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夕阳渐落,周听雪在他们小区外面等着两人的到来。
看到熟悉的面孔后周听雪招手呼应。
易雨卿热情回应:“听雪!”
周听雪所住的小区也是老式小区,没有什么高级建筑以及健身器材供应,只有周围的花树环绕。
周听雪领着两人走楼梯:“我家在七楼,没有电梯只能委屈你们和我一起走楼梯。”
易雨卿道:“没事!”
“对了,林小姐和易小姐今年多大?是做什么工作的?”
突然这样称呼让易雨卿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今年二十,开学的话就读大三了。”
周听雪瞳孔震惊:“二十?我以为你们已经工作了!”
林亦忻解释:“她还在读书,但我已经工作了。”
见林亦忻没有透露年龄周听雪也不好再问一遍,只得自述:“我今年二十六,是一位教师,就在这附近的一所中学授教。”
易雨卿心道:原来听雪已经二十六了吗?看着就跟大学生一样,差点忘了她有老公了,那我早上还直接称呼她听雪,就算不叫她周小姐也应该称呼她周姐姐啊!
周听雪推开门,易雨卿看到一个布置温馨又和煦的家,整体布局不算简便,反而增添了许多可爱的元素,想来定是出自周听雪的手笔。
“老婆!”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庞,此刻正从厨房探出头深情呼唤周听雪。
“这是我老公!他叫张岳!”
张岳立马从厨房走出来站在周听雪旁边,憨憨打着招呼:“你们好!”
“你好!我叫易雨卿!”
“我叫林亦忻!”
张岳热情道:“你们先坐吧!我去厨房煮菜,准备就可以吃了!”
周听雪倒了两杯水递给两人。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能帮助我父亲顺利离开,我真是不知道要如何报答!”
林亦忻道:“我正巧是专门从事这一行的,能帮助到你才是我的荣幸!”
周听雪瞄一眼易雨卿,问:“那雨卿妹妹可是你的徒弟?”
易雨卿大脑飞速运转:“额!是啊!我跟我师傅学本事的!”
周听雪一笑:“那你也很厉害!我也谢谢你!”
“我把这些事的来龙去脉都和我老公说了一遍,讲了好久好久呢,他虽然有一点不相信,但是一想到我睡得死气沉沉叫都叫不醒的样子也不好否认这些东西的存在。”
易雨卿瞥到她脖子上挂的项链,白灯下愈发耀眼。
周听雪注意到她的目光,伸手摸了摸项链,感激道:“最感谢你们的,就是你们给了我这条项链。这项链,是前世我父亲送给我的,戴着它,我总能感到无比安心!”
林亦忻一愣:“这个你也想起来了?”
周听雪略一点头,有些遗憾:“嗯,不过也只是捕风捉影罢了,我能记起来的东西不多,阿爹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能梦到前世的内容了。”
周听雪抚摸项链,恍惚间好像又看到矮小的木屋里,阿爹不知疲倦的劈柴,刀削般的下颚适时滑落一滴汗水。
易雨卿安慰:“过去的事情全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才是我们应该掌握的,就算以前有多遗憾都不能阻止我们现在继续朝前走!”
“嗯!”
是啊,父亲已经走了,这一世和他也不再是父女的关系,再如何想又能改变什么呢?不如好好活着,也是对他离去的最好的宽慰。
张岳在餐桌旁解下可爱玉桂狗的围裙,说:“可以吃饭了!”
在餐桌上,易雨卿了解到周听雪这一世是一个孤儿,被一对性情温和的夫妻收养,他们供她上学,教她人情世故。周听雪就这么顺顺利利的读书、毕业并且工作了。
与张岳相识是在高一,两人一见倾心,但张岳把情愫埋藏到毕业才说出来。接着就是相恋,工作,同居,最后是结婚。
林亦忻感慨:“那很好啊!我见先生每次看向你的眼神都很珍重,能找到心有灵犀的伴侣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张岳还在给周听雪夹菜,他一般觉得哪个好吃都会下意识给她夹两筷子。
听到这话周听雪也只能垂头低笑。
张岳确实很爱她,还是不敢乱吃醋那种,每次只能自己生闷气。而且不管吵架有多严重,自己自言自语一句他就会马上接上,然后莫名其妙的和好。
易雨卿一脸姨母笑的听着周听雪分享点滴,太好了,看来他们前世是正缘,这一世也能如愿在一起。
易雨卿低眉心道:天道不欺有情人,可当真?
