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退线 第14章 红色纸玫瑰

靳影总算把防晒霜大致涂匀了，只是手上还残留了一些黏腻的白色膏体。

他正想着要不要去洗手间洗个手，沈叙白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将几张纸巾递到他面前，“擦擦吧。”

“谢谢。”靳影接过纸巾，仔细地擦拭着手指。

这时夏乔乔吃得正欢，一大口冰沙配着蛋糕，偶尔噎着了猛喝几口咖啡顺一顺，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待靳影擦干净手，沈叙白才拿起小碟子旁多余的甜品叉，插进自己面前这块色泽诱人的黄色三角蛋糕。

他轻轻朝靳影的方向推了过去， “尝尝看，”沈叙白声音不高，恰好盖过店内的轻音乐，靳影可以听得见，“配着你那杯卡布奇诺，应该刚刚好。”

靳影正小口啜饮着，闻言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地落在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蛋糕上，又抬眼看向沈叙白，下意识地问：“……给我的吗？”他以为那块蛋糕是沈叙白点给自己的。

“不然呢？”沈叙白微微挑眉，似乎觉得他这呆呆的反应有点好笑。“嗯”，他说着将蛋糕又往靳影手边挪近了一寸。

这时，一阵轻快的手机铃声响起。靳影循着声音看去，是从夏乔乔那个挂着毛绒挂件的背包里传出来的。

夏乔乔“哎呀”一声，连忙放下勺子，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迫不及待地按了接听键。

“喂，妈妈……”她欢快的声音像掺了蜜，身体不自觉地微微摇晃着，对着电话那头叽叽喳喳地讲述起来，“嗯嗯……现在在喝咖啡，还有蛋糕！超级超级好吃！……一会儿？哥说带我们去仙岳山……”

靳影听着夏乔乔雀跃的声音，目光落在她无忧无虑的侧脸上，微微出神。他无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敲打着冰凉的桌面，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

电话那头似乎一直在叮嘱着什么，夏乔乔偶尔嘟起嘴巴，拖着长音撒娇：“哎呀，好啦好啦。我知道，我知道啦……会涂防晒的，不会乱跑的，保证跟紧哥……”她嘴角洋溢着被宠爱的、幸福的又略带几分娇憨的微笑。

靳影不可控的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关于妈妈的记忆……好模糊。她似乎总是一副歇斯底里的、充满怨愤与疲惫的模样，尖锐的声音只想让人逃离。那种温暖的、带着笑意的叮嘱……他从未体会过。

沈叙白的目光淡淡扫过对面突然安静下来的靳影，他注意到靳影失神的表情，将那双无意识敲打着桌面、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处着力的手，以及微微抿紧的嘴唇尽收眼底。

沈叙白小口喝着咖啡，对靳影笑了下:“怎么不尝尝？放久了口感就不好了。”他没问靳影怎么了，只是眼神里却带着关切。

靳影如梦初醒，“哦，我马上吃。”

沈叙白被这反应弄的感到好笑:“只是想让你快点尝尝而已。”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自然地接了一句，“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吃蛋糕的。”

靳影拿着叉子的手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还能记得他的喜好。

靳影垂下眼，盯着蛋糕低声说：“现在……改成一周吃一次了。”

他没说的是，这个习惯是因为当年沈叙白临走前，半开玩笑地嘱托过他“少吃点甜的”。

沈叙白轻轻“哦”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状似随意地问：“是不喜欢了吗？”

“喜欢的。”靳影回答得很快，几乎没经过思考。说完才觉得有些突兀，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只是觉得，吃多了对牙不好。”

沈叙白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只是将话题绕回眼前：“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很浓的芝士味稍微带着一点酸，配着咖啡的醇苦，第一口就被惊艳到了。”

靳影看着眼前细腻芝士层上烤出完美焦糖色的蛋糕，他拿起叉子，小心地叉了一小块送入口中。

浓郁醇厚的芝士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搭配上面脆脆的焦糖层，口感层次丰富得让他眼睛微微睁大。

确实……很好吃。

靳影很快就忘了刚才想的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他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蛋糕，微微眯起眼，专注享受美食的样子像只被安抚好的猫。

就在他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指尖还无意识地摩挲着甜品叉时，看似在翻杂志的沈叙白忽然开了口，声音带着一种随意的温和：“给你折个玫瑰花吧。”

靳影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的怔住了，他抬起头，迷迷糊糊的“啊？”了一声，嘴角还沾着一点芝士蛋糕的痕迹。

“看好了。”沈叙白说着，放下杂志，随手往旁边餐巾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

或许是觉得纸巾太软，他又从自己随身带的笔记本上随意撕下一张纸。

沈叙白动作有些笨拙，甚至称得上潦草，手指翻飞间更像是在把纸揉成一团。他的眼神专注地落在左手的纸张上，眉头微蹙。

“好像不是这样折的……”沈叙白低声咕哝着，右手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发，又自然垂下，搭在桌边。

