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时翻身从床上起来,算了算时间,现在确实该开学了,但沈志还没和他好好聊过,把他抓回来就不管了,这是什么意思?
沈乐那边没再回。
他只知道李雨和沈志有过一段…爱情吧?至于是怎么认识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算私生子?还是什么。
但他敢肯定的是,记事起他完全没见过沈志。
他的童年只有母亲。
小学时李雨还很正常,每天放学都会来接自己,那时她热衷于打扮自己,穿着漂亮矜贵的衣服,几乎是一天一件,还会打理发型,他记得李雨最喜欢扎麻花辫。
某个周五,学校举行亲子活动,李雨坐在他的位置上,俞时站在教室外被同学围着,小孩们叽叽喳喳地说俞时你妈妈长得好美啊!真羡慕你!
俞时觉得可自豪了,翘着嘴角,挺了挺胸膛,骄傲道:“当然了!但每个人的妈妈都是最美的!”
母亲是很标准的大美人,瓜子脸,却不显刻薄,因为脸颊是有肉的,让人看着就觉得舒心。
最美的当属她那双桃花眼,这秋眸里像是含着春天化冻的湖水,面无表情时是一朵高岭之花,笑起来时好像全世界都变得温柔了,那儿闪着星光,带来无限安宁。
每次听妈妈讲故事,俞时望着她的眼睛,听着那温声细语,会觉得自己是如此幸福。
那天活动奖品很多,他一眼就看上了那幅躲在角落里的拼图,是一家三口,女人扎着麻花辫,他觉得很像妈妈,于是比赛时十分卖力,拿了第一名。
他站在终点,现在还记得李雨那时的样子,她好像不是妈妈了,而是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眼里映出日光,脸颊粉嫩,娇俏地笑着,眼睛像是一湾月牙。
额头的刘海和裙摆随风扬起,李雨带着香气抱住他,“宝宝,去换你喜欢的拼图!”
那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他坐在地上,把那拼图中的母亲和孩子展示出来。
“只要我和妈妈就可以了。”俞时将剩下的三分之一丢到旁边,笑着看向妈妈。
但是从那之后李雨变了很多。
有天放学回家,餐桌上放着一束暗淡的花,旁边花瓶还倒着,俞时往厨房里望了望,没看见饭菜,于是打算去问问李雨用不用他来做,刚走到房门前,就听见里面压抑着的怒声。
“你说什么?断了联系?”这是妈妈的声音,他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李雨的声音太温柔了,即便如此生气,嗓音还是轻轻的,他怕那边的人会觉得妈妈好欺负。
他听见妈妈哭了,记忆里她很少哭,因为李雨是个乐天派,一直传输给他的观念就是少哭多笑。
第一次见妈妈哭是因为他学步摔跤;第二次是他在学校被偷东西,那小孩反过来污蔑他;第三次是他考试满分……
“我要的是钱吗?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我和小时吗?……行了,以后两不相欠,算我眼瞎。”李雨吸了吸鼻子,挂掉电话,俞时赶紧跑到玄关处,装作刚回来的样子。
“妈,我回来了,晚上吃什么?”他走进客厅,把书包放在地上。
李雨眼睛还红着,俞时装作没发现,打开电视,调了个探险节目。
她干笑几声,将桌上的花瓶扶正,那束花插进瓶子里,发出声脆响。
她现在看上去就和这花瓶一样,稍有不慎就会碎一地,像是风一吹就刮走了,俞时发觉妈妈的脆弱。
“我随便煮点面吧,今天出去逛了很久,没时间准备那么多菜了。”李雨进了厨房,那儿没开灯,女人藏在暗处。
只有切菜的声音。
之后李雨变得不太有精神,眼睛恹恹的,好像随时都会睡着,那白皙剔透的皮肤也变黄了。
妈妈不再爱打扮,整天窝在房间里,连洗澡也不会一天一次,俞时每天给她送饭时,看到的就是一地鸡毛,有时候是衣服丢在地上,有时候是化妆品。
也有时候,李雨会心血来潮将家里收拾得很干净,穿着整洁的衣服,化了妆,然后坐在阳台发呆。
…
俞时伸手摸额头,有些发烫,他打开手机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15:48,他居然又睡着了。
昏沉、剧痛。
房间里充斥着他的信息素,那是一种类似桃子的花味,此刻浓得不像话,俞时咳嗽几声。
他刚坐起身,就不受控地将头栽进被褥里,觉得后脑被人灌了铅,重重的,像是脑袋里起了大雾,什么也想不明白。
只觉得一股无名的寒意从体内蔓延开,渗入他的骨头里,俞时舔了舔嘴唇,却发现无比干涩,他的呼吸也炽热极了,像一个老旧的风扇,吃力着工作。
世界好像都扭曲了,他揉揉眼睛,从床头翻出抑制剂,胡乱塞进口中,顺着冰凉的水吞入胃里。
这水是上午的,此刻凉得不行,那不是水,更像是锋利的刀子,一股划着他的喉咙,反而更难受。
俞时不知道是发烧还是发热期,于是打开门,要下楼找体温计,随即想到什么,又急忙退回来。
沈乐在家里,他猛地一惊。
alpha抓抓头发,拿出个止咬器,又贴了两层抑制贴。
皮革接触肌肤时有一丝凉意,俞时手指抖了下,确认戴好了才推开门。
沈乐坐在餐桌边,看着桌上的麻辣烫,眉眼冷淡。
许凌说麻辣烫巨好吃,于是他也点了一份,可味道似乎没那么好,有股工业气息,刚吃一口就觉得不大舒服。
这生菜煮的太烂,一点也不脆;豆腐则煮化了,这培根也像是从小猪佩奇身上刮下来的,鹌鹑蛋还有点苦味,宽面根本没熟!
