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汐 第2章 追击

他们恢复得差不多，才有人送东西过来。

要下水的人不多，大部分安排在岸上。

岸上的传送阵地点选在澄心区的江边广场，地方宽阔，方便施展。最重要的是，这里原先就有个困阵，只要能将独角蛟传送过来，就能用困阵困住它。

陈汐站在广场中，将地上的喷泉口都记住，在脑中推演阵法。

她要在这里建个传送母阵，在水里建个传送子阵。

子阵和母阵之间能互相感应，建成传送通道，将子阵内的东西都传到母阵内。

脑中的阵法逐渐成型，陈汐睁开眼，视线聚焦到身前。

面前摆着成宴申请的阵法材料，陈汐的目光在一堆花里胡哨的阵旗、阵盘上扫过，落到一大袋灵石上。

手一挥，灵石纷纷顺着她的心意飞起，铺散在空中。位置几经变换后落到地上。落地的一瞬间，灵石间便互相感应，连成阵图。

陈汐拍拍手，走出阵法范围，将没用上的阵旗、阵盘也带了出来。

“好了？”成宴问：“只用灵石？”

陈汐点头：“一次性的阵法，消耗些灵石就够用。”

成宴往她身后的阵法看去，什么都看不到。阵法成形那刻，灵石隐匿，阵法启动前，没人能破坏阵图。

这样的布阵方法成宴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看着空空如也的广场，怀疑起这个阵法究竟能不能用。

之前阵法困住独角蛟的场面还留在他脑海里，成宴纠结一会，选择相信陈汐。

陈汐将剩下的灵石带上，又将避水符带在身上。

一直有道目光盯着她，她忍不住看去——又是玄蠎。

他下身还是蟒身，也不用避水符，在角落里抱臂站着。

玄蠎一直沉着脸，看向陈汐的目光就显得有些阴沉、不好接近。

陈汐检查装备的动作顿了一下，朝着他微笑点头，才低头继续收拾东西。

安管局下发的东西很齐全，想上天、想入海都有对应的装备。他们几人要下海诱蛟，成宴就申请下来避水符和水里能用的武器。

他还临时给陈汐申请下来战斗服。

和成宴他们身上的一样，原本式样是绣着“城市护卫队”的衣服，本质上是法衣，会跟着穿戴者的心意变换形态。

陈汐拿起装着法衣的金属手镯，戴到左手上，手镯自动贴合手腕，伪装成一块女士手表。

灵力注入手表，战斗服就覆盖上她的身体，将她每一寸皮肤都包裹进去。上衣下裤，脚上是战斗靴。

陈汐适应一会，才满意点头。

其他人已经准备下水，陈汐快步走过去江边，玄蠎也才跟着她走。

成宴端着罗盘，正在岸边等他们：“我之前将一个追踪术法打进独角蛟体内，一会下水后都跟着我。”

陈汐点了点头，听着他最后又吩咐一通。

几人顺着绑在岸边的一条绳子下水，到了水底后，众人都落在一处。

江水底部浑浊不清，天光照不进。不知谁催动了灵力手电筒，他们身前有条光柱，照亮一小片区域。

光柱移动，照到成宴手中的罗盘上，他辨认好一会，手指向前：“往这边走。”

避水符自动启动，为他们挡开水，他们身周一圈都是干燥的，呼吸和说话都不受影响。

陈汐跟在他们身后走着，边走边听前面的人轻声讲话。

“这都平静多久了，怎么今天突然来个大妖，偏偏擅长水系术法的人都被借走，这事情怎么看怎么蹊跷。”拿着手电筒的人忍不住说出他自己的想法。

“岁阳，没有证据的事情别说。”成宴不赞同：“心里可以有很多猜测，说出来的话却必须有证据支撑。”

“哦。”林岁阳垂头：“队长我知道了。”

他情绪低落，成宴就忍不住安慰他：“我知道你的意思，等将蛟的事情了结了，咱们可以开个会，商讨下这件事情的疑点。

“也不是不让你说，只是现在大家都准备和大妖对上，这种话有点败士气。”成宴说着，忍不住往后看一样，见大家依旧沉静，没有激情，好在也没有退意。

林岁阳抬起头，眼睛发亮：“我知道了队长。我后面什么都不说了，先完成这次行动，心里有什么怀疑，都等回去以后私下跟你说。”

他倒也不是那个意思，成宴看着重新恢复精神的林岁阳，没将心里话说出来，只是抬手拍拍他肩膀：“嗯，加油。”

队长给他加的什么油，林岁阳已经完全不思考了，依旧给队长照着路，精神状态却完全不同，一看就充满干劲。

陈汐将目光收回来，低头轻轻笑了声。

身旁一道黑影滑过，陈汐转头，跟黑蟒对上了眼。

嘴角的笑下意识调成礼貌客套的弧度，陈汐收回眼睛，继续跟着往前走。

江底淤泥深厚，踩在上面软绵绵的，似乎随时都会往下陷去。路上鱼类尸骨、硬石横生，水中植物稀疏，连鱼也很少。

“哗啦——咔——”

林岁阳脚下踩到个东西，忽然往外吐出水来。

他停下，移开脚看去，发现是水底淤泥上躺着个矿泉水瓶。他刚刚一脚踩下去，将瓶子里的水压出来，瓶子也踩瘪了。

松了口气，他伸脚将瓶子踢到一边：“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在攻击我。”

没人接林岁阳的话，也没人管他，成宴看着前方，抿着唇说不出话。

林岁阳顺着成宴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前方淤泥里半埋着不少垃圾。

入海口的江水流速减缓，上游带来的泥沙等都沉积在这里，一同留下来的还有塑料瓶、玻璃瓶、包装袋、烂衣服鞋子......

