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退线 第2章 初遇

那是他们的初遇。

路上车辆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沈叙白家里只有一辆电动车，今儿正好被他妈给骑走了，只能走路。

沈叙白刚高考完，打算打个暑假工挣点钱。恰好在网上看到隐甜的招聘信息，决定来甜品店当服务员，今天是他上班的第二天。

他这人时间观念不强，但到最后火烧眉毛了也不比谁少着急。出门知道着急了，沈叙白走的很快，三步并作两步大步往前走。他家去隐甜得经过澜岸云邸，正好马路前面是绿灯 ，沈叙白赶紧过马路。

按理说行人道上的绿灯，车都会停住，可偏偏总有那么一两辆车闯红灯。

后面有辆车开的飞快，沈叙白正前方有个人，他看到车反而一动不动了，眼看就要被车撞上。

沈叙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前面那个人的手腕，往后拽。

一股强风裹着轰鸣声瞬间掠过他们身侧，刚好与车擦肩而过。沈叙白有点胆战心惊，不敢想如果自己迟疑了，哪怕只有一两秒，后果会怎样。

他的右手紧紧攥住那个人的手腕，也不知道是沈叙白的手大，还是那个人的手腕太细、骨头太小 。总之，沈叙白的手完完全全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密不透风。

沈叙白松开手，“以后过马路就算是绿灯也得”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那个人回头了。

这张脸近在咫尺 ，沈叙白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肤色是久不见天光的冷白，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瘦削的下颌线条格外清晰。眉眼间缺乏生气，唇色淡若褪色花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沈叙白觉得他看起来很悲观，像一株长期缺乏光照的植物，枝叶虽在，却已失去了生长的**。

他看着对方的脸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站在原地。

过了十几秒，变成了红灯。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车川流不息，持续的轰鸣声与轮胎摩擦地面的噪音交织成一片。

靳影没有动，淡淡地看向眼前的人。

“我走的是绿灯，是那辆车要撞我。”

沈叙白说：“你明明看见后面有车，为什么不躲？”

靳影依旧淡淡的，“我遵守交通规则，等到绿灯才走 ，是那个司机在违反规则。”

沈叙白认真的说：“有危险就要躲。”

靳影问：“躲危险，就可以避免危险吗？”很认真的神色看着沈叙白。

沈叙白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但他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一个人。

靳影看到绿灯就走了，沈叙白慢了半拍才跟上。过了斑马线，才想起来上班要迟到了，少年似箭一般冲到前方。沈叙白在风中不顾一切的向前跑，他在阳光下，靳影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沈叙白一口气跑到门口，有点喘。但还是迟到了几分钟 ，他进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店长道歉。

店长摆了摆手，“下不为例，赶紧去换工服。”

沈叙白不好意思地连连点头，赶紧到员工间换好衣服出来。

靳影推开门，没想到两个人竟然这么快就第二次见面了。

他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开口。靳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撇开了视线，去昨天拿泡芙的地方还打算买一个那个吃。

沈叙白反应过来后，赶紧跟到靳影旁边。店长昨天才告诉他，只要有顾客来就跟在旁边，要随时准备为顾客介绍，给他们留下一个好的服务印象。

靳影看了半天却没有发现在哪，还以为泡芙放到别的地方了，他挨着每一个柜台仔细找，却仍没有找到。但是靳影不愿意放弃找它，毕竟那个真的很好吃。

沈叙白见状，适时开口：“需要什么吗？”

吃货心作祟，靳影最终还是开口了：“梦龙巧克力冰激凌泡芙在哪里？”

“是梦龙脆壳冰淇淋巧克力泡芙吗？ ”沈叙白不确定的问。

靳影点点头。

“这个每天限量五十份，刚才卖完了。但是我们店里有一款和它相似口感，也很不错的甜品。请问需要推荐吗？ ”沈叙白尽力充当推销的角色。

靳影不知道说什么，点了点头。

沈叙白往前走，靳影跟在后面。沈叙白停下来，靳影也跟着停。

“我们这款脆脆小可，表面有一层添加了榛果碎的巧克力脆壳。里面是牛奶蛋糕胚和芒果巧克力脆脆珠的双层夹心。”沈叙白努力回忆着昨天从店里拿回家，刻苦背了一晚上的产品介绍说。

