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垠在心里底对妹妹“通情达理”表示感谢,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两周之前我们下双陆,谁输过一局,就要倒立一节课,你还记得吗?”
向晚的脸色顿时有些深沉。正是因为这个游戏,她到现在还没正回来,简直是耻辱!
若光是倒立,也就罢了,她用单手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可当刘颜开问她为什么倒立时,她必须冷酷地说:“我感觉到体内一股力量要抑制不住了。”刘颜开反应过来:“哦,小儿多动啊!没关系,圆灵柔祇殿和周围的清理都交给你了!先生我正缺人手呢!”
从此连城主都知道她小儿多动,每次召见小辈时都要多瞧她几眼,教她什么是“端庄优雅”,什么是“能收能放”。
不知道为什么,悲伤是那么深刻……
等等,刘前辈说棋路可以反应一个人的秉性,花无垠连赢这么多场,他那心思哟……啧啧……比兑了水的假酒还黑吧?
“一周之前你在后山被一头老山羊给顶了,对吧?”花无垠继续举例,力证清白。
对,那是因为她想骑着羊跑。向晚直觉他接下来也没什么好话,谨慎地端起刀尖:“时间要到了,把舌头捋直了,好好说!”
花无垠连忙后跳半步:“你把那羊抓回来,一群人想吃肉但是都不会杀,还是你挺身而出,一耳光把它扇晕了。”
“你是来揭我黑料的吧?!”花向晚只觉一股热血轰然上涌,脑子里有根弦几欲绷断,如果再不处理,它可能和另一根缠到一起,绕成一个死结。
“不是的哦,我是相信向晚这么聪明一定辨得出真假。”
花向晚柳眉一皱,显然没把他这套恭维听到心里去:“这种夸法就不用拿出来献丑了!”
花无垠干笑两声:“现在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哟,这欠打的语气别人还真模仿不来!”花向晚心里已经信了一大半,认真地打量他片刻,问,“你真的是真的?”
“我真的不是假的。”
“……你要不要确认一下我的身份?”她歪过头去想了想,开始卷袖子。
“不不不……不用了!”花无垠连忙摆手,不着痕迹地瞄一眼那明晃晃、亮悠悠的大刀,把“一般人干不出这事儿”吞了回去。
花向晚没劲地撇嘴,对没有机会爆花无垠的料而深感遗憾。
但转念一想,她好像也没什么可爆的,还是算了,免得吃亏。
这时侯,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山坡下传来:“小晚呀,你那细胳膊细腿儿扛着上百斤的大刀还甩我们几条街是为哪般啊?”
只见几条狼狈的人影爬上来,扶着腰喘粗气,独花原秀一脸平静地站在旁边,漆黑的眼睛在花无垠身上扫过。
小花们看清楚前面的场景,脸色也是一僵。
“喂,为什么我会看到一个……套着红袍的人形物体?”有人犹犹豫豫地指向前方。
“吓!”
“又是……”
“花无垠……”
“嘿嘿嘿嘿……”
“这帮灵兽对他真是爱得深沉啊……”
“喂,那边的小子!爷教你怎么唬人啊,第一步,先把这张脸换成别人的……”
“灵兽版的二公子,比正主有用多了吧?”
“可是,这个……这个真的好像啊!”
众人正啧啧称奇,而被他们围观的焦点突然眯起眼睛一笑:“哟,大家,好呀!”
……
一瞬间全变了木头脸。
花原秀眉毛一抬,嗤道:“还没淘汰啊,大龄低级生!”
“啊,在这里多花了些时间。”花无垠对这个绰号接受得很坦然,“你们怎么还在我后头呢?”
向晚一语道破真谛:“我们是盘山而上的。”
“那你们动作真快。”花无垠发现自己一条大道直奔山顶还被赶上了,顿时无话可说。不甘寂寞的山风忽将他扎在脑后的小尾巴吹了起来,一大朵桃花砸在肩膀上。
花无垠鬼使神差地一扭头,就发现一条巨型的魔角炎龙,正用滑稽而又轻佻的眼睛悠悠地注视着他。
好像嘲讽一般。
这对视来得猝不及防,来得尤为深刻,龙鼻孔里喷出的两道湿气直接蒸在了他脸上。
“这什么破眼形,成何体统?”花无垠额头上冒出两根青筋。
花向晚举起大刀,锋利的光芒夺人双眼:“好大狗胆,竟然当着我的面调戏我哥!”
