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家的路上,殷鸿雪开始嘴不停的询问顾朝宁。
一会是朝宁哥的成绩出了没,一会是传信的人是不是路上崴脚了没人帮忙。
一会是为什么要买发带,一会是发带长什么样子,又一会是哥哥不必担心成绩一定会很好。
嘴中的话这般多,顾朝宁根本插不进嘴。
知道的是顾朝宁只不过是去了镇上一、两个时辰,不知道的都要疑惑,顾朝宁是不是去了好远的地方三五年。
“好了好了,这般多的问题朝宁哥都回复不过来了。”
顾朝宁打断他,揉了揉殷鸿雪的头,反过来开始问殷鸿雪问题:“雪哥儿上午玩得可开心?”
殷鸿雪突然说这般多的话,也是因为许春苗说的话,被顾朝宁听到,致使他有些紧张。
眼下轮到顾朝宁问他了,殷鸿雪乖乖低些头,低眉顺眼回答:“开心。”
见他撒娇,顾朝宁心软了一瞬。
不过随即目光落到殷鸿雪还带着草汁的手指上,软了一瞬的心便又硬了起来。
顾朝宁铁面无私:“不许撒娇。”
殷鸿雪诧异抬头,虽然不理解但是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我没撒娇。”
顾朝宁并不听本人的解释。
他跳回原来的问题:“雪哥儿玩的真的开心吗?”
看来还是躲不过这个问题了。
原想着他多问朝宁哥一些问题,朝宁哥便能不问他了。
殷鸿雪小小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举起自己的手,小小比了一个两个指头都要捏在一起的手势。
“苗哥儿说我时,有一点点不开心。”
“许春苗常说雪哥儿吗?”
这倒没有。
殷鸿雪摇了摇头。
他解释道:“苗哥儿不喜欢水哥儿和我,所以我们平时都是躲着他的。”
顾朝宁拉住他举起的手,又问:“他这样说都是错误的,雪哥儿像让他以后都不要说了吗?”
殷鸿雪看向顾朝宁。
顾朝宁微微侧着头,眉眼低垂,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殷鸿雪迟疑地点了点头,但是他随即又问:“是要告诉苗哥儿的爹爹阿娘吗?”
村中小孩干了错事,或者欺负了谁家孩子,被欺负了的孩子的阿娘阿爹都是找到那小孩的家中,告诉他们的阿爹阿娘的。
然后那个小孩就会挨打。
殷鸿雪歪着头,连眉头都蹙起有些为难的样子。
“苗哥儿的爹爹打人很凶,”他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觉得自己这样有点窝囊,“我不想让苗哥儿爹爹打他。”
殷鸿雪之前看到过,许春苗的爹爹喝酒之后,打踹许春苗和徐春苗的阿娘。
殷鸿雪记不清自己之前的生爹是怎么样的了,但是潜意识里觉得就是许春苗的爹爹这样。
他有点害怕,也有点替许春苗害怕。
顾朝宁理解殷鸿雪没有说出的话中的意思,他又揉了揉殷鸿雪的头。
低声道:“不会告诉许春苗的爹爹和阿娘的。”
“朝宁哥教你以后碰到这种事情要怎么做。”
都说童言无忌,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没学会大人的虚伪。
同样的,他们能说出的话,也都是大人们的平日里说的话。
之前殷鸿雪胆子小,陈有盐又养的精细,一直没怎么完全放手让殷鸿雪自己出来玩过。
顾朝宁平日里又忙,也不怎么和村中孩子玩。
顾家是村中大户,结交的人大都良善,和顾家人的脾气。
平日里碰到村中人,也没有那种没眼色,凑上来说这种话的。
所以他们一家人都没有听说过这种话,也因此没考虑到会有人说这种话。
许春苗会说这种话,那则说明,许家大人曾经多多少少说过这种话。
顾朝宁眼色微暗,隐隐有怒火掩藏在下面。
“我们雪哥儿怎么又打草去了啊!?”
陈有盐见这俩孩子回来,顾朝宁手中还有满满一背篓的鲜草,惊呼开口。
这已经不是陈有盐第一次发现了,殷鸿雪说是出去玩,但是每次都会带点东西回来。
有时候是野菜,有些时候是猪草。
“家里的草够嘛,雪哥儿玩的时候就不用干活了。”
顾家不用提前留出牲畜吃的干草,每年秋日的时候都是找短工收草。
所以平日里只保证每天牲畜吃的鲜草就好。
同时平日里牲畜们除了吃鲜草外,还会吃谷子打下的麦麸。
偶尔还会填一些豆饼,每天做菜打下的老叶膀子……
吃食种类多,对鲜草的需求也不是很多。
还不待陈有盐继续说,堂屋里顾暮安,便举着咬了两口的糕点冲了出来。
“雪阿哥,哥哥!”他不止自己的手中拿着糕点,另一手还给殷鸿雪和顾朝宁也拿了糕点,“你们怎么才回来啊!”