臭许凌怎么会爱吃这种玩意?
他等了半个小时,等来这等狗屎,顿时一股火腾至心头,气得他狠狠锤了下桌子。
啪嗒啪嗒啪嗒——
omega猛然回头,嘴角还挂着片生菜,和俞时对视上。
俞时只觉得头要炸了,本来就怕遇到沈乐,这下真的碰到,他尴尬地不敢动。
沈乐突然静止,也不动了。
他把生菜吸进嘴里。
这alpha带着止咬器的样子…也太可怕了吧?俞时眼睛垂着看他,那眼神像是南极的风,冷得他一抖。
他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大概是想独自从这副躯体溜出来,躲到角落去,动得厉害。沈乐伸手捂住心脏,和俞时干瞪着眼。
omega像一只被激光灯吸引的猫,只不过猫是要捕猎,他全然是因为害怕。
哦,他是被俞时震住的…
不知道是吃了热乎的东西还是什么原因,沈乐觉得一股灼烧感遍布全身,尤其是耳根处,他脸突然红了,憋着气。
这个alpha怎么回事啊!不知道他在家吗?!带着止咬器是不是想吓死别人!!
沈乐在心里怒吼。
不过他没闻到什么味道,这个alpha应该没疯,见俞时还呆着,便一溜烟啪嗒啪嗒跑走了,留下那碗被抛弃的麻辣烫。
那麻辣烫还呼呼散着热气。
俞时看他上楼,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来,他呼出一口浊气,找到体温计和药,坐在椅子上,仰头盯着天花板。
头痛欲裂,他只有这一个想法。
啊,还有尴尬,他觉得原本就发烫的身体更热了。
沈乐蹿进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快要和床亲密接触时,他突然双臂一撑,背靠着房门,上了锁。
一套动作下来,他趴倒在床上,重重锤了下被子。耳根还惹着红晕,omega将头埋进去,过了会儿,又贴着被子蹭来蹭去,再抬起头时,脸也红了,一头毛因为静电直冲天花板。
他照照镜子——像个海胆。
滴嘟~滴嘟~
沈乐趴回床上,用脚把手机勾过来。
俞屎:抱歉,发烧了,吓到你了?
俞屎:我要做海鲜粥,吃么?看你麻辣烫没动。
沈乐蹙眉,哼了声。
献殷勤呢?他翻着白眼,看了眼肚子,扁扁的,确实有点饿,那就吃吧。
eoe:吃,别放葱姜蒜
俞时:好
其实俞时本来不打算吃饭,但沈乐被他吓成那样…实在过意不去,见冰箱还有上次买的粥,便提了一嘴。
他拿出盒预制海鲜粥,倒进锅里,看着里面的葱,皱皱眉。
沈乐下来时看到的就是俞时坐在椅子上,对着一个锅研究的场面。
alpha微微眯起眼睛,全神贯注,一只手拿着筷子,在锅里挑挑拣拣,余光看见沈乐靠近,抬起头,声音有些含糊:“还没开始做,稍等一下。”
说罢,继续挑拣。
他扫视俞时,发现这人还挺精致。
谁家止咬器这么好看啊…白色皮革配红色金属扣,要是许凌看见必会惊叹骚气!
沈乐不敢靠太近,踮起脚,远远看过去,那盘子里装了一堆绿绿的东西——俞时居然在挑葱!
一股未知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悄悄前进几步,语气有些别扭:“你在干嘛啊?”
“不是不吃葱吗?”俞时顿住,抬头望着他。
沈乐眨眨眼,盯着他没说话,好半天,才回了句哦。
…这人怎么回事啊…很熟吗居然帮我挑葱…?不对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不放?说明他一开始就不在乎我啊!
哼,装作关心我的样子,讨好我?
沈乐瞧着他的头顶,像是要给人看出个窟窿,直达心脏似的。
omega哽了一下,眼神带着审判,嘴唇半撅着,声音好像不大高兴:“那你最开始为什么要放啊?”
“预制的。”俞时挑完葱,将筷子啪嗒一声搁在盘子上,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加热粥。
沈乐突然很无语,上眼皮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