靳影的视线跟着他那只忙乱的左手，丝毫没注意到沈叙白垂下的右手在桌面的阴影里悄然握拢。

下一秒，沈叙白像是放弃了，自嘲地笑了一下，左手将那团皱纸扔到桌上。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的右手，那只看起来一直空着的、无所事事的右手，不知何时举到了靳影眼前。

朝靳影展开。

一朵精致的红色纸玫瑰，静静地夹在沈叙白指尖。

它出现得如此突兀，又如此自然，没有一丝征兆，就像是……靳影迷迷糊糊的想，就像是一场从天而降的惊喜。

沈叙白脸上那点笨拙的懊恼瞬间消失，转而化作一丝狡黠而温柔的笑意，轻声对愣住的靳影说：“看来它更喜欢直接出现在你面前。”

靳影眨了一下眼，思绪还沉浸在刚才蛋糕的甜腻和此刻的惊讶中，半天才找回声音:“好漂亮，怎么弄的啊？它是凭空出现的吗？” 他甚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沈叙白扔在桌上的那团废纸。

沈叙白看到靳影呆住的样子，又笑了，笑容比窗外厦门的阳光还要炽烈，甚至露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

“这朵花这么漂亮啊？那为什么不收下呢？”他拿着那朵纸花，在靳影眼前轻轻晃了晃。

靳影迟钝地接了过来，好奇地问:“怎么做到的啊？”

“你刚才想东西想得太入迷，吃蛋糕又太专注，”沈叙白语气轻松，带着点调侃，“都没看见我在折玫瑰花。”

沈叙白解释道：“这个是早折好的，刚才顺手拿出来而已。”

靳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耳根微热，“你还会魔术……”

沈叙白一只手托着下巴，拉长尾音:“嗯……也算不上什么魔术吧？读研的时候，学校正好办了个活动，去偏远山区支教。”

靳影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抬起头呆呆地问:“然后呢？”

沈叙白懒洋洋地说，姿态比谁都要闲适：“我就参加了啊，又能丰富人生经历也能帮助别人，何乐而不为。出发之前在网上学了点小把戏，想着逗小孩子开心。”

他想起那些孩子，眼神柔和了些，笑了笑。“这些把戏挺简单的，但他们很高兴，眼睛瞪得圆圆的，和你刚才一样。”

“那你呢？”沈叙白忽然问，目光重新聚焦到靳影脸上。

“……什么？”靳影没反应过来。

“我拿这个小把戏逗小孩子，他们很开心。逗你，”沈叙白顿了顿，声音里含着笑意，“你开心吗？”

靳影感觉脑袋有点晕乎乎的，是因为咖啡因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不是小孩子了。”他小声嘟囔，像是反驳，又像是自言自语。

沈叙白笑得更深了些，“不是小孩子也可以开心啊。”

店里正好放着慵懒的音乐，沙哑的男声哼唱着温柔的旋律。靳影甚至感觉有些困意袭来，身心都放松得不像话。

大概是困了吧，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可是，不对，靳影握着还有余温的咖啡杯，迷迷糊糊地想，我喝的不是咖啡吗？

静了一会儿，终于和妈妈讲完电话的夏乔乔凑了过来，一眼就看到靳影手里的纸玫瑰和桌上那团废纸了。

“哇塞！沈叙白，原来你还有这手艺啊？”她夸张地大叫，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为啥有这技能点，这么多年还是个老光棍呢？”

被揭了老底的沈叙白，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自家表妹：“闲的没事儿干就吃东西，蛋糕还堵不住你的嘴？”

夏乔乔才不在意他的威胁，得意地往自己嘴里又塞了一大口蛋糕，含糊不清地继续挑衅：“我就说，我就说，你能拿我怎么着？万年老光棍！略略略~”

靳影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俩人，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捏着那朵永不会凋零的红色纸玫瑰，嘴角在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悄悄地弯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不再像正午时分那样晒了。沈叙白看了眼腕表，站起身时，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差不多了，这个时间去仙岳山正好，等走到山顶，差不多能看到日落。”

夏乔乔立刻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背上她那个挂满毛绒挂件的背包。

沈叙白语气轻松的说：“慢慢走，累了就歇歇。仙岳山的路修得很好，不像白天暴晒，傍晚走起来很舒服。”他这话说得很坦然，却悄然打消了靳影心底的顾虑。

靳影微微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那朵纸玫瑰。

走出咖啡馆，温热的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夕阳给街道镀上了一层金边。

夏乔乔在前面走得很快，沈叙白放慢脚步，与靳影并肩走着，影子在身后被拉得很长。

玫瑰是因为沈叙白当年去支教前只学会了折这个，而且老板给的纸正好是红色，阴差阳错。沈叙白这个时候只是想逗靳影开心，没别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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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红色纸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