不当真,天道遍布众生苦楚,只有双手紧握的情人才不会被拆散。
离开的时候周听雪送两人离开小区,远远的看着两个背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拉长,渐远,直到路过的汽车鸣笛声才把她的思绪唤回来。
易雨卿开着小电驴迎着风欢声说:“这个世界也结束了!”
林亦忻问:“什么世界?”
“就是寻找尘倾之物的第二个世界哈哈!我已经很满意了,毕竟看到听雪现在过得很好,即便我们和她这一世只是萍水相逢,但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我们一定都会努力的活着!”
轻柔的晚风拂过脸庞,吹起发丝。
林亦忻把易雨卿的一些头发压住,不然老是打在她脸上,提醒道:“你怎么不戴头盔?”
易雨卿正煽情呢,冷不丁听到这句,立马找个位置停好从挂钩那里拿起头盔带上。
林亦忻把头抵在她的肩膀,接着上文道:“我也觉得,能活着真的很好,不管最终结局是怎样,至少能与人结缘,人生的道路上也不算寂寞孤独。”
品遍爱恨嗔痴,独醉亲缘情缘。
人的心性,一生都在被情感影响着。
周听雪前世经历了那么多,这一世的前阵子还遇到邪祟,善良的她会担心楼里居民的安全,会帮助小孩子挡住邪祟的伤害,在不畏死的精神之上,她们更能看到她蓬勃向上的生气。
与这样的人朝夕相处相处,一定能随时随地感到幸福吧?一定能被她感染,继续爱着这个世界。
把林亦忻送回家告别后易雨卿就骑走了。
易母下午得知易雨卿不在家吃,就随便煮了点菜下饭。收拾碗筷的时候易雨卿正好回来,笑盈盈问道:“雨卿,还饿吗?”
易雨卿上前拥住易母继续顶级过肺妈妈身上的味道,“我不饿!”
易雨卿洗完澡后回到桌前坐下,张开的本子里赫然躺着一片粉色花瓣,粉中带着些许嫩绿,却让易雨卿心凉不少。
它又出现了……看来我得快点离开。
易雨卿收拾好行李箱,去易母的房间跟她打声招呼说明天想回老家。
易母沉吟一声:“确实好些日子没回家看爸妈了,不过这个月妈妈工作忙,你先回去的话记得多陪陪爸妈,啊!”
易雨卿乖巧点头:“嗯!”
第二日清晨,易雨卿赶着早上的大巴,大概八点到站,爸爸不在夏宁,送不了自己。
易雨卿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八点了,她抬头看向车水马龙的道路,许多车呼啸而过,各种电车上浮现出不同阶级的人的面孔。
面容蜡黄疲惫一些的,多数是干体力活,身上的衣服沾有一点洗不掉的印子。
还有一些电车会载着沉重恒长的工具,易雨卿略一看去,每一个人都在为了生活而奔波,为了生命而存活。
每一个生命,不论精彩与否,存在就是最伟大的意义。
鸣笛声普一响起,易雨卿回过神,车已经来了。
叔叔帮忙把她的行李放好,易雨卿已经找好了一个车位坐下,大巴的味道果然不算好闻,不过她也不是很晕车,只觉得昏昏沉沉又要睡过去。
车子开开停停,要去接同样回家乡的人们,他们一上车就用易雨卿熟悉的家里话同司机客套,或者遇到同频的人,就一起操着相同的口音聊天。
八点过半,阳光丝丝缕缕透过厚厚的玻璃,落在易雨卿托着脸庞的手背。
直到车子驶向高速公路,易雨卿才安心睡去,因为此时车上聊天的声音弱了很多,只有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
两个小时半的车程终于结束,易雨卿拖着行李箱回到街上的新家。
这个家搬离出了古朴的村子,所以爷爷奶奶自然在村子里的旧家待着。
易雨卿低头看去,还好行李箱小小的,可以放在电车上。
她把电车开出来,载好东西就开回村里了。
因为常年在夏宁待,回村的小路上有些老人认出了易雨卿,正亲切的呼唤她。
“诶!”
不过易雨卿不太记得怎么用家里话称呼各位了,她多数时候都是讲普通话。
“爷爷,奶奶!”
“雨卿哦!”
“雨卿回来啦!”
爷爷知道易雨卿爱讲普通话,看见疼爱的孙女居然出现在老旧的宅子,苍老的双眼一亮,还有些不敢置信。
易雨卿有点心酸,往年真的是除了寒假才回来,很多人都在问她是谁,是不是雨卿。
只有爷爷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把她认出。
屋内的奶奶听到老头子激动的声音,拄着拐杖出来想说他两句,看到雨卿后就快步走过去,生怕她消失了。
“奶奶!”
