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杳杳西风老 第71章 时雨时节

烟雨迷蒙中，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水面上盛开着数不清的红色莲花。

一条笔直的木桥隐约在红莲花海中，木桥的通往的远方天地间闪耀着通天的光束，黑色的闪电毫无征兆的出现。

妘湮望着闪电密集的方向，他知道那意味着空灵失去了凡人之躯。比预计的时间早了许多，空灵还是那么随心所欲，不听劝告。

天空落下的雨丝是淡淡的微红色，妘湮张开手，接着雨，自言自语道：“你才离开了几千年，忘川河水的颜色都开始变淡了。”

不止是河水，连红色莲花的颜色也没有那么艳丽了，失色的雨褪去了万物本该绚烂的生机，空灵离开太久，妘湮也离开太久了，一花一叶都失了魂。

此刻妘湮终于弄清了炼狱妖娆为何会在人世间成为有毒的花了，作为妘湮象征物的炼狱妖娆有了枯萎的迹象，木桥旁随意寻一株莲花，都可以看到不仅仅花朵整体颜色变得发粉，顶端的花瓣发黑干枯，轻轻一碰就会凋落。

到底是什么缘由只有空灵最清楚了，哪怕是名义上的兄长，空灵也担得起妘湮的那一声“兄长。”

想明白这件事以后，妘湮笑不可仰，“偏偏要用炼狱妖娆去治愈当年的刺心之失，还真像你会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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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德二十六年的最后一天，除夕。

李长逸一大早就匆忙出府了，到现在还未回来。

施正卿用过晚膳后便坐在府里最高的屋顶上看星星。

白日里伺候的婢子问施正卿可知道靖王妃是什么模样，是不是长得美若天仙，施正卿听了后笑了许久。

“没有，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婢子疑惑不解。

“小郎君的话是何意呢？”

“自然是字面意思，就是没有的意思。”

李长逸对下人们称施正卿为好友，施正卿这样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待下人有礼有节，不免让人觉得施正卿很好相处。

于是时常会有那些喜爱热闹的下人跑来问他可有意中人了，施正卿也一一回答了她们：“我已有良人。”

极少有人会问李长逸，施正卿也无意间提到过，那些年轻的婢子都认为李长逸和传闻里的一样很难相处，鲜有笑容，比较威严，再加上这回来了越城可谓是杀光了大半的越地旧贵族，也算是“名声在外”了。

施正卿把下人的话告诉李长逸以后乐了好几天，还说：“她们不懂得九郎的好，还是说九郎只待我一人不同呢？”

李长逸由着施正卿的性子，任他说笑，“分明夏难洲说你曾经不许有人谈论有关于我的事情，现如今看起来，你反而乐在其中。”

“在凉州城，人人皆知我心悦你，不似在这里，她们只当我是你的友人，都是没有恶意的话，也不必计较。”

话虽如此，李长逸不忘叮嘱施正卿：“阿卿也不要得意忘形了，以为你是友人才会来问你有没有意中人罢？我可听说了，那些小娘子在我不在的时候常来寻你。”

这事被施正卿一句“李长逸！”给翻过去了。

“小郎君晚上想要吃些什么呢？今日除夕，夜里要守岁，可要准备宵夜？”

“红糖馄饨，记得留一份给靖王殿下。”

施正卿突然想吃甜的，还记得上一世吃过的巧克力饺子至今难忘，如今没有巧克力，红糖饺子也不差。

快到凌晨的时候李长逸才回来，施正卿还坐在房顶上吹着冷风。

“星辰确实可观，阿卿难道不冷吗？”

李长逸问过屋子里的婢子，便来寻施正卿。

“不冷，守岁反正无聊的紧，在这里可以看到星星和万家灯火，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李长逸坐到施正卿身旁，也望着远处说道：“这里比碎叶差了些。还记得往年阿卿也是会在除夕去碎叶的最高处，不过，阿卿每次都假装翻不上墙，都是我帮你，你也一到凌晨就很快睡着了，然后我又把你背回去。”

“碎叶虽是凉州的下属城，却是重要的战略地，没有战争的时候很热闹的，西域各国商队都经由碎叶进入大唐。不过，还是凉州城的除夕教人难忘，应该不比长安差，我还未见过长安的除夕景色，以后一定要和九郎一起去看。”

“已经过去一年了，与呼屠的十年之约还有九年。”李长逸的眉头一皱，搂住了靠在自己上肩膀的施正卿。

“九郎不必忧虑，呼屠气数已尽。”

