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澜:“你信不信我不救你了。”
青鸟一掀眼皮,看向马车,“貌似这事你说了不算。”
木澜立马挡住他的视线,道:“往哪看呢!”
木澜伸出手,指了指青鸟的眼睛,再指向马车,随后握拳,竖起大拇指,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最后把兰花抱起来,警告意味明显。
青鸟:“……”
含笑举着伞道:“别闹了木澜,救人要紧!”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冷意袭来,木澜松手,暂时放过了这个和她作对的少年,到底是一条人命。
木澜把兰花递给含笑,转头对少年微笑道:“救——当然要救了!只怕你不想被我救。”
她环顾四周,拿起绳子,捆住青鸟的手脚。
青鸟立即挣扎,只是他太过虚弱,被木澜一把摁了回去。
手脚捆好,木澜又拿过木头,阿贵看出她的意思,帮忙套着,从中穿过,一齐把人固定住了。
随后二人同时站起,像抬猪一样招摇过市。
溪风有些担心:“木澜,你行么?”
以机械为代表的传统工科,向来都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叉车使。到底是焊锡焊板子的人,木澜对自己的体力很有信心。
她若无其事道:“再来一个也不是问题。”
含笑看见这诡异的一幕,犹疑道:“但是,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现在木澜是出力的人,她道:“救人本就不是嘴一张一闭的事。”
抬人的辛苦,底下被抬的人更是难堪。
青鸟自从被绑就满脸不配合,被抬起来那刻,他凭空僵住一瞬,随即恼羞成怒,立马开始大喊大叫:
“放我下来!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放开我!”
那张苍白的脸瞬间活色生香,只是他的怒喊没人当回事。这种情况下,人命关天,尊严不在考虑范围中。
阿贵劝道:“先忍一忍吧,我们这是为了救你呢。”
青鸟并不领情,也没有刚刚的气定神闲,继续大喊:“谁要你们救?放我下去,让我去死!”
木澜看他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心中松懈几分。
这么沉不住气,也许真只是个普通人。
大不了自己以后看着他点,不让他靠近溪风便是了。
他们三人活像一座带着大喇叭的移动景观。
纵使厚脸皮如木澜,也有点受不住了。
木澜捂了捂耳朵,道:“别叫了,你觉得被人抬着很丢脸,难道我们抬人的就不丢脸吗?要丢脸也是三个人一齐丢脸。现在人少,你要再叫,把人都招来,大家全看见了。”
青鸟喊哑了嗓子,也不再梗着脖子嚎叫,眼睛一闭,索性权当看不见。
这一幕被含笑看见了,她惊道:“木澜,他是不是被你气死了!”
木澜瞅一眼,知道他在装死,随口道:“没事,睡着了而已。”
“……”青鸟被气的硬生生睁开眼睛,对着木澜怒目而视。
木澜微笑道:“醒了?这一觉睡的如何?”
