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宫内。
三五服侍太后晨起的侍婢们刚出门便有内侍进来传话:“太后,肃王求见。”
室内沉香萦绕,内侍拱手俯身,只见珠帘下一双金色底面凤头履行了几步方顿住,“传吧。”
内侍领命刚要退下,边听得“等等,再去启天宫请王上过来。”
青要得了内侍传话,三五步踏入殿内,恰好赶上太后正用早膳,他脸上划过一丝尴尬,一时倒显得有点拘谨。
太后面若银盘,气度雍容,见了风尘仆仆的青要笑着便说,“还没用过早膳吧?快坐下,你何时这样客气了?”
他倒是也不推拒,只是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也不方便在此时说正事,只简单寒暄道:“多日不见,太后气色越来越好了。”
太后看着他,笑了笑,“你倒是甚少说这些好听话。”
青要:“……”。与人寒暄并非他所擅长。
“珠瑶和我说了,那大宁公主是个姿容冠绝的明媚女子,王嫂还以为你今日会带她一起来呢。”
“今日进宫,是有要事和太后与王上相商,倒是不便。”
“王嫂没猜错的话,你所说要事应是与这位公主相关吧?”
青要不置可否,正想着再搭些什么话,所幸朔玄来了,侍女们撤了早膳,又为三人上了茶水,这才谈到正事。
“青要,我知你前来所为何事,并非我与玄儿不同意,若论家事,我们关起门来凡事皆可商量,若你真与那大宁公主两情相悦,我也不会棒打鸳鸯,只是这两国和亲,只怕臣民们会多有议论。”
朔玄阴沉着脸从进门开始便除了问安再未多言一句。
“臣明白太后与王上的顾虑,故愿献上帅印,交出虎符。”
太后与朔玄皆震惊相顾,“何意?”
“朔宁两国和亲,结友好之邦,永止兵戈,应是万民所愿,想必如此亦是君臣所盼。”
“王叔,你可想好?数载以来,王叔不辞辛劳,戍守边疆,亲率铁骑,四境征伐,方使我大朔山河稳固,黎庶安居。如今当真要舍弃这统兵之权么?”朔玄言辞恳切惋惜,眼底却隐有一丝喜悦之意。
“臣心意已决。”
“哈哈,玄儿,你王叔这是动情啦。”坐上太后笑的大方,眼中满是慈爱之意。
只是笑罢,神色又显悲伤,“民间有言‘长嫂如母’,你大哥走得早,你虽是他幼弟,可却比玄儿大不了几岁,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在我心里,你和玄儿是一样的。”
“只是早些年你一直征战在外,偶有回来亦是对脂粉女色无意,王嫂本还担心你身边没个体贴人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如今可好,总算得个喜欢的,王嫂自是欢喜的。”
“如今好了,边戍稳定你也刚好能清闲清闲,当几天富贵王爷,享享福。”
青要将虎符留给太后便谢恩退下,独留太后与朔玄母子二人在内。
“母后,您说王叔这是打的什么算盘?从前他总是爱兵如命,三句不离兵务,何况他一向反对和亲,主张征伐,如今这是怎么了?倒像变了个人似的。”
“当日你派出去的人怎么说?”
“数十名高手,都是不要命的死士,只一人回来,亲眼看他掉入崖底,怕有什么意外,还特意下去探查了一番,见他撞在一个大石板上,当是必死无疑的。”
“确实不同寻常,我观他行为举止与从前判若两人,行事进退有度,全然不像以前莽撞冒失。”
太后摸着虎符,若有所思,忽然想起什么,眉眼带笑同朔玄说道:“不过好在兵权收回来了,你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
“母后,那大宁公主要与王叔和亲,还哪里有我的什么事?”讲到此处,言语颇有惋惜之意。
太后起身,缓步至他身边,抬手轻拍他肩膀安抚道:“这么多年,珠瑶对你什么心思,你不会不知道吧?她又是你舅舅的掌上明珠,乖巧孝顺,不比那个公主差的,亲上加亲,此乃上好姻缘。”
“儿子只当她是妹妹。”
方才还慈眉善目的太后瞬间抽回尚抚在朔玄肩膀的手掌,正色道:“当时你父王骤然离世,朝中多少人以你年幼为由逼迫母后让你王叔承袭王位,是你舅舅四处奔走,才为我们娘两求得生机,我不允许你这么忘恩负义,此事就这么定了。”
虎符与帅印皆静静地躺在太后方才落座的桌案边,朔玄看了看,也不多言,只拱手告退。
肃王府内。
管叔对着来人说道:“小姐,王爷一早便进宫了,不在府中,要不您改日再来?”