施正卿拍了拍李长逸的大腿，实意他安心。

“百年间，呼屠一直都是北方最大的忧患，阿卿自小在凉州长大，已经充分见识过了他们的厉害，何来气数已尽？”

施正卿握住李长逸的手，他的手很暖和。

“九郎，一个国家和朝代的衰落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内部出了问题，由内瓦解，最有效也最彻底。尽管这世间万物并没有定则，可是我们也能从过往中看到一些规律，心散则国破家亡这是亘古不变的。”

“阿卿觉得大唐的心还能凝聚多久？”

“以后的事情轮不到我们担忧，如今的大唐虽处盛世，也难免从盛世走向衰亡。就算是我，如何努力也不能保证一个太平的天下，我仅仅能保证你的大唐太平无忧。”

施正卿若是努力，一定可以给李长逸一个太平的天下。但是，就如同妘凐所言，真的出手了的话，这个天下就不是大唐了。这个世界有它的历史轨迹，强硬改变可能会影响到那些曾经同属一个世界的分裂世界罢。而且，倘若不是李长逸，施正卿不愿意管闲事。

“那我希望日后的史书上阿卿的名字能与我紧密相连，这是我想看的结果。”

“我见过数不胜数的王朝兴衰起落，忠良奸佞最后都不过是史书上的一个名字罢了，我不在乎后人如何评判于我，可我希望你百年以后能有个好名声，李承霂也是如此对你说的罢。你想让我们的名字一起，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你可明白？”

李长逸自然明白，他也把头靠着施正卿的脑袋，“我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仅此而已。”

这种小心翼翼的语气算什么呢？施正卿噌的坐直身子，抱着李长逸就是一吻。

“我希望喜欢我的你，不必小心翼翼。”

施正卿说完大笑不止，弄的李长逸手足无措。

“阿卿？”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和姜迕九之间的感情就是那种水到渠成的模样。突然就互诉了心意，突然就在一起了，突然就分离了。一切都不可预知，空灵好像都不了解姜迕九的事情，才见过一次就主动帮他做了一些多余的事情，不像空灵的作风。姜迕九丝毫没有小心翼翼，总是不卑不亢的，李长逸竟然也学到了几分，很意外。

“九郎好傻啊，呆呆的。”

李长逸是真的懵了，施正卿笑了半天就说了这么句话，“我很傻？”

“我想起以前了，我怎么说喜欢你，你都不理我，现在生怕我跑了，真的是太好笑了。李长逸此人冷冰冰可是我亲手写下——”

没说出来的话淹没在了深吻里，若不是施正卿理智的推开了李长逸，只怕某人的病又要发作了。

“我过些天就要回凉州了，九郎莫不是要让自己发病好让我留下来陪你？”施正卿说着起身跳到了地上，抬头望着一脸无可奈何的李长逸说道。

“阿卿的脑袋在想些什么呢？我可没有如此打算。”

已经到了元旦。

施正卿让婢子端来了红糖馄饨，李长逸沐浴完以后强忍着甜的发慌的心情吃光了所有的红糖馄饨。

“阿卿，你晚上只吃这个不会饿吗？”

施正卿舔了舔李长逸的嘴唇，笑道：“很甜很甜，不会饿。”

“阿卿最近都吃的很少，是身体不舒服？”

施正卿自从变了一个人后，真的是变了一个人。每天吃的很少，一般都是在喝水，所幸施正卿每天还是精神，气色也很好。

“其实我不用吃东西，只能意思意思的尝尝味道。吃到甜的会让我想到九郎，倒是九郎怎么把所有的红糖馄饨都吃了，不觉得腻的慌么？九郎只用一碗就够了罢。”

“我……”

李长逸彻底无语了。

还好施正卿睡着了，倒在了李长逸的双臂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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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重告别，施正卿骑着马北上了。

李长逸本来想安排人送他，被施正卿拒绝了。

“九郎你难道想让人知道我私自离开凉州了？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九郎不要担心我，我会在凉州等你来。”

可以一直待在李长逸身边，施正卿没有选择那么做。时候不到，现在只需要回去凉州，静静等待。

挥手告别了李长逸，施正卿假装没有看到李长逸眼里的不舍。

这个人以前不承认喜欢自己的时候，和现在用的是同一个眼神，真的是好傻好傻。那是刻在施正卿记忆深处的眼神，太过熟悉他了，如何掩饰都可以被施正卿知道心里的想法。

慕之且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