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杳杳西风老 第190章 容青坠雪

图容部所在的容青城是历史悠久的古城，位于容青山下。

绵延起伏的雪山，自西向东而去，如同一个“人”字，一撇名容青挡住大唐的进攻，一捺名图青挡住西北的风沙，这也是图容部名称的由来。

凌水从一撇一捺的缝隙间穿过，沿河冲击而成的平原地势开阔，土地肥沃，使得图容部与其余草原部落不同，他们拥有优越的灌溉条件，适合农耕，早在芒乱十五国时这里便建立过城池——西倚绥川河谷，北拥圣湖水行天的凌国都城——容青城。

大雪不停路难行，快马加鞭，昼夜兼程，塞纳三人在十八天后到达了目的地。

到的时候已是下午，塞纳刚在容青城出现，哥冉的人便主动找到了他。

常年在呼屠走动，塞纳与图容部的大臣哥冉确有几面之缘，但谈不上多熟，本就是暗中行事，不能张扬，见着哥冉热情招待的架势，塞纳直截了当的提出要见图容亚德。

结果哥冉二话不说就备好了马车，将他们仨秘密送进了宫城。

容青城的建筑风格比较杂乱，外墙是中原样式，里面各色建筑又融合了中西，汗王所居的宫城是东方少见的穹顶加塔楼，由主宫与左右两侧的尖顶塔楼构成，坐北朝南，外侧参天古槐，枝干庞大，远远望去，整个宫城恢宏壮观。

塞纳粗略扫了一眼，心里便有了底，五十四令中人都有特殊的感应，四周的护卫不出所料是自己人。既然阿克木部归属第五十三令，那图容部也应该有五十四令的人，只是不知图容部归属与哪一令。

来不及多想，一直在前方引路的哥冉，又折了一个弯。

走在宫殿里，塞纳忽而不知该如何与图容亚德相处，嘲风说图容亚德已经是自己人了，所以不必费心与图容亚德交涉，只消在一个月后回答是否愿意接受图容亚德。

关于这一点，塞纳还是想亲自问一问图容亚德，毕竟自己与图容亚德并不认识，样貌虽佳，却不像会被男人喜欢的类型。图容亚德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与施正卿有这种约定：用自己去交换图容部。

施正卿似乎信心满满，他真的不怕自己不同意吗？

父亲临终前将自己托付给了施正卿，也让自己发过誓，要尽心尽力为施家做事，要诸事听从施正卿安排。听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的话，说来可笑，却并没有不妥。父亲活着的时候，施正卿是施家唯一的继承人，父亲死后，施正卿是凉州权力最大的人。虽然年幼，但是施正卿对待自己倒是犹如父母般爱护，他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到父亲认定他是个可靠的良主。

成年后，施正卿也提起过为自己寻一门亲事，但是被自己拒绝了，年轻人习惯了漂泊不定，哪能那么容易想安定下来。

年复一年，结婚之事施正卿没有再提，只说是会留心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人。

对此，自己没有明言反对。

大不了，就如施正卿所言，什么也不说，什么不做，待到一个月后，再回绝。

七拐八拐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哥冉终于停在一处精雕细琢的门前，他恭敬的推开门，便退居一旁低首行礼：“大汗，贵客到了。”

贵客？塞纳皱着眉看向了屋里的人。

本来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被塞纳的目光一看，突然欻的一下站起了身，动作之快，塞纳差点以为看错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男人看过来的一瞬间，塞纳将视线移到了地上。

到底是在呼屠待了些年，塞纳还是决定行礼，他皱着眉走近，俯身道：“鹰珠利汗使者，牧金卢司塞纳见过大汗。”

图容亚德身披厚重的褐色兽毛斗篷，头戴宽大的帽子，帽子耷拉下来，将他的上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看到塞纳对自己略有反感，他的表情就像外面的天气一般难看，不过，这不是因为生气，而是激动与紧张结合的表情。

此时此刻，身为图容部首领该有的风度被忘的一干二净，生平第一次紧张到头脑打结，斗篷下的手紧紧攥着，努力了半天，也没能对眼前心心念念的人说出一个字。

调整着呼吸，腿终于有了反应，图容亚德往后坐到了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你……还没吃饭罢，吃饭，先吃饭，热着呢。”

半天不做回应，就说了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塞纳忍不住笑，刚咧嘴笑了一下，便察觉到了图容亚德的目光，他立马合上了嘴，收了笑。

“坐啊，坐下吃，不要站着。”图容亚德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酒菜说道，“路上累了罢，吃完就休息罢。”

吃饭便吃饭，塞纳坐下，正欲用，忽然觉得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于是抬头说道：“我不会同意的，不论阿郎与你做了什么交易。”

