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后我竟然是一棵树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前尘2

冬天到来的时候，梧桐的叶子全掉没了，幸好他没有化形，不然他就没有衣服裤子了。

书生和凤凰平淡如常的生活在一起，梧桐每天都能看到他们坐在一起，或者抱在一起，有时还嘴对着嘴的玩闹，梧桐以前看到过山里的两只老虎这样玩闹过，他不明白这样玩闹有什么意义，只是觉得这样很好。

到了晚上，梧桐时不时的会听到那天晚上的奇怪的声音，他想不明白是什么声音，为何会有这样的声音于是就安静的、仔细的听着，一晚又一晚，到最后他都没有什么想法了，都习以为常了。

冬天的第一场雪，是在冬天快结束的时候才姗姗迟来的，铺天盖地的白色，仿佛要把人世间都淹没，梧桐顶着一树的厚厚的白色，觉得自己的枝丫有点撑不住了。

幸好书生让凤凰把他枝丫上的雪弄了下去不让梧桐觉得自己又要像很久以前那样断手断脚了，到底是多久以前呢？梧桐记不清了。

书生在梧桐树下堆了两个雪人，依偎在一起的。

凤凰就站在屋子门口，斜靠这门框，带笑看着书生在院子里忙活。

等书生堆好了，就去拉他来看，“你看，我和你，像吗？”

他把书生的双手拢进自己宽大的衣袖里，不屑的道，“一点也不像，难看死了，尤其是我那个。”

“明明很好看的！”书生把身体靠在凤凰的怀里，脸上被冻得红红的。

凤凰拉着他进屋子，一边道，“是的，很好看，很般配。”

“那当然了！”书生就由他拉着进了屋子，临进门前，回头带笑看了一眼梧桐树下的两个依偎在一起的雪人。

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像山里没长大的小狐狸一样，下了雪就跑到雪地里堆雪人，还向梧桐炫耀。

梧桐矗立在一片雪白中，看着自己树干下面的两个依偎在一起的雪人，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只雪白的小狐狸，可惜后来那只小狐狸化了形，就再也没有来找他了。

除夕夜，书生做了满满的一桌菜，是凤凰出去打的野味。香味一直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梧桐闻着除夕夜饭菜的香味，看着远处孩子们放的烟花爆竹，突然觉得做人也许还不错。

于是梧桐就认真的吸收天地精华，认真的开始修炼了，他想，就算他修炼到成功化形，他也可以不去仙界，就留在人间，只要他不做有违天理的事，就可以了。

……

书生其实真的很平凡，可是和凤凰站在一起，却让梧桐觉得很般配，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但是梧桐却找不到理由否认。

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凤凰来到书生家也有半年多了，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着，却自有一番韵味。

梧桐已经习惯凤凰和书生的亲昵了，现在的他，就算这两个人在树下亲热，也可以屹然不动的自己修炼，不得不说，这对梧桐的修炼其实有很大作用的。

隔壁山里的桃花开了，很漂亮。

凤凰拉着书生去了桃树林，带了酒。

梧桐不知道他们在桃花林发生了什么，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凤凰背着书生，也许书生喝醉了？

夏天快要到的时候，梧桐长出了新叶子，小小的还没有张开，嫩绿嫩绿的。

凤凰飞到了梧桐树上，躺在他的枝丫上透过他的枝叶看着破碎的天空。

书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从梧桐树上垂下来的红色袍角和如墨的头发，然后梧桐看到书生的嘴角扬了起来，向梧桐树走过来。

“你果真是凤凰啊，书上说凤凰非梧桐不栖，看来诚不欺我啊！”书生仰头看着凤凰。

凤凰坐起身，低头看着书生，“你错了。”

“错了？”书生好奇。

凤凰落下去，把书生抱着飞回刚才躺的地方，两人一起坐在梧桐的枝丫上。

凤凰凑近书生的耳朵低语。

梧桐听到了，凤凰说的是：还有你的床，我最喜欢栖息了……

“胡说！”书生脸红了。

凤凰却突然伸手抬起了书生的脸，看着书生，“现在你也栖在梧桐枝上了，要不我们在这里试试，嗯？”

