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池霖斜倚在门框,黑金色的运动服被汗水洇出深色纹路,发梢还沾着细碎汗珠。
“你怎么回来了?你...你不是在比赛吗?”,陶纾芜还以为自己没睡醒,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温池霖将背包甩在一旁的沙发上,包里是他最珍爱的羽毛球拍,和戳了各国签证的护照。
窗外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低笑一声,道:“都几号了…比赛早就结束了好吗?”
“不好意思啊,我最近有点忙,错过了直播时间。”
“知道,在忙结婚嘛。”,温池霖的语气平淡,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陶纾芜听得出他有些生气,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世界锦标赛这么重要的赛事,她却没有关注结果…
“那,你赢了吗?”
温池霖向右跨步,从包里掏出金牌在她眼前晃了晃,陶纾芜笑着接过,将金牌正反翻看。
“这么多年了,还是你包揽各大奖项,我要是你对手,真的要崩溃了。”
“其实你可以直接夸我的。”,温池霖俯身靠近,一脸自傲。
温池霖颜值与实力并存,是体坛目前最热门的明星选手,他代言的奢牌手表一经发售瞬间脱销。
这样的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陶纾芜见他没正形,用食指戳了戳他的眉心,并注意到他脖颈处细密的汗珠。
“好了,聊聊正事。”
温池霖敛起吊儿郎当的神情,一脸严肃地问道:
“你和那个富三代吹了?”
陶纾芜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唐稚告诉他的。
她抿了抿唇,没有作答,转身回房间去抽湿纸巾。
纸巾递给温池霖的瞬间,她纤细的手腕,被温热的手掌紧紧握住:“陶纾芜,换我吧。”
陶纾芜没弄明白,眨眼问道:“换你什么?”
“时间场地不变,跟我结婚。”,温池霖目光和语气都表达出无比的坚定。
陶纾芜被惊得后退了半步,金牌也随之落地。
“你,你疯了吗?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温池霖没有片刻犹豫,立即答道。
温池霖身高一米九,大部分情况下都需要低头与人对话,左双眼皮褶皱内藏着一枚小痣,眼眸向下看时,带着点少年气,但一睁开就很有气场。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因常年运动,肌肉紧实,但不是过分的大块头肌,下颌线很明显。
因长得好看,也吸引了一大批颜粉,还有美妆品牌找他代言,但他自己觉得不合适,就婉拒了。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聒噪,陶纾芜几乎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声太大,还是对面温池霖的。
陶纾芜正要开口反驳这荒诞的求婚,院子里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妈妈回来了。
陶纾芜奋力从他的掌心抽出手腕,猛地站直了身体。
冯女士买完菜回来,见家门大敞着,还以为陶纾芜要出去,迈进门槛却看见温池霖的身影。
“霖霖?”
温池霖弯腰拾起金牌,唇角扬起熟悉的礼貌弧度:“阿姨,好久不见。”
“哎呀臭小子,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吃饭了没有?去见过你外婆了吗,她可想你了!”
冯女士的性格开朗,尽管丈夫去世,弟弟也因车祸落下终生疾病,但她并不消沉。
当别人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时,她反而坦然面对,笑着说生活总要继续。
“还没有,等下就回去。”
温池霖每回出国比赛都会带回来一些当地的特色礼物,这次去的是丹麦,瓷器很是出名,只是不太方便携带,所以他就买了一套本土知名的品牌珠宝送给冯女士。
“阿姨,这个送给你。”
“你看你,每次打比赛都不忘给我带东西,房间里都快堆满了你送的礼物盒啦。”
“小时候都是你和外婆照顾我,像对待亲儿子一样,我发烧了都是你抱着哄的,这么大的恩情,一些礼物算得了什么呢。”
“这嘴甜的!谢谢你啦。”
冯女士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紧实的臂膀。
“快回去看看你外婆,然后来我家吃饭,正好我刚买了菜,今天晚上好好给你补补,外国的菜吃不惯吧?”
