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会,赌命嘛,可能是因为我命比较好。”宁悠清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真如他所说那般,只是“命好”的而已。
余天成蹙眉,显然并不相信,这一次却是余天立来劝他:“大哥,我看过了没有问题,他没有任何诀窍,按的位置还是那里,可能真的只是运气好,我们再等等,若他真能开出钥匙岂不更好?”
他们显然没把宁悠清所说“我若拿到手了你们也抢不走”的话,他们站在顶端太久,下意识不会把小辈放在眼里。
就是这时,他们放松警惕了。
宁悠清拿起盒子,轻轻按下机关。
又是“咔哒”一声,这一次却并不是盒子打开的声音,而是宁悠清手中五枚雷火弹同时落地的声音。
“轰!”
宁悠清拿上盒子里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拍地借力划出老远。
箭雨簌簌下,即使是早做准备的宁悠清也不免被划伤了肩膀。
而身后紧追而来的是余天合。
放松警惕?他可不会。
宁悠清早有准备,银丝针长了眼睛般朝着余天合飞去,青石飞刀左右击出,敲击在青石砖上,毒雾弥漫扑了余天合一身,两只青石鸟飞出,尖长喙部直奔他的颈部。
这里的青石鸟不知是如何操控的,只会追着身中毒物之人,甚至能如真正的鸟一般在空中翻转挪移,飞行轨迹灵活多变,难以躲避。
“二弟(哥)别让他跑了!”
雷火弹爆炸后,烟雾弥漫,余天成、余天立困于其中,迟了些许才反应过来是宁悠清跑了。
余天合不答,一剑挣断青石鸟的喙部,却仍不能阻止它在周围盘旋翻飞,犹如难缠的苍蝇。
黑暗里他只能听声音,实力发挥出来不足三成。
宁悠清趁此机会迅速逃离,却在长廊转角处后背一阵剧痛。
他被余天合扔过来的剑刺中了,连着一只青石鸟一起,穿成一串。
大内高手,不错。
但也就是如此了。
宁悠清按下机关,石门降下,而余天合此时也还在他几十步开外。
虽然这道门无法完全困住他们,但他们若是想要回到主路线上却是需要多绕行三倍的距离,而越是偏移的位置机关越狠,就看他们能不能活吧。
宁悠清踉跄着往前,反手拔下剑。
他本能躲开的,但是那一瞬间,他的身体顿了一下,泛起一阵不受控制的困觉,令他昏昏欲睡。
这种感觉他十分熟悉。
上一次,就是在第七层入口,感受到这股困觉,然后他便失去意识,等他再次醒来时便是在这里,堆满青石盒子的位置。
那只操控他的蛊虫不知何故离开了他的身体,而他身边打开的青石盒子已经摆放着十几个。
宁悠清方才有句话说得不错,他的运气似乎真的很好,至少在他无意识开青石盒子的时候,开了十几个也没死。
但现在不行了,他的好运似乎到头了,“钥匙”虽然到手,但这只蛊虫也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如果再被操控,他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他还以为蛊虫早已死了,或是钻进了别人的身体,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回到他这。
宁悠清以剑撑地,他不能倒下,他的计划还未完全执行,还有许多事要做。
先去找高云升,让他把蛊虫引出来。
背后的伤灼热而剧痛,唤醒他几分意识,滴滴血液绘成了他走过的路。
此时,高云升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畅通无阻地到了第六层。
但他之前的猜测似乎出了错。
到第四层的隧道关着,他还以为下面没人进去过呢,却原来是有人进去了又把门关上。
“汪止行,你们还有的人呢?”
高云升停下脚步看着那个站在第七扇门前的背影。
很熟悉啊,几月前才见过,他只凭借模糊的背影便能认出,当时他因为蛊虫不能使出全力,而宁悠清也因为更想在他面前隐藏身份同样未尽全力,在蓝部族外被汪止行逼得只能全力逃遁,但这一次嘛,他没了后顾之忧,全力一战胜负未可知。
高云升拔出鸣霜骤雪剑,剑身嗡鸣,在暗处依旧闪耀着银亮光芒。
只是没有在外面时那般刺眼,它的剑身只能尽可能多地折射周围的光芒,越多越晃眼。
前面的人转了过来,汪止行形容可称狼狈,尤其是与轻松肆意的高云升做比。
他脸部有一道深深的血痕,衣衫褴褛,皮肉多有灼伤,指尖更有血滴坠落,显然,他受了重伤还未处理。
高云升疑惑思索,前面是有什么很难走的路吗?