“需要来一份吗？”

靳影感到有点可惜，但事已至此，只能退而求其次，他掏出现金递给沈叙白。

沈叙白：“。。。。”他迟疑了一下问 ：“请问是要结账吗 ？”

靳影点头。

沈叙白从柜里拿出一个，小心翼翼的包好，贴心的放了两个冰袋。

“请问您有办卡吗，可以享八八折优惠。”

靳影不语，只一味地递现金。

把沈叙白嘴边“会员卡可以积分，您有会员卡吗？”“需要办个卡吗？现在优惠力度非常大。”和“微信还是支付宝？”全都堵了回去。

他接过钱，迅速结账找零。把钱和蛋糕一并递给靳影。“零钱收好，蛋糕尽量两个小时内食用。如果不尽快吃的话，可以放冰箱冷藏，不然会影响口感。 ”

找回的零钱靳影没数就随意塞进口袋里，他拿上东西慢吞吞地出门。在沈叙白的视线里越走越远、越走越小，直到关上门，彻底看不见了。

沈叙白在收银台那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热情了，怎么好像把人吓跑了，刚刚整个过程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那儿一个劲儿的叭叭。

“林姐，我是不是哪里推销的不太好？ ”沈叙白虚心求教。

“你这是刚来上班第一次碰见他，这人最近这一个月啊，几乎每天都来买甜品。一开始我去推销也这样啊，后来看他一个人在那儿挑更自在 ，就不过去推销了。”林姐说。

“每次结账还都只递现金。”另一个服务员听见他们说，自己也说。

“对、对、对，而且这夏天都多热的时候啊 。别人都短裤短袖 ，他每次来店里好像都长裤长袖，能捂出一身汗 。”林姐补充道。

沈叙白点点头，心想看来有的顾客比较i，不能都那么热情推销。

后来他每次上班都能碰见这位顾客来买东西，上次同事们之间的闲聊，让沈叙白对他印象更深了些。

店里没顾客、不忙的时候，沈叙白就会看他在货架前转悠，来来回回挑东西。

他的背影好单薄，沈叙白想。

沈叙白时刻等待着他需要人推销的机会，可惜一次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时候。

要下班打烊的时候，沈叙白抢着多干活、干重活。店里大部分的员工都是女性，脸皮薄不好意思。

“小沈，姐哪能老让你干这重活。我来吧，你去干点轻松的。”

“那哪成啊，我在这，哪能让你们干这活？没事，姐，我力气大……”沈叙白的嘴甜，再加上年轻硬帅 ，三两句就能把这些在这儿工作的老员工给钓成翘嘴。

这些人笑的是个个心花怒放。

“行，那姐就不跟你争了。咱们店不卖过夜货，这些都得扔了。弄完过来挑一挑，喜欢什么带回去吃 ，可不能跟姐客气。”

沈叙白朝她笑了笑，露出了两颗虎牙。

今天的夜晚，靳影是伴着巧克力的醇香入睡的。

可惜，半夜还是被惊醒了。

他就像是被困在笼里的金丝雀，一直被困着，试图逃脱。突然有天真的逃了出去，飞到了很远的地方，待了一年，自以为获得了曾经没有的自由。

那一年真的很久，靳影信以为真，以为自己真的逃了出去。好不容易相信了，结果又被抓了回去 。

现在被放走，他不敢相信。因为以为得到了自由又被毁掉的感觉实在是太痛了，靳影的心至今不敢踏出这个笼子。

做噩梦被惊醒，觉得现实不真实。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不敢完全相信现实是真的。只害怕是命运的戏弄随时会收回去，又是一场空欢喜 。

靳影起床倒了杯冷水，他仰头大口大口的猛灌。水溅到脖子上，顺着脖颈直淌，洇湿了满是冷汗的衣领。只有这种感觉，能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靳影想起房子里还放了些零食，他拿起一桶薯片，一把一把地塞进嘴里时，咔嚓咔嚓的脆响随着牙齿的咀嚼塞满了整个口腔。

