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的烛光洒在床上,在婴孩熟睡的脸庞上盖了一层朦胧的纱,一只丹顶鹤单脚站立在床边,褐色的瞳孔看着孩子。
一对夫妻相互拥抱着睡在卧室外厅堂的贵妃椅。此时还是九月下旬,天气还未转凉,李瑞香睡到一半,习惯性地把西叙白推开,耳中就传来“嗵”的一声。
“白大哥,家里来贼了!”她猛地坐起,一看四周种八辈子田都买不起的摆件,想起自己已经离开了老家,又转头看到摔到地上的西叙白,连忙道,“白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这椅子窄,而且你刚来仙界,睡不惯也是正常。”西叙白换了个姿势,平躺在地上,举起手拉住妻子,“你睡上面,我睡下面,这样就够睡了。”
李瑞香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重新躺了下去。床上是足够睡三个人,但是他们夫妻死了,孩子被抱到哥哥嫂子那里抚养。小庆儿可以睡在床上,他们两个大人,虽然说已经是鬼了,怎么可以躺到别人的床上去。
贵妃椅上铺了一层不知道什么布料,虽然很柔滑,但是睡久了,就觉得那窝着的地方发热。她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西叙白,丈夫已经闭上双眼,看上去已经熟睡。也许应该和他换一下,地上,可能更舒服。
犹豫之间,门扉被轻轻推开,李瑞香看去,一个身形高挑的人披着月光走了进来。这人走到桌前,将烛台点亮,让李瑞香看见那乌黑的脸庞和烧焦打卷的头发。
“啊!白大哥,家里真的进贼了!”她一个巴掌把西叙白拍醒。
西叙白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起身,将妻子护在身后,而后长吁一口气,道:“瑞香没事的,她是嫂子。”
“啊?!嫂子?!”
那只丹顶鹤走了出来,看见鹤兮娜的样子,忍不住叫出了声。鹤兮娜抬手将鸟喙握住,恶狠狠地低声道:“把小孩子吵醒了你去哄,哄不好我就拔光你的毛,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那鸟连忙点头。鹤兮娜松开手,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符纸,贴在卧室的门框上。
“这是静音符,可以让里面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西叙白道。
话还没完,那鸟又叫出了声。
“你个混蛋,还敢嘲笑我!明天我就炖了你!”鹤兮娜气道,她拿起桌上的水壶,对着嘴直接灌,而后用手接了点水,往脸上一抹,将底下白净的脸蛋露出来,“啊累死我了,这个药谁爱炼谁炼吧!”
丹顶鹤化作一个青年女子,走到鹤兮娜身后,将她按到椅子上,温顺地捶背:“我们二小姐实在不想干了,就把老爷夫人摇过来帮忙吧,您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不是吗?”
“可是他们不喜欢来紫云城,上次成亲的时候还摆着一张臭脸来,一张臭脸走。”
“二小姐,那还不是他们担心你和大小姐,嫁入皇室就是会被敌人盯上,哪里有在山庄安全。”
“你是不是也不喜欢紫云城?”鹤兮娜的语气低落下来。
“这里不自在,抓条鱼都不行。”
“废话,那是别人家的鱼塘!上次把你从衙门救出来,简直是丢了我的脸!王府里又不是没有给你挖鱼塘。”
“那就几种鱼,我吃腻了。”
“……醉仙楼晚上开业吗?”
“那小孩子怎么办?”
“抱去给奶奶,然后,再叫奶奶给我们一点点零花钱。”鹤兮娜的嘴角上扬起来,她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而后变出一顶带纱的斗笠,“等会儿出门在外,我就不是鹤兮娜了,你要叫我,叫我……
“啊,杜子美!”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诗集,快速翻看,找到了一个令她满意的名字,“杜小姐!你呢,你叫鸳鸯。好,就这样,到了外面不要露馅,我可不想被参一本到司礼那里。”
她不等丹顶鹤说话,便急匆匆地走进卧室,把孩子抱起,飞似的离开了房间。
李瑞香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背后有一道推力,将她推下了贵妃椅。好在反应及时,没有摔下地。
“这是,太傅说的那个十米距离吗,好神奇。”看着自己一步未抬就已经来到房间外面,李瑞香兴奋道。
“鹤兮娜,大晚上的你要干嘛!”临澜抱着孩子,强忍着怒火。
“什么鹤兮娜,我不知道啊,我现在是杜子美,鹤兮娜吃饱了再回来。”
“殿下您别生气,皇子妃殿下在太医院辛苦炼丹了三天三夜,也该好好放松一下了。”侍女拿着披风过来给临澜披上,道,“您伤刚刚痊愈,我来照顾小皇子殿下吧?”