“是啊,在国外就想着您做的菜呢。”
温池霖拎上包走了。
他们两家紧挨着,都是带院子的二层小楼房,距离市区开车半小时。
二十八年前,温池霖的妈妈嫁到了市里,结果婚后五年因病去世。
他爸爸再婚后与新妻子生了对龙凤双胞胎,对他的关心逐渐减少,甚至大冬天还给他穿着单衣。
外婆不忍心,上门把温池霖夺了回来,所以从小学开始,他就住在外婆家了,姓也改了回来,跟妈妈姓温。
外婆年纪渐渐大了,很多育儿上的事情不懂,都来请教冯女士。
多年邻居,冯女士也可怜温池霖他们一老一小,所以能帮衬的都帮衬了。
妈妈看着他的背影感叹,“唉,要是小廷还在就好了,她儿子这么有出息,却不能亲眼看见。”
接着,她又转过身对陶纾芜道:“又懂事又争气,这么好的孩子…可惜你们不能在一起,这辈子是没办法让他做我女婿咯。”
说完,冯女士拎着菜篮往厨房走。
陶纾芜仰头,鬼使神差问道:“为什么不行?”
“你傻了呀?你马上要跟知铭结婚了呀。”
陶纾芜脚步滞涩了一瞬,跟着进了厨房。
灶火正旺,油烟机嗡嗡作响。
“妈”,她声音有些发紧,“你喜欢沈知铭吗?”
“喜欢呀!”,妈妈头也没回,语调轻快,手里的锅铲翻动着,“又沉稳又大方,对你又好。”
冯女士在热气中忙碌,口中还哼着欢快的小调,背影微微晃动,透着股心无旁骛的欢欣,仿佛已提前沉浸在女儿婚礼的喜悦里。
陶纾芜张了张嘴,想道出沈知铭出轨的事实,可看着妈妈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她最终只是抿紧了唇。
把那个肮脏的秘密,生生哽在喉咙,憋了回去。
陶纾芜转身回屋,手指触碰到门把手时,温池霖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撞入脑海…
他的那句:“换我,跟我结婚。”
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他们可是从穿开裆裤就混在一起嬉闹,熟得如同左手握右手的关系,互相开过的玩笑,比她吃过的盐还多。
可是…可是为什么,刚才与他对上眼神的瞬间,她还是有那么一下心跳加速?
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明明不重,却直到现在还尚有余温…
他俯视她时的严肃与专注,更是完全不像玩笑。
就在这时,温池霖搀扶着他外婆走了进来。
再有几个月就是外婆整七十岁生日了,可她看着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的人,步履轻盈到比陶纾芜这个年轻人还有朝气。
温池霖像进了自己家一样,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帮冯女士切菜,厨房里很快传来锅铲碰撞的轻响和他们的说笑声,融洽得如同母子。
陶纾芜给外婆倒了杯温水,挨着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
外婆温暖的手轻轻覆上陶纾芜的手背,拍了拍,压低了些声音:“小芜啊,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帮外婆劝劝霖霖。”
老人家的眼神带着殷切的期盼,“让他去见见相亲对象吧,他姨妈那边都安排好了。”
让她劝温池霖…去相亲?
陶纾芜的心像是骤然失重,直往下坠。
四周闷热的暑气沉沉地压下来,堵得她呼吸一窒,几乎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地牵动嘴角,僵硬地挤出一个微笑,干涩又勉强。
饭菜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四人围坐餐桌,温池霖很自然地坐在了陶纾芜身边。
那是他们从小到大的固定座位。
可今天,这张再熟悉不过的椅子却像生出了无形的芒刺。
陶纾芜脊背挺得笔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热的碗沿。
温池霖的存在感从未如此强烈,他手臂偶尔不经意的靠近,浅浅的呼吸声,都让她坐立难安。
她的视线始终牢牢锁在自己面前的碗碟上,连一丝余光都不敢向他那边瞟去。
用餐过半,外婆放下汤匙,目光投向温池霖,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焦虑:“霖霖啊,眼瞅着小芜都要成家了,你这孩子到现在连个对象影子都抓不着。上回介绍那女孩子,微信加了,统共说了三句话就没下文了,害得我见了介绍人,老脸都没处搁!”
她叹了口气,那叹息里裹着沉甸甸的期盼,“我这把老骨头,有生之年要是见不着孙媳妇,还有什么盼头…”
“是啊霖霖。” ,冯女士连忙接话,眼神热切地看向温池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跟阿姨说,阿姨给你留心着…”
饭桌上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都等着他的回应。
温池霖神色如常,甚至没停下夹菜的筷子,只淡淡地抛出一句:“不用了,我马上也要结婚了。”
“啪嗒!”
外婆的筷子失手掉在瓷砖地上。
而陶纾芜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声音瞬间被抽离,她猛地扭头看向温池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