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杳杳西风老 第38章 剑中执念

如燕檩所说，风雪渐渐大了起来，路上已经没有行人，平日里的热闹都不复存在。

李长逸并不知道怎么去找施正卿，从清秋阁出来以后，他茫然了。

施正卿还是没有消息，在长安城中施正卿没有认识的人了，穿着单薄又没带钱货，施正卿会去了哪里呢？

李长逸骑着马，打算去城外，他隐约感觉施正卿不在长安城中。

只是这一去明日不知道那些大臣又要怎么在李承霂面前数落自己了。

若是可以找到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这样想着，李长逸叫开了早已经关闭的城门。

天地苍茫，城外的风很大，叫人睁不开眼睛，李长逸没有走多远，他就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

“将军，救救主人罢。”

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李长逸警觉的四下张望，寒风吹着，用手指微遮也教他难以看不清哪里有人，也感觉不到。

“是谁在说话？”李长逸只好试探着问问。

话音未落，那个声音说道：“施正卿在渭水之中。”

“渭水？”李长逸一惊，“他怎么会在渭水之中，你是何意？”

“主人的习惯，冷静的时候会去水里，主人确实在渭水里。”

“你怎么会知道？莫不是诓骗于我！”李长逸觉得他的话匪夷所思，异想天开。

“九霄寒雪，带他去找主人罢，要是出事了我们担待不起。”

那个人说完就再也没有出声过，而李长逸将信将疑的看着手里的寒雪剑，感觉到风雪突然小了许多。

本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寒雪剑似乎发光了。

“你若是有灵性，便带我去找他罢。”

李长逸试探的拔出寒雪，只看到一束刺眼的光芒，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团朦胧雾气，散发着微微的白光。

而后，雾气化作了一个男子。

李长逸看着和自己长的一样的男子惊得说不话来。

“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你。”浑身散发着白光的男子笑道。

男子见李长逸没有说话，只得无奈的摇摇头，“罢了，去找他罢。”

说完，男子一头撞到了李长逸的身体，与李长逸合而为一。

“你原来什么也不知道啊，”李长逸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捏了捏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不过，以后你不会这么辛苦了，我会帮你的。”

李长逸随后原地跳了跳，总算适应了才翻身上马，朝北而去。

——————

渭水，薄冰覆之。

雪停风顿，弦月显。

李长逸在岸边下了马，望着封冻的水面，搓了搓手。

“不知道你这凡人之躯能不能承受的住这冬月里的河水之寒。”

虽是薄冰，李长逸走在上面，冰面并未出现裂纹。

走了许久，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李长逸看了一眼便一头扎进了水中。

十一月底的河水之寒，沁透骨髓，冰冷的感觉从皮肤涌至每一处神经。

李长逸面无表情的在黑暗的水中向下游着，直到看到水底的那团透出些许光亮的黑雾，他加快了速度，游进了黑雾之中。

黑雾里的空间远比外面看着要大许多，这里没有河水，却比有河水的时候更冷。

施正卿宛如一个婴孩，蜷缩着身体好似在熟睡一般。

多少年没有再见过这样的他了，李长逸熟练的将他拥入怀中。

“阿卿，我找到你了。”

是李长逸找到你了，也是我找到你了。

被抱着的熟悉感觉让施正卿幽幽睁开了眼睛。

说着不爱笑的施正卿又温柔的笑了，缓缓张开蜷曲的四肢，手抚着李长逸的脸庞，柔声唤道：“九郎。”

“阿卿，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施正卿像个猫儿一般，说道：“好”

温顺的他，如此教人怀念。

李长逸突然吻住了施正卿的唇，这个充满**的吻让施正卿从猫儿变成了老虎。

施正卿一掌将李长逸拍开，揪着他的衣襟，把他摔到了渭水岸边。

“说，你是谁？！不说就要了你的命！”施正卿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愤怒的瞪着李长逸。

施正卿哪里是猫儿，就是一只凶巴巴的小老虎。李长逸心里想着，浅笑道：“阿卿，你隐藏的好深啊。不知道这个李长逸会不会喜欢呢？”

“哈哈哈！”施正卿松开他，笑了起来，湿漉漉的身体不停的滴落着水滴，一点点的落到地上，凝结成冰。

“阿卿，你笑什么？”

李长逸刚坐起来，又被施正卿一把按住肩膀躺倒在地上。

施正卿低着头，在李长逸的耳边说道：“他把你留在寒雪剑里，不是为了让你调戏我。乖乖回到寒雪剑里去，不然我现在就满足你，做你想要做的事，你一定会喜欢的，毕竟我不介意和他一辈子都留在轮回之中，只可惜你永远都回不到他的身体里了 。”

