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侑开车去学校总会经过Charles river,即使是深秋的早晨,挺冷的温度,也依然有不少人穿着短衣短裤在沿河跑步,初春天气特别好时,她也被人拉着跑过几次,是感觉不错,不过扫了辆自行车骑回来更美妙。
现在的街边路旁河畔的树都逐渐变成一片金黄,这是这座城市一年里最美的时刻,就是风有点儿大。
许侑在学校星巴克点了杯燕麦拿铁,淡如水,没打算喝第二口,但扔了太浪费,便一路护送这杯喝的到办公室。
现在这个时间人都还没来,她们组一向是熬夜型的,来的晚走的晚,除了她很少有顶门到岗的。
开了显示器,todolist早就云端更新,下午一点有一个小时留给本科生的office hour,三点到四点半跟着导师去开会,七点前要把两个班的quiz成绩批好传到系统里。
许侑过了一下这些事情,就把手机和她本人调成了勿扰模式,准备继续精雕细琢自己已经改了一万遍的答辩slides。
她现在博三第一个学期,上月已经通过了两门qual exam,只要下周四最终的prelim答辩合格,她就会有PHD candidate的title,这是阶段性的胜利,她为此准备了很久,也准备得很充足。
读博真的是种修行,一页页明明不同却趋近于雷同的麻木日月,漫长又短暂。
许侑是知道完整的一天按部就班排列可以干非常多事,可逐渐地,在list打完勾后,她丝毫没有事情结束的那种完成感,也就更谈不上成就感。
师兄的一句话令她印象深刻,说读博就是一个需要你每天都要给一些任务画句号,但你自己心里知道你永远画不了句号的一个过程。
人类学术攀登的长途何其漫长艰苦,越念及此,许侑越明白她连一粒石砾都算不上。
只是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已,至于出口在哪,许侑还不知道,没有什么不想的,也就没有什么想的。
这一天也和过往寻常的一天一样,过得很快。
清单上剩最后两行没打勾时,未读消息积累了有一些,房檐外开始积攒晚霞。
李颐修发消息说他加了一会儿班,今晚不做饭了,准备点外卖问她想吃什么。
许侑回复他说不回家吃了,不用点她的。
那边回复很快两个字:好吧。
许侑在工位椅子上转了一圈儿,拿起手机又开始打字:我要喝奶茶,帮我点。
李颐修说好,又问了一遍她什么时候回家。
过去五分钟她回:说不准。
他很快回复她:我在家等你。
还发了一个表情包,一只小猪乖乖坐着眨眼,脑袋顶上一个爱心写着“Ryan waiting for yoyo”。
许侑在自己工位上放了一个小的增高台,用来放吃食饮品,以免出现什么咖啡袭击键盘事件。
许侑关了屏幕,看着增高台上那杯早已经凉透了的咖啡,她还没处理掉。
一般她早上都不会在外面买咖啡的,因为李颐修每天都会在他的咖啡角做咖啡,雷打不动,当然有她的份。
每早那台磨豆机出粉的声音告知她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她也爱喝咖啡,但没有李颐修那么的在此道钻研,咖啡机和磨豆机是他今年年中发了奖金新换的,去年的少爷已经不满意了。每月订不同风味的豆子,前两年两人去南美一个小国家玩,旅行途中他还把她拖去了一个咖啡豆种植庄园参观,当然他已经非常专业了,甚至还去考了个证。
今早她洗漱完穿好衣服准备直接出门,李颐修打算给她倒进随行杯里带着,和往常一样,她却说不用了,来不及了。
很来得及,她在书店的星巴克买了咖啡和干瘪的牛角包。
很恶劣的行为,她也成功折磨了自己,没李颐修做的饭好吃,没李颐修做的咖啡好喝。
而有此所为,是因为她想要分手了,要分手就得戒断,他的咖啡也得戒断。
许侑闭了闭眼,给自己下达了不能想这些事的指令,她要好好收尾今天的工作。
可屏幕旁桌角的一株多肉,还是李颐修让她放这里的,许侑放到了窗边。
九点多回到家,李颐修正拿着衣篮从烘干机里收东西,许侑看了他一眼就迅速错开视线,但又没忍住看了一眼。他看来是刚洗过澡,头发湿着,只有下面一条黑色运动长裤,没穿上衣,一看刚健完身回来,因为胸肌、手臂都还充着血,小臂青筋明显。
他身形高大,宽肩细腰,腹肌明显,长的又那个样子,不穿衣服真的看起来非常像从事不良职业的。
李颐修从烘干机里拿出来一件黑T恤套上,又把衣篮放在烘干机上,不着急拿进去,见她回来了,笑了笑:“今天这么忙?”
