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杳杳西风老 第247章 贬谪起用

三个时辰后。

风匿于黑云之中，寒气萧萧。

夜晚突然冷了许多，子梟撵着两只鹅进了笼子，刚走到正殿，就看到北野蔼与每日来换药的贺四方一起出现在了寄春殿前。

得知施正卿吃饱后就睡了，北野蔼亲自看贺四方换完药后就放心的走了。

净手后，贺四方倒没有与北野蔼一样离开，他站在榻前，默不作声的看着遮住施正卿的帐幔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听到帐幔后面传来施正卿难受的声音，他紧锁的眉头忽然消散。

心情忐忑的子梟犹豫着，刚张口：“九郎——”

贺四方将手一抬，子梟只好即刻闭上了嘴。

帐幔忽然拉开了缝隙，贺四方从怀里取出汗巾，坐在榻边，替热得浑身冒汗的施正卿擦了擦汗水。

贺四方的手指点在施正卿眉心的赤色上，淡淡一笑：“不愿见孤。”

他出现在寄春殿的时候，施正卿就醒了。

眉心痣那像火烧一般的痛楚令施正卿不得不睁开眼，微微偏头，皮肤离开了他的手指，施正卿冷漠的望着他，说道：“别把我当稚儿。”

“呵呵，”贺四方收好汗巾，顺便将施正卿滑落下来的发丝挽到了耳后，“七郎准备的惊喜十一还没有收到。”

施正卿不满的按住了他的手，“他的惊喜能有多好。”

“孤的惊喜如何？”贺四方好奇问道。

“想让我欠你人情，少做梦了！”施正卿白了他一眼。

贺四方心情忽然舒畅，春风得意的说道：“早知如此，十一就不该用炼狱妖娆当做禁锢。”

“此话妘儿都不曾说过，轮得到你？”

“诸君相生相克，相克相合，相合相生，孤并非没有资格。”

“我不想让你滚。”施正卿又感到了疲惫，懒得与他争辩。

“十一的意思就是让孤滚。”贺四方得了便宜也就收敛了，他起身一拜，“施相公，既然不愿见到下官，便另请高明罢。”

“子梟以后你去太医署取药给我换！”施正卿攒着最后的力气，使劲将怀里的枕头朝贺四方丢了过去，“赶紧走，我好困！”

“下官马上就走！”贺四方抱着枕头就跑了出去。

看了眼贺四方没带走的药箱，又看了眼睡着了的施正卿，子梟挠着头，自言自语道：“应该没有了罢……”

子梟打算差人将贺四方的药箱送去太医署，谁知贺四方前脚刚走，王元显就登门了。

听到侍卫通报来者，子梟本欲与前几日一般回绝，就听到施正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子梟，让他进来。”

下意识回头，子梟看到施正卿相当精神的朝他笑着。

“大人……”子梟这才知道施正卿是装睡。

“没了，没了，只有无趣的药神才会跑来人世间。”施正卿边扯开后背的薄衾，边解释道。

子梟微微颔首，快步去了殿外。

引王元显至殿内，子梟站在轻纱帐幔前，低声道：“大人，宁佩郡王到了。”

“世伯来了！子梟，快快让世伯前来。”

帐幔后动人的声音一反常态，格外热情，王元显紧张的心情也越发复杂了。

子梟反正是没有感觉，来赔礼道歉表现的不自然也不足为奇，婢女拉开帐幔，他听从施正卿的吩咐，请王元显去了里面。

王元显被殿内的高温热得要死，又不太好又其余动作，待到走至施正卿面前，他躬身行礼时才能借着衣袖遮挡顺便用手抹了抹汗珠。

“贤侄啊！罪臣管教不利，纵容贱内，害得贤侄受了重伤，万幸贤侄吉人自有天相，罪臣天天都期盼贤侄早些醒来，罪臣要亲自来谢罪啊！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愿由贤侄处置！”

施正卿撑着下巴，温柔一笑，说道：“世伯说哪里话，卿儿都听子梟说了，是马儿突然受惊吓，才失控了，并不是大不了的事，贺太医医术高明，卿儿没事的，世伯言重了，不必自责。”

真是不可思议！

王元显明显没有料到会听得到施正卿的这番话，施正卿的言语太真诚了，真诚的令人费解与……

“贤侄的腿如何了？”

这个问题令施正卿有些疑惑，“好像贺太医说让卿儿好好躺着，说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之类的话，卿儿也听不明白。世伯，卿儿的腿怎么了？应该没事罢，就是答应世伯去府里赴宴也去不了了。”

施正卿脸上的遗憾表情使王元显本来怀疑的事有了答案。

北野蔼这七日可没有闲着，往上递的奏书每天都不重样，从王诲臣到王氏旁支大大小小的事都写得详尽，但就是只字不提春朝坊疾马伤人一事。

安西节度使受重伤的事早就满朝皆知，王元显最开始还忧心岑杏在这节骨眼上添乱，二十丈宽的街，都能冲着人群去，要死不死还撞了个活祖宗，他差点被气死！结果，岑杏平安无事的等了七日。等到施正卿都醒了，北野蔼还是像个没事人似的，他的表现反常，王元显只得怀疑施正卿压根没有受伤，不然他怎么可能只字不提呢？

亲眼见到施正卿，王元显的怀疑也就得到了解释。

施正卿的模样不像假的，从他方才的话语与反应可以看出他似乎还不清楚自己到底受了多严重的伤。

王元显前几日去见过贺四方与长生堂的老医，得到明确的回复：施正卿的腿无法救治。

如此，北野蔼的反常可以说明他是怕施正卿知道这件事，所以此时选择瞒着，不愿意让事情闹大。

装作懵懂，施正卿又问道：“不知伯母可还好？马儿发了疯似的。”