奶奶摸摸易雨卿的手,眼睛却始终望着她的脸:“雨卿回来陪我啦!”
易雨卿始终笑着回应他们的眼神,他们的关心。
果不其然,爷爷把家里养的母鸡给杀了,就为了给易雨卿做点好吃的,而且做的不能比城里的差。
为了不辜负爷爷奶奶的心意,易雨卿在他们的注视下吃了两碗米饭,真的快要撑死了。
小院冷冷清清,饭后的易雨卿站在院中消化,耳边是虫鸣合奏,眼前是夕阳村林。
这些天易雨卿时常陪奶奶吹风赏花,或者看爷爷东奔西走,也不知在忙什么。
不过爷爷捣鼓来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会亲昵的呼唤易雨卿过去品鉴。
待了不过五日左右,易雨卿看见自己房间的花瓣数量,一日比日一日多。
她凝眸挥手,花瓣全部消散。
“我又有奇怪的预感了。”
手机一震,易雨卿拿起来一看,这古冥……怎么……还能有手机的?
易雨卿嘴角一抽,不知道自己的微信里什么时候存有古冥这个“人”。
古冥:易雨卿!林亦忻逃了!
易雨卿:什么?
想了想,易雨卿发了句:打电话。
电话接通,易雨卿抬手扶额……还能接电话……
“林亦忻跑啦!易雨卿你快去追啊!”
免扰的古冥声音好大。
“她去哪里了?”
古冥一叹:“哎,她感觉你可能想起来一些事情了,所以急着离开。”
易雨卿心尖一颤:“什么?”
跑了?这代表什么意思?那我们之前并肩作战的时光,算什么?我们的相识,又什么什么?
易雨卿皱眉一怒,瞳孔却湿润了。
“她什么意思,不是说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吗?”
染上哭腔的声音让古冥愣一愣,接着道:“你赶紧回来吧,她明天的航班。”
易雨卿握拳,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要选择离开?难道恢复记忆会让你这么自卑吗?
易雨卿门外飘落许多花瓣,它们都在未接触到地面的瞬间消散,留下星星点点的闪光。
易雨卿心有不忍的跟爷爷奶奶说要离开,他们还是温和的注视她,离去和到来,于他们而言都是一件早已习惯的事。
马不停蹄的赶回夏宁,昨天定的航班比林亦忻晚了一个小时,没关系。
易母:去那边玩的话你钱够用吗?需不需要妈妈再转一点给你?
易雨卿手速飞快:不用了妈,我够花。
从赶到机场再到登机,易雨卿简直感觉累死人不偿命,可是为了追回她,也没办法了。
还好夏宁到苏林不算太远。
下机之后易雨卿又疯狂联系古冥,再次期间给发的林亦忻消息通通都发不出去,她被拉黑了。
易雨卿:你能感应到林梓的方位吗?
古冥:感应不到。
易雨卿茫然的站在机场,来到了苏林又能怎样,那么大的地方,寻不到的爱人。
易雨卿叹息,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出几片花瓣坠落,再一睁眼却消失不见。
在苏林待了好几日,易雨卿简直要崩溃了,她的黑眼圈开始加重,精神状态比之前差太多了。
古冥:如果找不到她,你还是回来吧。
易雨卿凄然一笑,回来?等她白骨森然的时候,林梓也不知道敢不敢回来看她一眼。
手上的翡翠手镯一闪,易雨卿一喜,问道:“赋雪,你感应到她了吗?”
翠绿光芒一闪一闪,易雨卿二话不说冲出酒店,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徘徊寻找。
不知道穿越了几条街头和马路,终于在人较少的地方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易雨卿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质问道:“林梓,你为什么要离开?”
林亦忻茫然的看着她,甩开手,说:“你怎么跟到这了?而且,我想去哪里还需要跟你知会一声吗?不需要等到你开学再断开联系,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你不要逾矩了。”
易雨卿眸色无光,喃喃重复道:“普通朋友?逾矩?林梓,你没看出来我真的很……”
林亦忻没等易雨卿说完就急忙跑开了,街道周围都是石砌的墙,分叉路口极多,林亦忻一跑走就真的没见影了。
易雨卿找了好久,周围的人开始逐渐消失,古冥一直发消息让她离开,打了好多电话可她就是不解。
易雨卿双手撑在膝盖上,汗珠垂落,她不死心,再抬头真就看到林梓了。她急忙冲上前要触碰那虚无缥缈的身姿,下一刻就进入到一个山洞中。
此时是正午,洞内的光线很足,一缕缕的凉气吹干易雨卿的汗水。
这是哪里?