许侑点头,没再看他。
“吃过了?” 他问。
“嗯。”
“那去洗个澡,累我们就早休息。”
许侑洗过手,翻开冰箱找自己的奶茶,之前买奶茶他没放冰箱被她骂过。
李颐修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吸管,在她转身后,有眼力见儿递上。
许侑不会跟奶茶过不去,她喝了一口,条件反射般地问他喝不喝。
心里懊恼着,知道他一般这时间不会喝,正要收回来的片刻,李颐修却接过去喝了。
许侑看他嚼波霸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说什么‘微糖也挺甜的’也很傻,奶茶不甜,是中药?不爱喝甜的,天天去啃苦瓜好了。
许侑喝了几口又不太想喝了,收拾完东西就去了浴室。
洗过澡正对镜吹着头发,探出手抹了抹镜子上的水雾,李颐修也正好走过来出现在镜子里,拿过来她手上的戴森帮她忙。
他手掌很大,轻轻柔柔抓她发尾,不时按一下她头皮的手艺是她教的。
许侑望着镜子里被吹起的发丝,以及能完整包裹着她整个人的他整个人。在风噪中不免有些出神,想到如果分手他可以换个人直接上岗当tony,又想到自己从始至终并不是刻意去’培养’李颐修,好像是自然而然变成这样的。
她还会自然而然和别人在一起这样吗?他呢?
吹风机噪声止,李颐修嘴唇也凑在她耳朵边上,许侑被痒得往反方向缩了一下。
李颐修看到她躲避好像不太高兴。
他不高兴,许侑就忽然高兴了。
他又要凑近,许侑又准备让他不高兴。
主卧传来电话铃声,是他的,她手机在客厅书桌上充电。
李颐修不得不放下即将圈住她的手,但还是亲了她耳朵一下才走出浴室,走出相连的衣帽间,又走到两个人的卧室,从床上捞起来他的手机。
许侑明明脸上还没擦东西,不知怎么亦步亦趋也跟着他过来了。
夜里很静,电话对面声音很清晰,喊他Ryan。
“妈,你那边不应该凌晨了吗,有事吗?”
“这个时间我当然在家,准备休息了。”
听到那边换了语言,李颐修迟疑了一下,仍是用中文回复,“没有。”
他转头看了眼坐在床边的许侑,她正挤了一泵身体乳,往自己小腿上涂抹。
她只穿了一件T恤堪堪盖住臀部,被子褶皱使得他看不清她到底穿没穿panties,但他知道那身体乳是橙花味,她一直在用。
注意力被转移,他无意识就顺着他妈的语言,转换成法语跟她讲话。
内容他不爱听,皱了皱眉往窗边走,自然是错过了许侑停顿的动作。
百叶帘早已被合起来,李颐修没了耐心,手里不自觉拉着百叶帘的绳子,一上一下,繁华静谧的夜景在眼前出现又消失。
他们的楼层数,可以说是在云端俯瞰也不为过。他是这两年开始喜欢上住公寓,简单、安静,输入密码打开房门,就进入了只有两个人的空间。而到了这种程度的夜深,这种感受又会多一个层级,他很享受这种静谧,有她的静谧。
偶尔会被打搅,比如现在。
他告诉他妈不要再说这些,感恩节他不回去马赛,家里那么多人,少他一个不少。
电话那头问他,是不是下次女朋友同意了,他才回家看看。
此刻李颐修有点庆幸自己在**语,他口吻带着严肃,郑重告诉妈妈,“对,哪天她愿意跟我回家看看,我才回去。”
电话那头他弟笑着说了几句废话,原来妈妈这么晚还没睡,是去机场接他了。不知道怎么好端端LA上着学又跑法国了,据他所知现在没假期,但也懒得问。
“好了妈,good night ”
那边终于转成中文,语气不善,“我这边要吃早餐了。”
李颐修笑着把电话关了,说:“night night。”
转身却看到许侑没在床边了。
顺着卧室走进衣帽间又走进浴室,他开了浴室另一扇门通往外面连接着的厨房客厅。
又回到了他喜欢的时刻,夜深到了这种程度,外面的霓虹灯影会越过万千距离映射到他们窗里来,白色岛台整洁干净得反映出亮。她站在岛台前慢慢吞吞喝水,没穿拖鞋,修长的双腿裸着大片,一只脚尖不自觉掂起,望向窗外的眼睛缓慢转向他。
他一直觉得她的眼睛很像小动物的眼睛,很清澈、很可爱、同样很性感。
她问,“你电话打完了?”
