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杳杳西风老 第185章 否极泰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李承霖的兴致也无了，张塘不想继续缠斗下去，他忽然使力，刀锋压制下，少年没了退避之法。

眼见少年要败了，一道身影出现在二人之间——李承霖跑了过来，他横在中间，大喊一声：“不准打了！”

张塘自然能够收住，少年就没有那个本事了，他条件反射的挥刀而来。

幸好张塘的刀更快一分，拦下了他的刀。

少年的手被震得一麻，刀离了手，摔在了地上。

“让殿下受惊了！”张塘赶忙请罪。

李承霖撅着嘴，故意对少年说道：“你不做伴读我就罚张塘了，他没保护好我，我要你保护我。”

“你真是蛮不讲理！”少年揪住李承霖的领口，还想动手，再次被张塘拉住了。

“不准对殿下无礼！隐，莫忘了你的本分！”

忍耐着冲动，少年打算和李承霖讲道理：“我输了，二叔都保护不好你，我怎么能保护你？李承霖，你讲讲道理行吗？”

可李承霖不为所动，“输赢我说了算，我不准你输，你便不能输。”

少年有些泄气，他又累又饿，索性坐到了地上，“李承霖你到底要怎么样？给句痛快话！”

“做我的伴读，第三个，不做不行！”李承霖哼了哼，“不准打我！让你以前打我！”

“我什么时候——”少年说着，突然想起了母亲嘱咐过的话，他爬起来，服了软，“行，我同意！不是说有好吃的吗？我饿了！”

闻言，李承霖笑嘻嘻的对一旁的太监说道：“三月，让他们去吃饭罢。”

“遵命。”太监直起腰，洪亮的声音带有些威胁意味，“孩子们，随我去用饭罢，不许哭闹，你们的父母还在等你们。”

自李承霖出现，在场的孩子哪还敢哭，龙城卫的人密密麻麻的围成圈，但凡出声的孩子都收到了一份吓人的说辞，譬如见不到父母。

到底是皇宫里的午膳，味道没得挑剔，少年混在孩子堆里大快朵颐，也算是让心情好了些。

吃过饭，大多数孩子都被宫里的公公们送出去了，转悠了一会儿，少年也打算走了，本以为成了伴读还有事吩咐，结果等半天也没人。

想到母亲去了上清宫，少年便盘算着让孟树先回去，他直接去找母亲，刚好可以从东宫去，也不用绕路，刚到正门，就遇到了不速之客。

若说讨厌李承霖是五成，那么讨厌李承光就是十成。

讨厌岑襄得，讨厌岑譥，讨厌李承光，讨厌岑家的人。

走到李承光面前，少年一脸不耐烦，“你怎么来了？”

“看看老五的伴读选的怎么样，恭喜表弟了。”李承光拱手说道。

“算了罢，我看到你就烦！你还是赶紧走罢，让李承霂知道秦王来了东宫，你应该知道什么结果，而且我今天正不爽着呢！”

正说着，感觉大腿处的异样，少年偏头一看，发现是李承霖小手发抖的抓着自己。

他李承霖在害怕？

少年不知怎的，心软了，他还是喜欢看到李承霖谁也不怕的样子。

“话说，你还不走？”少年拉住李承霖的小手，让李承霖站到了身边，“我今后有的是人撑腰，你信不信，我今天打你都不会有事？”

李承光不屑道：“罢了，霖儿为兄以后再来看你。”

等到李承光走了有一会了，李承霖突然问道：“你不敢打李承光，对不对？”

少年抱着双臂，呵呵一笑，“又不是没打过，反正岑贤妃死了，他向谁告状去？说被我这个表弟打了，他不觉得丢人？”

“原来你这么厉害？”李承霖大吃一惊，“为什么你不打我？”

头一次见着有人想被揍的，少年哭笑不得。

“你小时候我又不是没打过，谁让你总是告状。”

“以后你不打我了罢？”李承霖试探着问道。

越听越奇怪，少年可不记得李承霖怕过谁，想不明白的他，转移话题，“你怎么跑来了？”

“不要第四个了，不想选了！”李承霖瞪着三月说道。

“殿下啊，必须四个，这是圣上要求的，您不是答应了吗？”三月眼巴巴的望着少年，希望少年能帮忙说说好话。

少年翻了个白眼，抱着双臂，随口说道：“在剩下的人里选一个，还需要那么麻烦。”

“对呀！”李承霖兴冲冲的跑到了方才孩子们用膳的地方。

随他一道，少年倒要看看他会选谁。

“那就选——”李承霖瞧了瞧还在吃饭的孩子，指着一个有些胖的女孩子说，“就她了！”

三月差点断气，“不行啊，殿下，她的身份不合适。”

“为何？我说选谁就选谁！闭嘴！”

李承霖一意孤行，少年并不意外，他问道：“为什么选她？”

屋里的孩子还挺多，被选中的女孩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李承霖跑到女孩子的面前，直接问道：“你吃了多少？”