没有一丝邪祟的气息。
洞内深处发着淡蓝色的光芒,还有点点清香飘来。
易雨卿大着胆子向前方探查,这总不可能是抛尸的案发现场吧?
“我等你很久了,易雨卿”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不过听起来有些稚嫩。
算了,不探查了……不是邪祟应该就没事,易雨卿想原路返回洞口却被封住了。
易雨卿禁不住问:“你是谁?”
那人却不回答她,自顾自说道:“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上千年……”
这声音,感觉要把我给吃了,怎么可能是故友等待重逢呢?
易雨卿脚下的花瓣形成一阵旋风将她围住。
“破!”
灿金光芒乍现,熟悉的女声,熟悉的人。
“你!怎会!”
看见林亦忻突然出现在易雨卿的身边,那人都惊了。
回想起那天跟风擎的对话。
“我被盯上吗……这魇妖莫非也要我的性命?”
林亦忻也有些困惑:“如果它想要你的命一开始就可以布置梦境,何必设局?”
易雨卿:“罢了,不管它想要什么,它事先要做的就是需要我的情绪崩溃,从而展开梦境。”
古冥轻飘飘来一句:“这啥呀,顺序都搞反了,魇妖对待普通人是先操控梦境致使其精神崩溃,易雨卿你有没有想过它其实已经让你回想起了一点悲痛的回忆呢?”
林亦忻呼吸一滞,看着她。
易雨卿沉默一瞬,了然道:“我明白了,她让我想起一些特殊的回忆让我精神崩溃从而取得它想要的。但关键在于我并没有因此而疯狂,风擎说它在林梓的小屋等着我们落网,我觉得它很有可能想在现实世界对我发力。”
“不如这样,”易雨卿扬眉,“我们顺着它布的局将它揪出来,就能知晓它的目的了!”
林亦忻问:“那你想如何?”
“出去之后,它一定会再次找到我的住所,然后林梓再和我上演一场苦情戏不就好了?”
林亦忻看着她喜上眉梢的面孔,喃喃道:“苦情戏?”
“风擎,帮我探查一下魇妖的大概位置在哪里。”
“我感应一下你的院子……嗯,在苏林!”
易雨卿:“苏林?”
林亦忻笑道:“既然是苦情戏,那戏份就要做足一些,雨卿,你说是不是?”
“我能与你的翡翠手镯相呼应,届时如果你遇到危险或者找到它的栖息地我就会出现!”
洞内。
易雨卿挑眉问:“如何,你可爱看我们演的这出戏?”
洞内上方浮现出一个十六岁男孩的模样,他一袭黑袍,面色苍白。
“好戏,”男孩扯动嘴角,伸出手拍拍,“不过,你以为我就没料到吗?”
“你接触了这么多的花瓣,就没有一次能闻到它身上的味道,是因为它短暂的封印了你的嗅觉。”
易雨卿警铃大叫,她确实没仔细注意过花瓣的味道,大脑开始昏昏沉沉的了。
是之前的花香吗?闻了这么多,不会真的有事吧?
“雨卿?”
身旁的林亦忻关切呼唤,可是她已经头晕不止,不管她如何阻止都无济于事,最终两眼一闭就要向前倒去。易雨卿的身前赫然出现一张蓝冰色的窗,林亦忻适时接住她,自易雨卿周围开始产生一个透明的看不见的屏障,这是魇妖的法术。
魇妖操控一个人类的梦境的时候,会出现一个小小的屏障将主人围住,任何人任何东西都不能伤害主人分毫。
林亦忻感觉这个屏障将她也包裹在内了,并且以这个床的包围起来的一米处为最终屏障的大小,将她们裹住。
男孩仍然浮在上方,低沉自得道:“她的记忆根本不需要篡改,重新想起来就能令她崩溃不止。”
若是其他人的前世记忆,魇妖还需要动动手脚篡改成悲痛欲绝的桥段,但易雨卿不用,她这么一个厉害的小道士,还拥有这么惨的前世,完全不用花费多余的力气就能得到她的命格。
林亦忻狠狠瞪了他一眼,梦境主人不醒,她是无法破除屏障的。
这场前世之旅,怎么,也轮到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