最后一个音微微上挑，梧桐突然想起了蚂蚁在自己树干上来回爬动时的感觉……

“你真的想要在这里……”书生脸红红的回视。

“我在问你啊……”凤凰亲了亲书生的额头。

“那，好……”书生移开了目光。

然后，凤凰亲住了书生，水渍声在梧桐树上炸开，风拂动梧桐的枝叶，安静平和。

梧桐终于知道山神爷爷以前说的，只能和喜欢的人做的事情是什么了……因为凤凰和书生现在就在他的树枝上做……

梧桐又听到了之前听了很久的，那种奇怪的声音，是从书生嘴里发出的……原来如此啊！

接下去的，梧桐就没有再看，他把自己的感官关闭，同时想到——其实山神爷爷说的不太对，山神爷爷没有告诉他，和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会发出很奇怪的声音……嗯！以后再见到路过的山神爷爷，一定要告诉他这件事！

就在梧桐以为日子会就这么过下去，直到书生离开，可是出乎意料的，有不速之客来打扰了这平淡的日子，也破坏了一切的美好。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日子，大风疯狂的刮着，梧桐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枝丫传来的疼意。

有一群人围住了书生的屋子，每个人都拿着兵器，带着一身的杀气。

梧桐刚生出嫩绿的叶子，就被风雨无情的摧残着，但是他顾不了自己，因为那些人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为了凤凰来的。

他们要带走凤凰，梧桐不知道凤凰犯了什么错，但是他不希望凤凰被带走，如果凤凰不在了，书生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了。

凤凰答应过要陪书生几十年的，而今一年都没有满，怎么能食言！

但是梧桐没有办法，他的修为太低，甚至不能化形，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凤凰和那些人动手，只能看着书生无助的被凤凰护在身后，然后被那群人分开，站在一边无助又着急的看着凤凰和他们打斗。

雨越下越大，犹如倾盆泼下的冰冷，明明已经是夏初，却冻得人发抖，梧桐的枝叶不断的摇晃着，看着在自己面前上演的一场血雨交加的斗法。

最后双拳难敌四手，而且凤凰还顾及着书生，被法器打中受了重伤。凤凰还要反抗，可是书生却阻止了他，书生不忍心看到他再受伤，就算要分开，他也要凤凰好好的。

那群人站在空中，雨哗哗的下着，他们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是了，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是仙界的，已经不能说是人了……

梧桐的树干和枝丫都被雨由里到外的打湿，他看着书生把受伤倒在泥泞里的凤凰抱在怀里。

凤凰原本漂亮的大红色长袍已经因为刚才的打斗而破破烂烂，长发也因为大雨而混乱的贴在脸上，把那张流光溢彩的好看的脸遮住。

书生已经浑身湿透，他紧紧的抱着凤凰，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已经全都湿透。

“凤凰，都怪我……”书生把凤凰脸上的头发别开，把脸靠在他的脸上，轻轻的蹭着。

“这不怪你……咳咳……”凤凰伸手抱着书生。

“嗯，不怪我，也不怪你，我们谁都不怪。”书生说着，吸了吸鼻子。

梧桐想书生也许想笑，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现在的他狼狈不堪，笑起来比哭都难看。

