齐人数,得等重充归队才能继续主线。”
鳞九边说边点开公会面板,指尖在空中轻点,下一刻,脸色骤变。
“怎么了?”白砚见她神色异样,也连忙调出面板查看。
只见公会成员列表中,重充的名字,竟是无法选中的灰色,后缀的状态一栏,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红色感叹号——【状态异常】。
“再试试。”
鳞九强作镇定,试着点击了一下那个灰色的名字。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随之跳出:
【该玩家当前状态:[记忆重置]】
【因未知原因,该玩家身份认知模糊,‘玩家’相关记忆大部分丧失,暂时无法判定为公会成员】
“……失忆?”鳞九怔了一下,旋即毫不迟疑地站起身,
“在这里瞎猜没用,我去找赤犀军团的人问问。”
不多时,一名副官便匆匆赶到前院。
“鳞九大人,您找我。”
“事关重大,我就开门见山了。”鳞九的神情异常严肃,“重充师兄,近日是否有过异常?比如……受伤,或者记不清事情之类的?”
副官闻言一惊,疑惑道:“此事……连军团内部都还未通报,几位大人一直不在村中,是如何得知的?”
白砚心中一紧,看向鳞九,不知她要如何解释。总不能说,是靠“游戏面板”看出来的吧。
鳞九却神情自若,张口便来:“我与重充师兄乃是同门,修行相伴多年,彼此间有心意相通之术。前些日子,我便隐隐感应到他气息紊乱,神魂不稳,故有此一问。”
副官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脸上满是敬佩:“原来如此,不愧是鳞九大人。”
他收敛神色,这才开口道:“不瞒各位,几日前,团长率人巡山,途中突遇不明之敌,为护下属周全,他孤身断后,不慎自山崖坠落,头部受创,昏迷多日。醒来后虽无大碍,却……记忆有些混乱。”
白寅追问:“他现在还记得什么?”
“灵犀村的事务他仍一清二楚,村中布防、日常军务,皆应对如常……”副官顿了顿,神色有些尴尬,“只是……关于几位大人的事,他似乎……一概不记得了。”
三人听罢,都沉默下来。
鳞九的猜测被证实了。重充,是把所有和“玩家”身份相关的记忆,都彻底忘记了。
她脑海中迅速转动——若他真的以为自己自出生便是此世之人,那他会不会……就此留在这个世界,永远无法通关回到原来的世界?
一时之间,空气仿佛凝固。
正此时,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那熟悉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步履稳健,神色如常。正是重充。
他一眼便看见院中三人,脚步微顿,但并无一丝亲切之意,只是温声一笑,语气平静:
“今日院中好生热闹,原来是有贵客到访?”
听到他客气又疏离的话语那一刻,三人心头都是一凉。
果然,他真的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