李颐修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为何他很想看清楚,几步走过去,说是的。
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喝完了剩下的,刚刚机打的气泡水,冰镇的、气又足,一瞬间夹击着喉咙,类似于薄荷带来的那种清爽感,但又没味道,不用再刷牙,她特别喜欢。
他放下杯子,按了一泵洗手液,仔细搓磨着手指。
许侑看着,弯了弯唇,把剩下气泡水的瓶子放进冰箱门。
冰箱储存室的亮光短暂出现,恢复成黑,但又不是那么黑的一瞬间,她被身后的人抱住,手臂环在自己的腰间,他的脑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蹭,一下两下。
他嘴唇就在耳旁,一发声她就很痒,他口吻中带着一点点乔装打扮的委屈,“今天你在学校呆好久。”
许侑笑了,“自己在家很无聊?”
“嗯。”他的脑袋落在她颈部。
许侑转过去身子,手臂搭上他的宽厚的肩,揽住他的脖子,表情挺抱歉,但话语很冷清:“我也没办法,你自己克服克服吧。”
李颐修只当她在开玩笑没在意,只顾着眼下。因为他明确感知到她的脚尖蹭着他的脚踝,而由于抬起手臂的动作,T恤也在她身体上抬起来一些,露出一个圆润饱满的弧度,好可爱。
他情不自禁捏上去,随即把她整个人抱起来,心想她果然没穿,随即又想,穿了又怎样,穿了他也给她脱下来。
两人没再讲话,被吻占据着,腾不出空。
从餐客厅到客厅柔软的沙发上,李颐修忽然觉得自己像在和许侑跳华尔兹,想到这里他舔舐的动作稍稍停下,无声笑起来又去含住她的唇,如果青春期遇见她,她一定是被他邀请去Prom的女孩。
他单手托着她,微微探身把沙发后面叠着的毛毯一只手抖开随意扔在沙发上,再把她放上去。
空间开始被细细碎碎的声音填满,许侑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薅他的头发,进程被人拿捏着,她下半身紧绷着、蜷缩或是伸展。
“嗯…够了…”
她只能摸到李颐修的耳朵是滚烫的,唇舌的动作依旧不停,清晰感知着他鼻梁的磨蹭、热气,她也再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李颐修像艘帆船终于浮出荡着波澜的水面,又或许像个湿漉漉的、摄人心魄的人鱼王子,他舔了舔唇,又去咬她小腿,一如既往的味道。
他笑眼迷人,蛊惑着,抬头问她:“哪里够了?”
许侑喘息着,让他快一点儿。
李颐修说他完全收到。
他探手往沙发靠垫背后摸索了一下,拿了一片撕开。
许侑问他还剩几个了?
李颐修没回,也不会去数,这是什么问题,没有再买就是了。
许侑看着他行云流水带上,心里想着,别浪费,最好能用完这些再分…
她因为他的动作猝不及防喊出声。
“yoyo,专心点儿。”
许侑没有办法不专心了,因为她喜欢、她享受、她沉迷其中。
看到喜欢的人为自己沉迷、沉溺,会为这个过程加注。
许侑被他抱在身上,一步一步又走去卧室,他关上卧室的门前,她看到窗外的星星点点都在颤抖。
她或是顺从、或是主动地做一切事情,来到了更高程度的黑,她可以无所谓表情。眉毛、嘴巴、眼睛什么过分的样子好像都可以,她可以只留声音给他。
他却还是能说出来,“yoyo,你好美,我好喜欢你的声音。”
哪里会看得见美啊。
思绪很快到不了这些地方,大脑爽到一片空白时,会有一些些短暂的耳鸣。
李颐修打开台灯调了十分微弱的亮度,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巾,窸窣的声音渗透。
许侑被温热的怀抱拥吻着发顶,又抬手看到自己手腕上刚被带上的一个手镯,有点冰冰凉凉的,这么暗还是能看到好闪。
原来刚刚耳鸣过后她没听错,因为他又说了一遍,“yoyo,happy 5th anniversary.”
原来已经过了零点,是第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