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杳杳西风老 第86章 爱而不得

长生眠花是末议一族的墓地。

末议一族没有扫墓的传统，很多人一辈子可能就只有死的时候去过一次长生眠花。

这次是末议妖娆第二次去长生眠花了，第一次去的时候是末议嫣然带他去的。

那是在末议嫣然三十岁的时候，末议妖娆十岁。

末议妖娆在上课的时候听到小伙伴们问他为什么兄长已经三十岁了还活着，末议妖娆不知道原因，一下学就嚷着问来接他的末议嫣然：“为何兄长已经三十岁了还好好的呢？”

每个命宗的人都知道，命宗的人活不到三十岁，只有末议嫣然没有继承先祖之力而平安无事的活到了三十。

天才少年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学习完了所有命宗的公式，依靠所学延续了生命，是公认的天才。年少的末议妖娆一直以末议嫣然为荣，兄长就是他最崇敬的人。

“娆娆，我已经死了。”

末议嫣然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末议妖娆年幼，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

被末议嫣然牵着手，他们站在山青花欲燃的悬空桥上，耳畔传来的是来来往往的人们看到末议嫣然的惊讶和称赞。

“是那个天才啊，难以置信，他已经三十岁了。”

“百年来最出色的人，以后估计会成为族长。”

“我也想和他一样活久一点啊！”

“我们是术宗，他是命宗，不一样好不好。”

“只是怎么还未娶亲，长得是真的好看。”

……

这些话，末议妖娆从小听到大的。他与末议嫣然相差二十岁，他可以说是被兄长一手带大的，末议平栀是家主，很忙。

末议嫣然牵着末议妖娆的手很凉，“兄长你明明活着，还在和娆娆说话。”

“因为娆娆还没有长大，我要陪着娆娆，所以要和娆娆说话，等到娆娆长大了，我就会离开了。”

说着，末议嫣然从手心幻化出一朵紫色的花朵。

“娆娆，看到这朵紫术花了吗？如果以后想兄长了，就去长生眠花找它。”

末议妖娆第一次看到兄长的紫术花，也第一次摸到了属于亡者的花。

紫术花，末议族的人死后都会化作一朵紫术花，凝聚着生者的血肉与思想，将亡者的紫术花种在长生眠花，可以让后人感应到亡者，虽死犹生。

“兄长，为什么可以让娆娆看到呢？娆娆的花怎么看呢？”

末议嫣然收了花，摸着末议妖娆的脑袋说道：“因为我死了，娆娆还活着，所以娆娆看不到自己的花。”

末议妖娆显然不能理解，拉着末议嫣然的衣袖着急的问道：“兄长怎么会死呢？兄长是天才，娆娆没有看到兄长的花，兄长还活着，兄长也看不到那个花，兄长离开了，娆娆怎么办，兄长不准离开！”

“娆娆要不要去长生眠花，看看我的花？”

末议嫣然拼命摇头，“不去，兄长没有死，怎么会有紫术花！”

“可是我的紫术花很好看，只给娆娆一个人看，娆娆不看吗？”

果然，末议妖娆动摇了。

只给他看的诱惑很大，他望着周围走来走去的人说道：“他们没有看到吗？”

“没有，有结界，只属于娆娆的结界。”

“娆娆要看！”

对于这个弟弟，末议嫣然太了解，很听话，很好骗。

使用了传送公式，末议嫣然带着末议妖娆瞬间到了长生眠花。

远处的山，近处的草地，到处都是紫术花。

这种长得很像兰花的花，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大地。

空气里飘散着独特的幽香，清淡不腻人，绵长悠远。

末议妖娆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多的紫术花，松开了牵着末议嫣然的手，跑进花海里，兴奋的摸着那些随风摇晃的花朵。

这是末议妖娆没有过的体验，或近或远，听不到声音，却可以感觉到仿佛有很多的声音在空气响起，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来到这里末议妖娆知道他们是高兴的。

触碰到的感觉和碰到人一样，带着不同的温度，可以感受到花朵传达出来的欢愉，他们很高兴末议妖娆的到来。

从遥远的地平线那端吹来的风，夹杂着海的咸味，紫色的花瓣和草叶在空中飞旋，轻薄的衣裳扬起，末议妖娆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回头看到末议嫣然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

常常面带微笑的末议嫣然笑起来很好看，不似父亲末议平栀的清秀，多了些硬朗，他的长相和性格相反。

以前的末议嫣然年少成名，多多少少有些傲气，有着天才和普通人的距离感，但是这种距离感都因为末议妖娆的出生一点点消磨掉了。

时间会不经意间改变着人，不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末议妖娆开心的朝末议嫣然跑来，抱着他说道：“兄长，我好像听到了先祖们说喜欢我。”