女孩年纪看起来和少年差不多，她也算知事，知道李承霖问话，放了碗筷，行礼道：“吃了三碗！不让吃了吗？”

话一出，少年差点笑死，怪不得，女孩旁边的碗摞得有些多，“多吃点，以后饿不到你了。”

“吃得多，才会活的久，不柔弱，兄长是这么说的，以后你就是本宫的伴读了，想吃多少吃多少。”李承霖满意的说道。

吃饭要紧，女孩继续埋头苦干了。

见此，三月斗胆开口说话了：“殿下，她的父亲……”

“她父亲怎么了？”李承霖瞪了三月一眼。

“就是……那个……”三月放弃了挣扎。

不知为何，少年似乎读懂了三月的意思，接话道：“若是平民，就给个小官做做，毕竟是李承霖的伴读。”

李承霖听了，不假思索的说道：“要京城的，离得近。”

少年后来才知道所谓让李承霖自己选择伴读不过是对外的说辞，其实人选都是还南王选好了的，李承霖真正要选择的是还南王认可的六个人：

禁卫总领卻晓晴之子卻裁烟

信何望族魏氏嫡系魏遣

幽州刺史丁杉学之子丁南稷

五衙司参常轲之子常策

礼部侍郎裴攸之子裴夫虔

逢州刺史文善华之子文清慈

六位人选凑巧都是四月出生，便有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少年被选中完全是意外。

少年去东宫那天魏遣与文清慈都在，且刚好就在少年身边，少年看出来这二人衣着打扮不像普通百姓，却也不会思考那么多，长安城里什么大人物没有，皇帝李寻知是他舅舅，谁值得让他多看两眼。

李承霖该从魏遣和文清慈之中选一人，谁知遇到少年了，小孩子遇到熟人就想着玩了，李承霖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

最终，四位伴读确实都是李承霖所选之人。

卻裁烟、裴夫虔、隋隐和褚姩。

卻裁烟与裴夫虔自是不用多说，少年则是凭着与张塘比试的那股毅力，被李恂如认可。少年本就在人选之列，李寻知心疼他，知道李承霖与他有不少过节，也不想让他俩凑一起闹翻天，就将少年从人选中划去了。唯一的女孩褚姩是意外中的意外，虽然家中没有多显赫，但是胜在德行尚佳，家世清白，身体强健，有惊无险的过了李恂如这关。

可惜，年岁渐长，他们四个能常伴李承霖左右的没有一个人。

与李承霖有多少年未见了？

男人算了算，有二十五年了。

秦城之乱后，罪人之子的他不能继续留在李承霖身边，也不能继续使用那个名字了。

又过了三年，听闻李承霂要迎娶燕夕儿，男人第一次以窦盟的身份来了长安。

保管着李承霖所有痛苦与软弱的他不该来，意欲安抚李承霖，结果再一次伤了李承霖。

伤了他的心，伤了他的身，也伤了自己的心。

都说白衣不惹尘不是花心就是痴情，窦盟觉得李承霖二者兼有。冷静了二十五年，窦盟脑海里的李承霖只余下那染上情思的表情了，他脸红的模样格外好看。

似是老天捉弄，时乖运蹇，与他命运交织四十多年，说不上来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却是否极泰来，不再奢求别物了。

他的脆弱如愿独属自己，能让他说出：“取悦我！”也算是无憾了。

思及此处，窦盟的目光温和了许多，他眉开眼笑的样子越发让武飞确信他有相好了。

装裱好的信纸散发着芩草纸特有的清香，窦盟卷起画卷，仔细嗅了嗅。

李承霖喜欢用芩草纸写字，他身上总有股芩草的味道，奇怪的是不会被宫里的薰香掩盖过去，那股芩草香独特到窦盟一收到信就知道是李承霖亲手写的。以往不是没有收到过芩草纸写的信，但是没有李承霖的味道，唯独这次，看到与自己书写一致的字迹，闻到只有自己能辨别的味道，窦盟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曾经以为护他一生平安就够了，何时也幻想起想要独占他了，帝王家的人，哪里可以独享，哪里有什么专情，哪里能让他道一句……

窦盟一掌拍碎了书案，武飞被吓了一跳。

当事人神色自若，仿佛无事发生，“吩咐下去，过些天再出发。”

想要早些见到李承霖，窦盟却无法说服自己。

“燕檩倒是讨人喜欢，你觉得如何？”

“他像你。”

“莲罗本就是我大唐的国土。”

为了帮到李承霂，李承霖无所不用其极。

窦盟亲历一切，也是唯一一个敢当着李承霖面说他卑鄙的人。

深知李承霖的卑鄙无耻却舍不得离去，窦盟知道自己无药可救了。

李承霖是个没人疼爱的小孩子，他的人生与李恂如截然不同。

李恂如或许察觉到了李承霖的悲苦，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的生命快到尽头，已然自顾不暇，除了多嘱咐李承霂照顾好李承霖，别的事，就是为李承霖多选些可以依靠的人。

幸福的人终究是无法对不幸的人感同身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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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否极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