吃完所有零食没吃够，靳影想起冰箱里还有吃剩下的甜品。他开着冰箱门，手抓起泡芙塞进嘴里，爆出的奶油和外壳的巧克力粘到了手上，他丝毫不在意。奶油从嘴角溢出，黏腻地糊满了下巴。靳影只是不停地吞咽，眼神空洞地盯着下一块。

“呕”，靳影连忙跑到卫生间。

他对着马桶呕吐，瘦削的脊背在剧烈地抽搐，黑暗中只听见断续的呛咳和液体溅落的回响。

直到这，靳影才觉得够了。

包装盒塑料袋随意地扔在地上，他返回去关上冰箱门。洗了洗手，顺便泼了把冷水洗脸，水珠随着发梢滴落。

靳影躺回床上睡着了。

他醒来后把昨天晚上在地上扔的垃圾都收拾干净扔进垃圾桶，状态与正常人无异。

靳影喝了两杯热水，肚子有些撑，不打算吃午饭了，窝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靳影不知道干什么，只希望可以找点事做。

下午快四点的时候有点饿，他懒得给自己张罗吃的。把鸡胸肉煮熟套个袋子揣进口袋，出门去隐甜买蛋糕，顺便喂一下那只猫。

沈叙白今天上的是早班，下午四点就下班了。他来这儿上班的时候，发现有一只橘猫老在店门口附近转悠。

经过他的仔细观察，最终认定这是一只流浪猫 。沈叙白回家后认真挑选了一款猫粮在网上下单，昨天刚到。

但昨天上夜班，最早也得十点以后下班，那个时候早不见猫了。但今天上早班，沈叙白特地带上猫粮。等下班的时候，让这只猫尝尝合不合口味。

沈叙白往左手倒了点猫粮，伸着手喂小猫吃。它小嘴就没停过，很快就吃完了 。猫爪轻轻推推他的手，示意沈叙白再倒点。

这猫挺通人性啊，沈叙白暗暗想。

等他倒上，猫反倒不吃了，眼神一直望着店门口。

靳影在店门口刻意停留了十几秒没进去，但始终没感觉到有东西扒拉他裤腿，最终他推开门走进去。

沈叙白跟着猫扭回头看向店门口，只看见有个人推门进隐甜了。那背影，单薄得有点眼熟。

猫快速的扭回头，小嘴一张、舌头一舔。沈叙白的右手顺着它的头往后摸毛发，橘猫很享受，尾巴一摇一摇的。

靳影结完账推开店门出去，橘猫几乎是跑过去拽他的裤腿。

靳影蹲下身，将煮熟的鸡胸肉喂给它。猫边吃边摇尾巴 ，吃得好不欢快。

沈叙白左手还残留了一点猫粮，没想到这只猫竟然直接跑了，还这么快。他扭头一看，猫正被别人喂着 。

再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他。这猫看样子还和他很熟，头亲昵的蹭着他的手。

他喂猫的样子虽然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冷冷的 ，但沈叙白莫名感觉这一人一猫有点温馨。

他拿着猫粮进店洗了洗手，顺便把猫粮放进杂物间，这样喂的时候方便点。

沈叙白出门的时候，靳影还在喂猫。

靳影背对着沈叙白，沈叙白瞧着靳影脸上虽然依旧是冷淡的神色，可蹲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在耐心的喂猫。

沈叙白通过他的种种行为不可控地对这人产生了好奇，主动搭话 ：“这是你的猫吗？”

靳影看也不看身后人是谁，“不是。”

“那它为什么和你这么熟？我喂它的时候 ，看到你在门口，我手里的猫粮都不吃了就看你。你一出来，它窜一下就跑到你那。 ”

“喂过几次。”

“我叫沈叙白，你呢？”

靳影扭回头，沈叙白俯视着他的脸。那双很大、充满平静的眼晴看向沈叙白的那一瞬间，沈叙白竟然觉得他很像这只橘猫。

靳影似是没想到两人这么有缘，迟疑了两秒才扭回头继续喂猫。

小猫吃完了手里的鸡胸肉 ，猫爪扒拉扒拉靳影的手。靳影再往袋里倒点在手上，猫吃的更香了。

“靳影。”

起这个小说名就是因为沈叙白和靳影的十八岁是完全不同，截然相反的两种状态。

沈叙白意气风发，还考上了很好的大学，靳影如同死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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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