“先祖们可不是见了谁都会这样说的，娆娆真是幸运的孩子。”末议嫣然望着远处说道。

他望着的那个方向就是天地清霜所在的地方。

末议妖娆那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只顾着兴奋了，“兄长，你的花在哪里？娆娆想要知道可不可以感受到兄长的想法。”

“就在这里，这些没有开花的紫术花，就是我的花。”

末议嫣然的脚下确实是一片没有花朵的草地，比旁边的花丛低矮，很明显的一块。

末议妖娆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紫术花的叶片，那些细长的叶片被末议妖娆碰到就卷曲了起来，整个植株好像缩小了一圈。

这个发现让末议妖娆很惊奇，“兄长为什么会怕娆娆，娆娆什么也没有做。”

在末议妖娆看来，这个样子就是在害怕，害怕就会缩成一团，和他自己一样。

末议嫣然盘腿坐在草地上，伸手碰到卷曲的叶片，叶片又舒展开了，“娆娆，这不是害怕，只有娆娆知道我的花在这里，这是见到娆娆才会有的反应，以后娆娆就不怕在这么大的花海里找不到我了。”

“为什么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子，是娆娆不认识的女孩子。”末议妖娆通过紫术花的叶片感觉到了末议嫣然的想法，没想到看到了一个女孩子，不，是感觉到了一个女孩子。

“那是我喜欢的人，娆娆看到的是我二十岁以前的记忆。那个时候娆娆还没有出生，所以娆娆不认识。”末议嫣然注视着末议妖娆手里的叶片说道。

“为什么娆娆从来不知道兄长有喜欢的人呢？她为什么没有嫁给兄长？难道她是外面的人么，好像不是我们家的人，她的眼睛不是紫色的。”

末议嫣然捏了捏末议妖娆的肥嘟嘟的小脸，“她已经死了，她嫁给了其他人，嫁给了她爱着的人。”

还是笑着的末议嫣然，眼里难掩的落寞，偏偏末议妖娆看懂了，“兄长很想她吗？兄长不高兴了，为什么她不喜欢兄长呢，要嫁给其他人，兄长长得好看还厉害，娆娆最喜欢的人就是兄长。”

“娆娆以后也会有喜欢的人，那个喜欢和喜欢兄长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娆娆，有的人，你无论多么喜欢多么努力，她都不会喜欢你。总会有人突然出现，他可以轻而易举夺走你喜欢的人，哪怕那个人会伤她，会让她难过，她还是不会喜欢你，不会选择你。长得好看，很厉害也会不让她喜欢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仅此而已。”

“可是，兄长，娆娆听不懂。娆娆喜欢的人都喜欢娆娆。”末议妖娆呆呆的看着末议嫣然把紫术花折断，在指尖揉碎那鲜嫩的叶片，绿色的汁液散发出微苦的味道。

末议嫣然把呆呆的末议妖娆抱在怀里，说道：“娆娆，我很爱她，想着要是活久一点就可以陪着她了。可是她死了，被我害死了。当她离开的时候，我就死了。我要如何去做，才可以弥补呢？娆娆不要和我一样，做一些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人啊，太聪明也不一定是好事，聪明反被聪明误。”

“兄长，娆娆陪着你，娆娆……”末议妖娆感觉到有水落在了脖子上，从末议嫣然抱着的臂膀缝隙中，第一次看到末议嫣然在哭。

于是末议妖娆学着末议嫣然也紧紧抱着他，末议嫣然教导过：“男子汉大丈夫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哭。”可是这个男子汉大丈夫哭了，他为了一个人在哭。

“兄长，为什么要哭呢？娆娆也想哭……”末议妖娆还是用手去给末议嫣然擦眼泪了。

“娆娆，爱一个人好难啊。”末议嫣然带着哭腔笑着说道。

突然被松开，末议妖娆还没有问这句话什么意思，就又听到末议嫣然说道：“娆娆，知道为何最近几十年我们末议一族不再光明正大的在外面世界出现吗？”

“娆娆不知道。”

末议嫣然用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珠，苦笑道：“因为阿翁他和我一样，爱而不得，所以不准我们去外面，不准娶或者嫁外面的人。我不该不听阿翁的话，如果不曾遇到她，我说不定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娆娆以后也不要爱上外面的人，爱而不得的痛苦不想娆娆也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