“凤凰，你喜欢上我了是不？”书生把凤凰的上半身扶正，两个人依偎着坐在大雨里。

“嗯，喜欢你，我爱你。”凤凰把头靠在书生的颈侧，剧烈的喘着气，刚才的斗法耗去了他很多力气，而且他还受了重伤。

“那我们再做一次吧。”最后一次，“这次由我主动……”书生说着，就亲了亲凤凰微白的双唇。

“嗯。”凤凰一挥袖，布下了一道法术，犹如一道屏障，把他们隐在大雨中。

透过那道屏障，梧桐依稀可以看到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凤凰在下，书生在上。

那一天的雨，一直没有停，就像天破了一个口子，还是一个很大的口子，把天池的水都漏了下来似的。

受伤之后的凤凰布下的法术坚持不了多久，于是那道屏障慢慢的消失了，里面的情景就都落在了梧桐的眼里……

凤凰躺着泥泞里，书生坐在他的身上自己动着，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很奇怪的表情，似哭似笑，梧桐看不懂。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做着，还时不时的亲吻，伴着倾盆大雨，在雨里显得很疯狂。梧桐看着却觉得自己的树干、树枝，连刚生出的嫩芽，都感觉到了疼痛，疼进了他的树心，痛进了他的树根……

梧桐想，也许这就是难过……

梧桐活了那么久，从来没有感受到什么是难过，什么是喜悦，他原本以为等自己化形的时候，也许可能感受到喜悦，却不可能感受到难过，可是他没有想到，他最先感受到的，却是他以为永远也尝不到是什么滋味的难过……

梧桐甚至觉得，无论自己活了多久，也永远都忘不掉现在所看到的这一幕——倾盆大雨中的最后一次……

凤凰最后还是被带走了。

书生站在大雨里，仰头看着凤凰被那些人带走，直至消失的雨里。

很久很久，书生就这样站在雨里，高高的仰着头，望着凤凰消失的方向。

梧桐一直觉得，大雨打在身上的感觉不好受，更不要说打进眼睛里了，可是那天梧桐看到书生在雨里仰着头站了一天，一动也不动。

梧桐想抱抱书生，安慰安慰他，可是他却连话都不能说。梧桐突然恨起了自己，恨自己不好好修炼，恨自己是一棵梧桐树……

可是梧桐无可奈何。

天黑了以后，大雨终于停了。

梧桐也终于看到书生动了，书生先是发着抖，梧桐以为是因为全身湿透了，冷了才会发抖的，可是不是。

书生发着抖，然后缓缓的蹲下，双手环着双膝，紧紧的把自己抱住。

才一年不到而已，梧桐不明白为什么凤凰离开了，书生会这么难受……他真的想不明白，就算当时他也感受到了难过，可是他究竟不是人……

梧桐是一棵树，一棵没有心的梧桐树……

凤凰走了，书生还是像以前那样一个人生活着。

一个人住，一个人走，一个人吃，一个人睡……

唯一的不是书生的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他去学堂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其他的时候，书生沉默得让梧桐害怕。

是的，梧桐体会到了害怕，他怕，万一凤凰回来了，书生却垮了呢？他也怕，万一书生等不到凤凰了呢？他还怕，万一凤凰永远也不能回来了呢？

说到底，梧桐害怕这两个在他的见证下一起生活，甚至许下誓言的人，就这样分开了，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一个是平凡的凡人，一个是身份不明的仙界的神……

原本应该是不会也不应该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

春去冬来，十年恍惚之间已经走过，梧桐还是那棵梧桐，树干没有高，枝叶也没有多，他依然矗立在书生的院子里。

可是书生却变了……

书生变得更沉默，基本上梧桐都没有见他笑过……

六年前，何家曾经托人来书生家讲过亲，可是被书生冷淡的拒绝了。后来何家姑娘嫁到了镇上现在，都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亲了，可是如今的书生，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重复着去学堂教书的日子，日复一日，十年就这样过了……

梧桐觉得，凤凰也许真的不能回来了，可是他一想又觉得不是凤凰不能回来，而是凤凰可能赶不上在书生离开之前回来了……这样想着梧桐觉得心里又难过起来了。

又是一个夏天，梧桐看到生病的书生坐在了树下，越过矮矮的围墙，安静的看着院子外面，梧桐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但是梧桐知道今天的日历正好是凤凰离开的那一天，不过今天没有下雨，天气反而很好，他的枝叶也比那一年长得好，密密麻麻的，没有留一丝空隙，所以阳光无法照射到院子里。