他说完后,便举着糕点递给眼前的两人。
眉头拧起,看向像是要耍脾气,但是嘴里咬了一口糕点后,便又被甜的眉开眼笑。
顾朝宁接过糕点,却看向他问:“糕点好不好吃?”
顾暮安点头,顾朝宁便抢在他开口前,拧起了眉头:“我给你买糕点吃,晚回来一些都不行了?”
顾暮安诧异地张开嘴,反应了一下顾朝宁的话,觉得他说的好像也对哦。
但是顾暮安不想道歉,便想办法堵顾朝宁的嘴。
他踮起脚,抬手扶着顾朝宁拿着糕点的手,往他嘴里送。
嘴上还说着:“哥哥快吃吧。”
他眼尖又看到不远处,盛满了猪草的殷鸿雪的背篓,顾暮安大囧,抿着嘴又看向殷鸿雪。
“雪阿哥也快吃吧!”
吃起东西来就没空说话了!
*
许春苗背着满满一背篓猪草回家时,他爹许大声正在管教他阿娘小春。
他阿奶站在灶屋门口正在给他爹鼓劲。
“打,打死她这个臭婆娘,竟敢偷偷藏鸡蛋!打呀,大声打她!”
许春苗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阿娘偷偷藏鸡蛋了。
他阿娘小春是之前别的地方犯灾的时候,逃难过来小河村时,他阿奶用一两银子买回来的。
因为是外村人,总是不老实,所以需要他爹和阿奶常常管教。
许春苗都已经习惯了,他自顾自地放下背篓,找出剁草的豁口破菜刀,将猪草剁碎。
只是还不等他都弄好,他哥哥许丰收便吃着一个水煮鸡蛋,踢踢踏踏走了过来。
许丰收踹了踹许春苗的屁股:“喂,许春苗,我饿了,快去给我做饭。”
许春苗想说有他阿娘和阿奶。
但是他又一看,自己爹爹估计还得有一会儿才能管教完阿娘,便直起身拍了拍手。
“好吧,那我去做饭。”
许春苗走向灶屋。
许阿奶一听他说要做午饭,便气地甩了他一巴掌。
“吃吃吃,就知道吃,和你那个馋嘴娘一个揍性。”
她拉长了声音:“哎呦——也不知道以后还嫁不嫁的出去呦——”
只是她还没说完,懒得听她唱戏的许丰收便有些不耐烦的大喊:“好了阿奶,是我饿了,让许春苗做饭!”
许春苗侧着头,听着他阿娘的痛呼声,和呻/吟/声,温顺的听着他阿奶的管教声。
许阿奶一听是许丰收饿了,便不再拦许春苗。
“哎呦,春苗啊,阿奶也是为了你好,在家不教好,嫁出去后也要被爷们使劲管教的。”
“咱们姐儿啊、哥儿啊脑子不好用,就是要时时被爷们们管教的。”
“像那种馋嘴贪玩的姐儿、哥儿,那都是要被外人说嘴的!”
“尤其是像顾家那个殷鸿雪,顾家买他回来是伺候顾朝宁的,他倒好成天出去乱跑,真是白搭银钱!”
许阿奶越说越生气,好似顾家用的钱,都是从她口袋掏出去的一般。
一双浑浊的眼睛中,满是心疼、嫉妒和怒火。
许春苗点点头:“我知道的阿奶。”
他走进灶屋,手脚麻利地舀水洗菜做饭。
许丰收吃完饭后,便被朋友们叫着一起出去玩。
二蛋他爹给他买了一个弹弓,用来打鸟雀可有意思了。
想到这里,许丰收一抹嘴便跑了出去。
许阿奶则在后面连呼慢点。
一行五个人,大家一气跑到了山脚下这才停下脚步。
许丰收呼哧呼哧喘着气,他抹了抹鼻涕,有些疑惑地看着不远处,比他们先来的一行人。
队伍中打头的二蛋有些高兴地冲着前方的人叫道:“朝宁哥!你们怎么来了!”
顾朝宁转过身来,笑着看向对面一行人:“我来玩了。”
人群中响起惊呼声,不止二蛋这一行人,在场之人大家都很高兴。
顾朝宁自从上了村塾后,便不常和村中的小孩一同玩了。
大家还都很遗憾。
毕竟顾朝宁之前带着大家一起,不仅玩得好,还点子多,大家都喜欢跟他玩。
有一年的冬天,还带着大家一起掏了个兔子洞,抓了三只兔子,大家一起烤着吃了。
眼下看到顾朝宁出现,所有人都很激动。
掏兔子洞那次,许丰收当时怕冷,没跟着一起去。
眼下想起二蛋当时给他描述的烤兔子的味道,有些馋地舔了舔嘴唇。
想到现在在山脚下,顾朝宁带他们一起玩,没准一会顾朝宁还会带他们掏兔子洞。
正这么想着呢,许丰收就见顾朝宁笑眯眯走了过来。
“你是许丰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