“阿卿，你威胁我？”李长逸侧目，“我现在离开了，这个人说不定会死，你以为刚才就凭这副凡人的身体可以近得了的你身？”

施正卿抬起头，捏着李长逸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冷漠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想留在他的身体里，可是你现在不能待在他的身体里，你明白吗？李长逸老死以后随便你要做什么，可是现在不可以。你也不想李长逸现在就死了罢，若是有违天命，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我当然知道！”李长逸不甘心的望着施正卿，说道，“可我已经不想再继续待在寒雪剑里了，几千年了，太久了，久到我都要忘记你的模样了。你说说你，你若是把我随身带着也好，可你入了轮回以后就把我放到远离你的地方去了。你说这是最后一世，今天我回去了，再想见到你也要再等十一年，十一年啊，我一刻也不想等了。”

“只有十一年，那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他，好不好？”施正卿捏着李长逸下巴的手稍微放轻了力度，无助的把额头贴着李长逸温暖的额头。

“阿卿，你好冷。”

施正卿淡淡说道：“你不离开李长逸的身体，我也不会回去。”

“阿卿，你又在威胁我了！”

李长逸推开施正卿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把施正卿压在了身下，明明一脸愤怒，瞅到施正卿那哀伤的眼神还是狠不下心。

“阿卿，笑一笑罢，好不好……”

施正卿听了，确实苦笑了，说道：“你终究还是喜欢我笑着是吗？”

李长逸这才想起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李长逸才会和施正卿发生矛盾。

李长逸说道：“阿卿，你变了。”

施正卿偏过头，“只有你毫无长进。”

“你以为李长逸不会吗？看你难过他也会说笑一笑的，你不喜欢笑，当初又何必告诉我你最喜欢笑了。”李长逸正过施正卿的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问道，“你从黑暗来到阳光下是为了什么呢？我想问问你，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在这寒夜里因为不值得的事争吵？为了让李长逸这个凡人四处找你？依我看，毫无长进的人明明是你！”

“说够了没有？”施正卿没有恼怒也没有刚才那般哀愁，深呼吸了几下，平静的说道，“这些我都知道，所以你可以离开李长逸的身体吗？”

李长逸喟然长叹，从施正卿身上下去了，站起身来，依依不舍的看了看自己。

施正卿不同于李长逸那仿佛没有进入水中的状态，他身上的河水已经凝成了冰，湿透了的衣裳和头发都硬邦邦的覆盖在皮肤上，宛如一个冰人。

“你在做什么？”施正卿看李长逸站在原地上蹿下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要回去了，有些舍不得这副身体。”李长逸一伸手把施正卿揽在怀里，“你答应我的，十一年以后会一直待在李长逸身边的，说话要算数！”

“放心罢，我比你还舍不得离开他。”

“今天你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罢，我说的那些话你也当做没有听到，记住了没？”李长逸捏了捏施正卿冷冷的脸。

“你又不是他，我自然不会听。”施正卿白了一眼李长逸。

李长逸也没有生气，只是宠溺的用鼻尖碰了碰施正卿的鼻尖，说道：“现在只有李长逸有资格回答你的问题，等他醒了你会听到让你满意的回答。不要再和他置气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可以这么爱你信任你，真正的我估计都自愧不如。”

“你怎么知道他的回答会让我满意，好笑的紧。”施正卿嗤之以鼻。

“因为我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他要给你的回答。”李长逸微微一笑。

施正卿很想知道李长逸的回答，说道：“你既然知道你不是他，还不快点离开，你待得越久他醒过来的机会就更小。”

李长逸紧紧抱住了施正卿，说道：“我知道我不是他。”

随后松开了施正卿，轻轻的吻了一下施正卿冰冷的唇，这一吻不参杂任何情感，李长逸笑着说道：“毕竟我只是他留下来保护你的一缕执念罢了。”

李长逸突然闭上了眼睛，倒在了施正卿怀里，感受到李长逸逐渐湿掉的身体还有那转冷的体温变化，施正卿知道，他离开了。

他们两个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施正卿并不要紧，只是李长逸在从河水里出来又这雪地里待了许久只怕会染上风寒，要快些回到靖王府才行。

施正卿背着李长逸，在不远处找到了李长逸留下来的马匹和寒雪剑。

骑着马，施正卿带着李长逸朝着长安城而去。

此时已经是卯时了，城门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