汪止行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等等,他的青纹盘龙棍呢?
“喂,你要死了吗?”
高云升大声询问,两人之间隔着几十步的距离,他看不太清晰,只能凭借汪止行手中的蜡烛勉强辨认。
但那一点小小的火光,只能照亮一个人的半边身体。
汪止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张口,发出喑哑难听的声音,仿佛喉间堵塞着什么东西。
“这扇门后,不要去。”
他说着话,口中涌出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地。
这是真要死了,高云升失望地向前,他还想着再打一场,试试自己的实力,毕竟他还答应了秦王去参与武林盟主的竞选。
而汪止行,是成名已久的,公认的站在武林之巅的人,若是能打赢他,那高云升的心中就有了底,到时可操作的机会便多了。
可惜,他要死了。
高云升靠近了,才发现汪止行的情况真的不容乐观,他能强撑着站在这里已经算是毅力强胜。
也许是为了给后来者提句醒?告诉他返回第三层关门的同伴这扇不要进,不要去第七层?
可惜,现在听到他的遗言的人是高云升。
高云升走到他面前,轻轻一戳,他的身体倒了下去,竟发出“咕叽”一声,紧接着一条一丈长的黑色长虫从他口中徐徐爬出。
原来喉咙里真的卡着什么东西。
高云升伸手去碰那条长虫,还未碰到,那长虫骤然回身张口,一圈圈细密的牙齿堆砌在它一指宽的口中,上面挂着血肉。
他立即收回手,后退几步,他认出了这是什么。
这条长虫是「食身蛊」,顾名思义,它会啃食人的身体。
「食身蛊」本身只有针尖大小,但当它寄宿于活人身体时会开始快速地啃食人体的血肉,从内部掏空,同时变大变长,填补人体的虚空。
宿主在被它掏空之前是不会死亡的,只能一直清晰地感受着被啃食的剧痛和恐惧,却也无能为力。
当它从宿主体内爬出时,宿主才会真正死去,而此时,人体能剩下的只有一张皮和骨骼。
从宿主体内爬出的「食身蛊」也活不长了,它的生命也已走到尽头。
而这时,若它能有雌蛊气息的温养便能产下「卵」,后续便能由蛊人滴血再次成熟。
高云升收起鸣霜骤雪剑,刺破手指:“可惜没有水,不知道一滴血会不会太多了。”
他试探着把血液滴在「食身蛊」上。
真是恰到好处,可以在第七层外试试这里的蛊虫受不受他身体里的雌蛊管辖。
正在这时,他心口下方那只安静许久的蛊虫突然躁动,连带着他的心慌乱不已,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是什么呢?
是什么!
宁悠清!
他出事了!
高云升当即不再管什么蛊虫,飞身向着上层去,他不能有事!
“木若师兄,现在怎么办?”
黑暗密道中,有一处烛火光亮,一行九人人手一支蜡烛沉默地或站或坐,人人都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他们身侧的墙上,钉着几具尸体,血液汩汩而下,在墙面上汇成了小河流。
那几具尸体是和他们一起进来的同伴,与他们一样是矛峰山的弟子。
但就在刚才,眨眼间,他们就死了。
被钉在墙上,只来得及发出几声痛呼,便没了气息。
而他们这些还活着的人连发生了什么都不太清楚。
一人比对着手中地图,上面有山门之前派入神宫探路的弟子所做的详细批注,里面清晰地记录了数个机关的位置和攻击范围,这是他们用某种手段试探出来的。
前三层,按照路线走的每一段路都做了详尽的试探。
但是,就在刚才,他们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情况,本该安全的地方竟让他们损失了六个人。
六个人啊,他们同行而来的没剩多少个人了。
在这一刻,他们才清醒地意识到,他们一队人也不过是宗门派遣下来的炮灰,并没有比前面几队高贵多少。
他们都是一样的,为掌门和长老门铺路的基石。
“木若师兄,我们还要继续走吗?”一人试探着问。
他们本以为至少前三层是安全的,但是事实深深地打击了他们。
有前人探路又如何,神宫至今无人闯过,它的千变万化真的是他们能够看透的吗?
藏着能使人长生不老的藏生花的地方,真的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进去的吗?
神宫一共九层,而他们才走到第二层,真的还要下去吗?
往下一切都是未知的,手中这幅路线图真的可靠吗?
“木若师兄,您拿个注意吧。”
木若一直沉默着,他也不想再走了,但他们什么都没探到,就算出去了,真的能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