“贱内稍微受惊，并无大碍。”王元显试图从施正卿的身上找到一点点异常，可惜，他无功而返。

随后的一段时间，又被施正卿揪着东拉西扯，尽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天黑的时候，子梟送来焼鹅与猪蹄膀，施正卿也不见外的请王元显同用。

王元显自然是坐不住了，借口有事就告辞了。

听施正卿的无聊话是他的本意，施正卿说的许多无用的事都与朝堂无关，他又间接验证了一件事——施正卿还不知道王诲臣已逝。

被贬尽陵县的王诲臣在施正卿受伤的两日后于尽陵官驿病逝。

消息在二十五传至长安，也是在那天的晚朝，北野蔼上书起用谢病多年的中书侍郎牛幼固。

次日早朝，皇帝同意起用牛幼固，补缺门下，进侍中，早朝没下，圣旨就送去了牛幼固府上。

怎料牛幼固直接拒绝接旨！

去传旨的阖欢没有回来，差人回宫传话，李长明得知后非但没有恼怒，还特地重新选了人去传旨。

“既然如此……不如礼部侍郎前去。”

门下侍郎魏遣，同样也是礼部侍郎，他奉命而去，牛幼固果然接旨。

而更有意思的事还在后面。

昨日早朝后在守静殿设了小宴，不仅能看到称病多年的中书侍郎牛幼固，还能看到奉旨入京述职的四位总管大将军，南方四飞中的三位总管大将军——益州飞啸卫卻裁烟、闽州飞锦卫文清慈和杭州飞星卫于卯荣，以及芙蓉卫总管大将军窦蓉。

“是窦盟来的太迟了，还是三位大将军来的太早了？”着一袭紫绀襦裙的妇人举杯问道。

妇人便是芙蓉夫人——窦蓉，她审视的目光太过冰冷，三位总管大将军倒向没看到似的，回礼饮了酒，三人相视而笑。

卻裁烟回道：“芙蓉夫人，四飞卫在年底前来就不算迟，如今才十一，还有一个月有余，何来此言？”

“该四人一起面圣。”文清慈对卻裁烟说道。

“如此，是我们三人来的太早了。”于卯荣有些自嘲。

“芙蓉夫人，瞧瞧！这三位大将军不愧是从云卫出身，关系比凤羽卫的那几人可好得多。”李承光望着卻裁烟的目光有些许轻蔑。

皮肤有些微微黑的男人听了他的话顿觉可笑至极，忍不住放声大笑。

妇人不由得凝眉问道：“何故引得武国公发笑？”

武国公李弛羽闻之即刻收了笑脸，一手扶着几案，一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酒，说道：“自然是笑诸位太过愚蠢。”

“武国公还是少饮酒为好。”北野蔼不知何时出现在李弛羽面前，他按住了李弛羽倒酒的手。

李弛羽不悦的抬头说道：“北野蔼你少来教训本王！”

“既然殿下喝醉了，不如去殿后小憩片刻。”北野蔼面色依旧。

“醉了？酒量比起霖儿可差太多了。”李承光饮了一口酒，眼里的轻蔑越发多了。

被李承光看得寻不到话来说，李弛羽偏着头，使力甩开北野蔼的控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武国公喝醉了？”妇人不信的看向了北野蔼。

“窦大将军说错了，这里最清醒的人非武国公莫属。”李承光喝着酒，将视线移到了不远处的牛幼固身上。

“那最不清醒的人呢？”窦蓉看着北野蔼的背影问道。

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李承光环视一周，叹了一口气，又再度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后，他似笑非笑的对窦蓉说道：“本王。”

“多年不见，秦王还是那般有趣。”窦蓉笑着举杯，“秦王殿下，饮一杯？”

李承光回敬了一杯，“不醉不归！”

“哈哈，谁人不知秦王的酒量，不醉不归使不得，本将军可陪不了啊！”窦蓉可不敢再喝了。

“今日宴上无人能陪本王喝到醉。”李承光哑然失笑，然后不由自主看向对面的卻裁烟。

窦蓉注意到李承光在看卻裁烟，问道：“卻将军酒量如何？”

“呵呵，”李承光闭目笑道，“他们敢和本王喝吗？”

“秦王所说属实。”卻裁烟的笑容瞬间谨慎。

在窦蓉思考卻裁烟的态度时，李承光直接给了她答案：“霖儿不许他们与本王喝酒。”

“无妨，还南王没几日就要到了，秦王不如与之不醉不休？”窦蓉这才想起还南王有千杯不醉的酒量。

“那就借窦大将军的吉言了！”李承光含笑说道。

秦城之乱后说再也不饮酒的秦王又端起了酒盏。

人人皆知李承霖与李承光不和多年，可少有人知，秦城之乱后秦王与还南王的关系其实已经有所缓和。

燕妃入住燕宫那年的除夕夜，还南王破天荒的挨个劝酒，喝到晚宴最后，还南王在秦王处讨到了一杯清水，就由秦王亲自护送回璟春殿。

若在以前，别说喝李承光的一杯水，李承霖就是看都不愿意看一眼李承光，当时朝中都认为李承霖在隋氏败落后知道收敛了，可是如今一想到李承光那个疯子做过的事，王元显就越想越不对劲，至于何处不对劲，他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

屯着也没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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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贬谪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