“不用了,你这几天也累,我亲自照顾孩子。”
李瑞香不知道嫂子这天晚上吃得有多好,她只知道没过几天就有自称司礼的人过来,指责嫂子深夜在外胡吃海喝,蓬头垢面,丝毫不注意皇室形象,还带着白三公子一起去地下赌坊,有辱国家形象。
临澜抱着孩子,越听,脸上的微笑越僵硬。
金秋送爽,十月伊始,云光城传来捷报,西谨延殿下同素勉殿下里应外合,剿灭了敌军部队四十余人,同时缴获了敌军手中大批的病毒溶液与研究资料。
“这些病毒大部分已经销毁,还余留了几瓶做研究,待过几日鹤兮安殿下带着样本和敌军资料回来,应该可以加快速度研究出更方便的解药出来。”荣江洁看着只穿着里衣的鹤兮娜道,“你今日开始不用禁足了,好生准备一下,过几日拿出最好的状态,和你姐姐一起攻克难关。”
“嗯,好。”
“还有,不日盟国医修将要来紫云城学习经验,你们姐妹俩商量商量什么时候方便。这次医修界大会天神很关注,会有不少贵客来访,你收着点性子,不要大半夜地跑出去耍。”荣江洁细细叮嘱,“有什么想干的,等客人走了,我会吩咐司礼,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好的奶奶。”
……
两人一直在讨论医修大会的详细事宜,其中很多专业词汇,李瑞香听不懂,听西叙白解说,又跟不上她们说话的内容,索性走到卧室,看昀兮庆在床上玩积木。
不知玩了多久,窗户被一个孩子从外面推开。只见白三公子,白恒爬进了房间,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拿起一块积木,小声问:“小屁孩,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妈妈。”
“什么妈妈,吾乃为汝赐名之人!”他得意洋洋地道。
“妈妈!”昀兮庆伸手要拿白恒手里的积木。
“喂,小孩,都怪那个女人,害我上次被太傅抓到挨了一顿打,这次我要报复她,我要,”他将积木给昀兮庆,而后把小孩子高高举起,让他骑到自己脖子上,“我要把你拐走,让她急死。”
白恒看了一眼厅堂,那两个女人还没有注意到屋子的情况,于是憋笑着逃出了王府,刚出王府,便大笑道:“临澜姐姐府上的防守也不过如此,江洁姐姐也发现不了我,我果然是聪明盖世,不可一世!”
“家里不管管吗?”李瑞香看着笑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男孩,颇为无奈。
“奶奶的暗卫在附近,大抵是奶奶默许了。”西叙白打量了一圈四周,凭着直觉,锁定了几个暗卫。
“哪儿呢?”
“你看右手边那个树上的白鸽。”
“鸽子,是你家暗卫变的吗?”
“奶奶手下有一个能人擅长御兽,这是他豢养的魔兽,他人此时应该在奶奶身边实时汇报白三公子的一举一动。”
“那杀我的人,是不是比家里人都要厉害?”
“有这个可能,但是我更觉得,是那人的手里有屏蔽外界感知的神器。”
白恒带着昀兮庆在大街上一路吃吃喝喝。昀兮庆牙还没出来几颗,虽尽力张大嘴巴吃,但白恒把食物拿走时,食物上面只留下了牙印。
小孩子吃得不尽兴,抓着白恒的头发咿咿呀呀地抗议。
“你叫我爹,我就给你买糖吃。”
“爹。”昀兮庆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好,乖儿子,我们去买糖吃。”
“这个小傻瓜。”西叙白忍不住道,“乱认妈又乱认爹。”
“我们儿子又会说新的字了。”李瑞香开心道。
几人从街头吃到街尾,日薄西山,城门将闭,白恒大摇大摆地带着昀兮庆走出了都城,白鸽落到城墙上的守卫身边,咕咕几声,又飞去了城外随风飘摇的柳树梢头。
河流静静地流淌着,晚霞铺满了半边天。白恒捡起一块石子,抛向河水中央,打出了十几个水花。
“小庆儿,爹带你长长见识,大赚一笔,然后我们去醉仙楼吃一顿大餐。”他信誓旦旦地道,随后一缕白烟将他包围,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小老头。他满意地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须,而后将昀兮庆抱到怀里,纵身一跃,跳进了河里。
西叙白拉着李瑞香跟上,河边看着不深,但中央却有一道数米宽的大裂谷,游过去时,李瑞香觉得那里的水都比岸边的水要寒冷刺骨得多。这地下幽深黑暗,不知有多深,只隐隐看见有一道七彩的亮光在下面闪烁。
“唔唔唔!”李瑞香憋着气,朝西叙白发出闷哼,手不停地摆。
“瑞香别怕,我们已经死了,不需要呼吸,你直接说话就好。”西叙白道。
“哇,真的欸。”她试着张嘴,虽然感受到水涌进嘴里,但是并不影响呼吸和说话,“这下面是什么啊?”
“凡人开的赌场。”
“赌场啊。什么?!那个家伙怎么可以带我儿子去赌场!”
聪明盖世,不可一世——写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喜羊羊的虎年大电影,于是用了这两个成语。
不过搜了一下不可一世是个贬义词。
百度百科:形容人极端狂妄自大,自视当代无人能及。该成语出自南宋罗大经《鹤林玉露补遗》卷十五对王安石青年时期的记载,原指其年少时傲视群伦的特质。不可一世多用于批评性语境,可作谓语、定语或补语,常通过否定他人凸显自身优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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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乃杜子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