高珠瑶一脸俏皮样,对着管叔道:“管叔,你不欢迎我啊?再说我又不是找他。”
“小姐又打趣老奴了,我这老头子最怕寂寞,王爷又时常不在家,老奴巴不得你多来看看呢!”
“但是我今天也不找你,公主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青天白云,银杏树下一红衣女子持剑练武,那剑细如长蛇,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辉,女子腾挪闪转,快如闪电,几近看不见身影,唯见如密雨般的剑影在其周身挥舞,金色的银杏叶簌簌落下,随着她的剑影漫天飞扬。
“好美呀。”高珠瑶在管叔的带领下穿过回廊刚进入后院便见得此番美景,不禁一边拍手一边兴奋叫喊。
闻得声音,红衣女子动作渐渐慢了下来,银杏叶随风轻悠飘荡,随着长安收式而纷纷洒落,亦落满了高珠瑶一身。
高珠瑶被这一幕惊呆了,待反应过来时大喊道:“你故意的。”说罢便要冲过来捶打长安。
长安并不躲闪,只哈哈大笑道:“谁让你打扰我练剑的?”
高珠瑶双手抱臂,一边娇嗔着说道:“看来公主是不欢迎我喽?”一边提步转头作势要走。
前世高珠瑶总是仗着太后撑腰,与宁长安作对,一直忌恨她夺了其正位,所以总是和她过不去。
所以宁长安本是不喜她的,甚至在和亲的路上就想过此番入了大朔王室要如何对付这个麻烦的家伙,属实未想到重逢之日竟是以那样的方式想见,也让她见识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高珠瑶。
或许她本就是一个无忧无虑被宠坏的小女孩,并没有什么恶毒的心思,如果不是因为朔玄,她们应当也不会反目。
况且昨夜她也仔细思量了许多,如今她孤身入大朔,虽说背后有整个大宁为其撑腰,可到底这是别人家的地盘,如果想要站稳脚跟,多一个朋友总是要比多一个朋友要好上许多的。
况且高珠瑶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她有太后撑腰,亦可能是将来的王后,纵使不得朔玄珍视,可她母家在这大朔的势力亦不可小觑,何况她还可以牵制那个痴情的王爷,而她又不会损失什么。
若高珠瑶不来,她也总要想办法与她结交,如今可谓是正中下怀,一拍即合。
想到此处,她当即便霸道上前拽着高珠瑶手臂带她进了屋里。
“公主,你武功谁教的呀?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舞剑如你这般漂亮,你杀人一定也很厉害吧?”
“那可不,若我想杀一个人百步之内他必是逃不掉的,如何?怕了吧?”宁长安边说边扮作凶恶模样拔剑出鞘。
高珠瑶水灵的眼睛瞪的极大,竟是吓得一动不敢动。
宁长安见她这副模样当即捂嘴哈哈大笑。
“你捉弄我?”待高珠瑶反应过来时便扯着长安直挠她痒痒,宁长安最怕痒了,被她这么一挠笑的更欢了,直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高珠瑶见她这般模样亦跟着大笑了起来。
二人伏在茶案上直笑了好久才安静下来,待缓和过来,长安才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今天兴致如此高,是你朔玄哥哥答应不与我和亲啦?”
“哪那么快呀!不过姑母答应会帮我劝朔玄哥哥的。”高珠瑶颔首低眉,手上绞着衣袖。
过了片刻,又问道:“你真不想嫁朔玄哥哥?”
宁长安半开玩笑道:“本来是要嫁的,可看你那么在乎他,让给你好啦,‘君子不夺人所好’嘛。”
高珠瑶反而不乐意了,白了长安一眼,撅着嘴不服气道:“谁要你让啦?姑母从小便答应我让我做朔玄哥哥王妃的,哪知突然多出一个你,哼。”
长安回忆前世之事,或许就是因为如此高珠瑶前世才对她视若仇敌,联合青要将她陷害致死吧?
想到此处,她倒也释然不少,敛起神色只道:“好好好,我是多余的,可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你的朔玄哥哥呢?”
高珠瑶一脸崇拜道:“朔玄哥哥自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啦,他相貌俊秀、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长安看着她这一副痴情样忍不住打断,“就是因为长得好看?”
“那当然不是啦,他还有许多优点……只是容貌也是顶顶重要的。”
长安想到前世青要不修边幅的样子,立马明白了什么,“所以这就是你不喜欢青要的原因?”
“王爷?你疯了吗?他那个冰块脸,向来不近女色的,成日里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毫无意趣,谁要嫁给他才是可怜呢?”
正说着,便见门外银杏树下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正冷着脸朝她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