图容亚德立刻回道：“我知道，只要你来了，我便会在希诺领兵去勒拉其雅城时，为你们解围。”

这话教塞纳吃了定心丸：“你现在说了这番话，我可能连假装应付你都不会做了。”

男人明显一愣，垂下了头，“你会待多久。”

“一个月。”

他们二人的交谈到此为止，图容亚德中途被人叫出去了，将为塞纳引路的事交给了哥冉。

塞纳挺纳闷，来过许多次图容部，他反正没有看出来哥冉有这么受重视。

用过饭，再次由哥冉带路，塞纳去到了休息的地方。

看着路上遇到的婢女打扮，塞纳问道：“难道是去图容亚德的寝宫？”

“是的，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下官，今后将由下官为您安排在图容的一切。”哥冉锤胸行礼。

侧目看向窗外的黯淡，塞纳也不知道还需要说什么，思索过后，他吐出一句话：“沐浴，每天沐浴。”

“大汗已经修建好了崭新的浴池，距离寝宫不远，您随时都可以沐浴。”

或许不该问那么多，也不该提要求，塞纳决定不再说话了。

不喜欢呼屠，也不喜欢四处奔波，来了这么多年，一直都不习惯。草原上水很珍贵，从小跟施正卿学泡水泡惯了，哪里能忍受不能天天沐浴呢？在外漂泊的日子自由无拘无束，大概唯一的不足就是不能天天泡水里了。

被婢女推开的大门后是一个半圆的房间，一进来就瞧见了那张足够容纳四个人的大床，隔着床，可以看到嵌在半圆墙壁上的六扇小窗。

窗子多，这房间的采光应该很好，塞纳想着，走到窗边。

天已经黑透了，往外看也看不到什么。

坐在靠近窗子那侧的床边上，他摸了摸身下软绵绵的毛毯：触感很好，很暖和。

犹豫了一下，塞纳俯身嗅了嗅：还好，没有奇怪的味道。

于是塞纳起身东摸西看，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他终于将屋里的每个地方都摸清了。

柜子里摆放的衣物看起来确实是图容亚德的，就是好像都是新的。他那壮硕的身材穿的衣服也大，除了几件兽毛外衣，大多数都是大唐而来的绫罗绸缎制成，配色与呼屠传统衣着不同，以蓝黑色调为主，没有繁琐的配饰与图案，不花哨不艳丽。

其余地方，都是呼屠人喜爱的弯刀马匹之类，要么是些陶瓷花瓶，看不出来什么，而床对面墙上装饰的木版画，倒是让塞纳眼前一亮。

足足占了整面墙壁的木板上刻画着容青城中最繁华的地方——那长条拱窗、随处可见的太阳纹与金罗塔花，正是尼夏塔塔的标志。

可是不论怎么看，木板上的画面都像是从高处往下看的结果，里面的人物几乎都只有上半身，看头顶也算是美景？研究半天，也看不出来这画的作者是为了表达什么，是画中心的骏马？是繁华的街道？还是为了凸显图容部的强盛？

摩挲着木板上的凹凸不平，塞纳能感觉到作者的用心，甚至每个地方都打磨过多次，似乎不像是为了印刷而准备的模板。

塞纳很好奇怎么会有人雕刻这么刁钻的角度。

过了会儿，兴致也去了，感觉有些困了，塞纳打算去沐浴，半个月不曾洗漱了，够脏得了。

一开门，哥冉便凑了过来：“需要沐浴吗？”

塞纳点了点头。

没有凉州节度使府里的浴池大，但是比勒拉其雅泡木桶强。

除去衣物，一头扎进热气腾腾的池子里，温暖的水包裹着身体，越发困倦了。

困到不想动，喊了桃花杏花帮忙搓背，享受着影卫的服务，差点睡着。

强打起精神，不由自主想到了图容亚德，不该想到这个人，不该想到他。他的能力不在柯罗莎之下，做了呼屠的主事人也是好事，如今图容部、阿克木部、厄珂部都在掌握中，余下三部里，除了卜喜泼部，不足为惧。他比自己年纪大一些，已经有了七个孩子，幸福美满……

不！不要去想了——当成游玩一个月，便回去，什么也没变。

等到呼屠统一了，大唐换了新的主人，自己是回凉州去，还是回故乡？要不要将父亲带回去，说不定可以去母亲的家乡，雀海的和风适宜居住，那里有美丽的海岸线还有……

塞纳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到了极限。

待到他们俩将头发擦干，塞纳刚站起来，却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给文分了卷，感觉更加清晰了。

存文已经写完了第二卷，正在为第三卷开头而迷茫。

不出意外的话，第三卷出场的角色会多起来，其实大部分角色的名字都出现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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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容青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