书生安静的坐了好久，然后抬头看着梧桐茂密的枝叶，梧桐仿佛看到了书生红红的眼睛，弥漫着一片水汽，就像梧桐以前看到过的，被太阳照射过的雪地一样。

书生站起来，伸手摸着梧桐的树干，然后依偎在了梧桐的树干上。

这样的场景梧桐似曾相识，因为在书生唯一的亲人去世的时候，书生就这样依偎过他的树干。

从凤凰被带走，已经十年了，可是这十年来书生都没有过特别的反应。梧桐想书生是把一切都埋在了心里，而今天，书生终于把深埋在心里的情绪放了出来。

于是梧桐感觉到了书生的难过，就像被镇压了几十万年的魔物终于重见天日，却又害怕原先封印他的人发现他逃了那样，有疯狂，又有隐忍，这会更加难受，因为他不能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

梧桐感觉到树干被染湿了一片，却有热气，那是泪水带着的温度，不高，却让人更加的难受。

书生哭了一会儿，浑身都颤抖着，仰头看着梧桐的枝叶，那样的眼神，让梧桐想逃避，他觉得自己的根都疼了起来……

然后，梧桐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书生在爬他的树干，以书生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爬上去的，梧桐究竟还是几百年的大树。

书生果然不能爬上去，他没有力气，原本就力气不大，如今身体更是生病了，就更不可能爬上树了。

可是书生就是不放弃，他一直在爬，一直往上，就像现在往上爬就是他的所以似的，看得梧桐心里难过。

梧桐想帮忙，但是现在的他只是一棵树……一棵树而已啊……

书生还是没有放弃，就在梧桐看不下去的时候，书生终于爬上了梧桐的树枝上，爬到凤凰和他躺过的地方，剧烈的喘着粗气，把所有重量都放在梧桐的枝丫上。

书生仰躺在梧桐的树丫上，透过浓密的枝叶看着天空，破碎不堪的天空，什么都看不到。

“凤栖梧……凤栖梧……咳咳……那我就在梧桐树上搭一个温暖的窝等你回来吧……凤凰……”

书生抬手遮住眼睛，就这样躺在梧桐树上，喃喃自语，嘴角淌下猩红，染到了梧桐树上。

梧桐觉得，如果自己是人的话，可能会流泪，流那种微哭涩，又淡咸的液体……可是他不是……

书生在梧桐树上停止了呼吸，就这样躺在梧桐的树丫上，一点生气也没有……

天黑了，梧桐就听着夏初的夜风，安静的陪着躺在树干上的书生，一直到天明。

梧桐闻到了书生身体腐烂传出的味道，不太好闻，梧桐却硬是记了下来，他希望记性一直不好的自己，可以记住书生的味道，可以一直记住……

后来梧桐就一直陪着书生，一直到书生屋子里被蜘蛛网占领，一直到雪下了一场又一场，一直到梧桐的枝叶绿了一茬又一茬……书生一直没有动过……

可是梧桐还是觉得书生的存在，他存在于这里的每一个地方，书生一直在梧桐树上等凤凰，从来没有离开过……

直到很久没有出山的山神爷爷路过梧桐树下，梧桐才从寂静的修炼中苏醒过来。

“孩子，不要难过。一切皆命数啊……”山神爷爷伸手摸着梧桐的树干，仰头看着梧桐枝丫上早已是枯骨一副的书生。

梧桐不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还是对书生说的，但是如今的书生听不到了，于是他回应了山神爷爷，虽然他还是不能说话，可是他知道山神爷爷能明白他的意思的。

山神爷爷，有什么办法帮书生吗？

“你帮不了的，凤凰犯了大错……已经被镇压在雷山下了……一万年啊！”山神爷爷负手站在梧桐树下。

一万年啊……梧桐觉得，这样的话，那凤凰和书生也许永远也见不到面了……

凤凰犯了什么错？梧桐向山神爷爷传递出这样的疑问。

于是山神爷爷叹息一声，和梧桐说起了凤凰犯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