这里就像一个水下垃圾场。

他们心中震撼，又有一股难言的情绪积压在心头。

“抓妖。”

身后响起一道女声，林岁阳回头看向陈汐。

陈汐面上平淡：“先抓妖，别的事情先放下。”

成宴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林岁阳跟上，却忍不住问陈汐：“你心里就没感觉吗？”

“这不是现在该解决的事情，也不是该我们解决的事情。独角蛟随时可能再次作乱，这是更急迫的问题。”陈汐提醒他。

林岁阳愣在原地，前方的人走出十米远，他才回神，跟了上去。

越往前走，淤泥越深，泥中的垃圾也就越多。林岁阳脑中心里已渐渐麻木，却又像是将愤怒积压起来了。

几人跟着罗盘指针的指引，踩着脚下淤泥，往前方走去。指针忽然剧烈震动，指向前方一处水洞。

成宴停了脚步，向众人做了个手势。

陈汐看不懂，但见别人不动，她就也站立不动。

一直跟在最后面的黑蟒摆了几下尾巴，游向最前方。

水洞边缘齐整，因长时间遭受流水冲刷而光滑无比。

蟒头探过去，在洞口吐了吐信子，就又退了回来。

它对着成宴点了点头，成宴就知道他们今天找对地方了，回头看向陈汐。

陈汐点头，在洞口前一百米的地方，插了阵旗。

水中暗流涌动，灵石容易被冲走，她就用了阵旗。

旗帜插入厚厚的淤泥中，陈汐几乎不用思考，只用十几分钟，就将母阵布了出来。

灵石覆上，陈汐站在阵法边缘，对着成宴点了点头。

成宴和黑蟒靠近洞口，成宴先往里扔了个东西，不一会儿，就有源源不断的黄色水雾漫了出来。

黑蟒几个盘旋，确定只有这一处洞口，就将自己缩小到麻绳大，顺着水洞底部的淤泥钻了进去。

里面不久后就传来打斗的声音，洞口处的人准备好接应，陈汐则又捏了个藏匿身形的阵法，等着他们将独角蛟引入阵法中。

黑蟒从洞里跑出来，身后跟着独角蛟。成宴他们的术法往蛟身上招呼，激起独角蛟几声怒吼，却不曾回头攻击他们。

黑蟒的尾巴急速摆动，借着成宴他们的牵制，成功摆脱先前险些入蛟口的危险境地。

不知道它进洞后都做了什么，独角蛟愤怒得很，在后面奋力追它，很快就都进了阵法区域。

离得远的几人跟着往阵法里扑，陈汐看准时机注入灵力，阵旗光芒亮起，灵石转眼就被抽干灵力。

阵法中漩涡突生，卷着阵法中的人和妖，转瞬冲出江边广场。

水花四溅中，黑蟒险险躲过蛟爪，其他人刚落地，就和广场中埋伏的人一起，术法全都落到蛟身上。

明亮天色下，他们才看清独角蛟的样子。

它之前原来受了重伤，现在鳞片黯淡，身体也不如以前灵活，四肢上的爪甲脱落了不少。

攻击落到它身上，将它的鳞片炸翻开，有不少子弹穿透它的鳞片，打到它身体里。

它痛苦地翻卷，口中不断传出怒吼。

广场上的困阵被激起，层层锁链压上，独角蛟被牢牢压在地上，再动不了。

“吼——”独角蛟仍不甘心，可身在困阵里，身上灵脉滞涩，阵外的江水也不再听它使唤。

对水的控制是蛟与生俱来的能力，强大的妖力来自它经年累月的修行，可这些，都败在人类的阵法下。

人要杀妖理所应当，可妖为什么要帮人？

独角蛟看向黑蟒，第一次口露人言：“你是妖，为什么要帮人？”

玄蠎动作一顿，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汐却回答了它：“人族和妖族有停战协议，有友好互助协议，你不知道吗？”

她看着外围还扛着武器警戒的人：“人类也有他们的手段，有没有妖的帮助，今天的结果不会改变。”

独角蛟的视线这才肯移到广场上的人类身上。

他们手里都扛着东西，在刚刚的攻击里，就是人类的术法和热武器炸开了它引以为傲的鳞片。

成宴沉着脸，对独角蛟说：“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坏妖，也绝不会冤枉好人好妖。按照《人妖两界管理条例》，我们会将你送上两界法庭，根据你今天造成的伤亡对你进行判罚。”

独角蛟不看他，眼睛望向远处的江面。

江水不断往海边流去，江面印着夕阳余晖，水面金波漾漾。

陈汐盘腿坐在江边岸上，目眺远方。她的眼神没有落点，身下聚灵阵不断运转，将周边的灵气聚集。

阵内灵石消耗完毕，灵石里的灵力和聚到阵内的灵力都被陈汐吸收。

陈汐走回广场，看着被困在广场中央的独角蛟，眼神专注，面色平淡。

“你也觉得妖该帮人族吗？”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她侧头，就看到玄蠎抱臂站在一旁，正盯着他。

陈汐回忆好一会，也没想起自己刚刚说的哪句话有这意思。

见玄蠎一直盯着她，陈汐才开口：“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帮不帮的。管理条例不止约束妖族，也约束人族。如果今天角色调换，有人族对妖族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我也有职权对作乱的人族修士进行抓捕。”

“若是人族互相包庇，又该如何？”玄蠎又问。妖族对人族的不信任与生俱来。

心里嫌他问题有些多，态度又不好，陈汐面上却依旧微笑：“那就需要有更多妖族进入安管局。”

维护两界安稳的安管局里自然不能一家独大。

玄蠎愣在原地，静静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