青鸟微张嘴,正欲回答,突然眼睛瞪大——
下一刻,木澜整个人踩空猛然扑过来。
这下摔的瓷实,木澜却不疼,因为青鸟在下面结结实实做了肉垫子。她怕把人压坏了,慌忙爬起来,却又被肩上的棍子砸中,再度摔倒,混乱之中,一脚踩在了青鸟的小腿上。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饶是木澜再硬的心肠,此时全化作了怜悯。
这其实也不能太怪木澜,她走在后面,视线受阻,瞧不清门槛,加之古人的衣裙太长,她不习惯,所以才摔成这样。
青鸟自从被摔,手脚被缚,挣扎不了,索性就瘫倒在地,谁知竟也能发生踩踏事故。
此刻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道:“别救了,受不起,让我死个清净吧。”
木澜此时体现出难得的责任心,她重把人挑起来,道:“说什么胡话,都抬了你一路了,要死现在也晚了。”
随后又被抬起来,眼里最后一缕光明也熄灭了。
他说:“木澜,我记住你了。”
说完,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得,梁子算是结下了。
一路抬到屋,青鸟已经如同死物。
有贵帮他洗干净,换了身干净的衣袍,从头到尾他都沉默而顺从。
雨越下越大,外面的医馆估摸着已经闭门。
有贵拿出一瓶金疮药,道:“这还是大公子上次留下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鄞州回来。”
含笑听到此处笑了笑,说:“你要是不那么贪吃,这次一定也能随着去。”
阿贵是林家大公子的侍从,处事周到,唯一的缺点就是贪吃。听说林大公子平日出门都带上他,只是这次他吃坏东西不舒服,才没有一道随行。
正是青核桃成熟的季节,院里也有一筐,这几日阿贵练着开核桃,木澜眼看着他的手从绿到黄,再到如今的漆黑,连指甲缝都不能幸免。
现在,阿贵用那双漆黑的手,蘸上药膏,准备往青鸟未干的伤口上抹去。
这一幕看的木澜胆战心惊、龇牙咧嘴。
最终,她忍无可忍道:“要不我来吧。”
阿贵停下,有些诧异道:“木澜,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含笑道:“也许她只是想借机下毒杀人。”
木澜道:“不是,我只是想起我好像会医术这件事。”
含笑道:“这回不当神仙当医仙了?”
木澜不管她,从桌上拿起把匕首,对着烛火烧了烧,就当消毒,准备剔掉腐肉时,青鸟醒过来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木澜拿着把刀对着自己。
想也没想,一脚蹬了出去。
“啊!”
“嘶——”
——同时响起两声惨叫。
木澜是猝不及防摔了个跟头,青鸟则是扭了腿,他的腿本就被木澜踩伤,现在更是伤上加伤。
木澜爬起来,怒道:“你发什么疯?”
青鸟被吼懵了,低头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立马拿被子裹紧自己,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木澜冷笑一声道:“这话问早了,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说完,她指挥阿贵摁住青鸟,一刀一刀为其清创。
青鸟起先也挣扎,看见刀子落下,下意识闭上眼,随后发现是在替他刮去腐肉,才安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木澜。
倒是能忍,不怕疼。
清创完,木澜熟练地上药包扎,最后刀子一扔水里,方才坐下。
青鸟别别扭扭说了声谢谢,细弱蚊蝇。
木澜掏掏耳朵:“听不见。”
青鸟不肯再说,翻身背对她。
含笑起先不敢看,直到一切弄好,才凑上去瞧了瞧:“木澜,你真的会呀?”
木澜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窗外雨声淅沥。
木澜出生于一个医药世家,祖祖辈辈都是医生,到她父亲这一辈开始学西医,母亲则做了药商。
小镇不大,很多人靠种植药材为生,还有些会上山采药,卖给木澜的母亲,受伤生病了,也会来她家看。
她的家一楼是医馆,二楼是吃饭睡觉的地方,从有记忆起,就充当爷爷奶奶的帮手,是泡在药味里长大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大概也会继承祖辈的衣钵,成为一名医生。
可惜没有如果。
想到父母,木澜长叹一声,估计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这方陌生的土地。
当年她负气离开,断绝联系,一个人去了千里之外的北方。
父母大怒,就此不闻不问。
说起来,如果她老老实实按照父母的意思,说不定也不会穿越了。
现在想来也许是好事,至少他们只会觉得自己依然在外面生活着,留个念想,总归不用为自己的失踪而难过。
是福是祸,很难说清楚。
溪风注意到木澜的低落,陪坐旁边,与她一道静坐听雨。
她问:“在想什么?”
木澜总不好意思说自己想父母,想回家,想被放弃的医术。
遂道:“青鸟的腿要是好不了,该怎么办。”
溪风笑了,眉眼弯弯,“你明明也不讨厌他,为何偏偏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当然是因为你呀,木澜没说出来,只是话锋一转:
“小风,跟我讲讲捡到我的那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