花无垠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冷……”
……静。
第一个字方冒出嗓子眼,长刀已脱手而出,叉住那魔角炎龙,又飞过十来尺,最后“咚”地钉在树上。魔角炎龙似一根面条,失落地挂在刀柄上晃来晃去。
花向晚杏眼,盯着炎龙的神情有些直勾勾的味道:“既是送上门的野味,本姑娘就笑纳了。把它扛回家吧!”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花无垠不敢置信,“它长得那么肥,连刀柄都被压垮了!”
花原秀果断道:“那个壳子太硬,厨房打不开,我们走!”
话一说完就有些后悔,万一这个人形杀器接一句“我能徒手掰开”,这就尴尬了。
关键时候还是花无垠机智:“壳子硬还是其次,关键是没几两瘦肉,进了厨房也只能榨油。不如留它一条小命,它和山上的灵兽可——熟了。”说完还轻轻刮了一下龙鼻,宠溺地一笑,“你说是不是啊,小可爱?”
魔角炎龙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身子,总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有道理,它一定能给我们介绍更好吃的小动物!”向晚这才喜笑颜开,袖子一捋,朝花原秀道,“哥,为了防止它逃跑,你扛一段我扛一段。”
“女侠威武!”花无垠比大拇指。这么大一条龙,要活蹦乱跳的扛在肩上,真是喜闻乐见。
这个腹黑!花原秀脸色一沉,抓着妹子的手腕,强行带走。
一直被当作空气无视的老人家不干了,你们是隔壁山头派来找事的吧!“少年人,剑已被取走,别再往上了!”他想了想,从袖内掏出一片龟甲,“此乃太神山的线路图以及奇珍异兽图鉴,请大家下山左拐……”
“什么取走了?!”异口同声的大叫将老人吓了一跳,几朵小花扭过头,只见花无垠呆呆地站在那儿,怀里揣着一把剑。
“啊……耶?”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这个惊叹词,就好像一个先导,引得惊声四起。
惊讶一直持续到大家返回演武场,又由其他小花推向新的高峰。花黎君是尤其后悔的,因为他路过半山时也听到了呼救声,但为了与无垠争先,就直接掠过去了。
刘颜开笑呵呵地道:“甚好甚好,未料真有人能从丹霞峰取下东西,此辈弟子前途无量啊!”
“城主大人,刘前辈,有人作弊!”一朵小花忽然举起了手,议论声陡然一静,数十道目光集中过来,那人吞了口口水,才道,“晚辈捡到了雪隐花的根,这是用来存取灵力的吧?”
“哦?真有此事?”刘颜开目中流转着意味不明的色彩,在瞅见花镜愠怒的样子后,他忽然抱上了看好戏的心态。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向晚扯了扯老哥的衣袖,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对了,那时候……
下山前花原秀曾捡到一个奇怪的东西,当她问那是什么时,老哥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是无价之宝哦!”
……
花向晚抬起头,怀疑地问:“老哥,真的有人作弊吗?”
花原秀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谁知道呢……我只是将花根的用途告诉了他,谁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花无垠赶紧站出来:“晚辈的灵力不稳定,为避免关键时候坏事,才想到找个地方暂且存一些。晚辈以为,雪隐花根只是一种道具,和大家的灵宝是一样的,并不算违规吧?”
花无垠朗声快语,把对方酝酿好的一大篇“作弊可耻”感言截住,决不给他机会去煽动无知的群众。
小花虽然受挫,但气势还在:“是你自己的灵力?有何证据?”
“这里面还剩了一些,想必大家都能看出,这些灵力出自二阶术师,也就是我们这些人。”花无垠叹了口气,视线缓缓地看过众人,“那么,在场的各位有谁愿意把灵力借给在下?”
周围顿时咳嗽声一片,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都是“你懂得”的意味。
唯有花向晚知道他有多么困扰,毫不犹豫地说:“我借。”
花无垠“咳”了一声:“向晚的灵力是风属性的,而雪隐花根中的灵力是火属性的。”
“二阶术师遍地都是,就算没有我们,别人也可帮你。”小花顾视四周,希望有人帮腔。只要众声一起,花无垠的辩解就会苍白起来。
但众人平时针对二公子也就罢了,谁会在花镜面前做得那么明显呢?
“你可有证据说明我借了谁的力量?”花无垠将问题抛还给他。
花镜见闹剧已接近尾声,举报之人也哑口无言,便站起来。
他的目光似那镜湖之水,平静却不知深浅:“既然不存在作弊的事,这便散了吧。无垠——”
“父亲!”花无垠一派恭敬地等候吩咐。
花镜顿了顿,一些话在嗓子眼里溜了一圈,最终出口的则是:“你虽然险胜花黎君,却用了两个时辰。当初你兄长从赛前礼仪到赛后总结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你应时刻记着与兄长看齐,切不可懈怠。”
“是。”花无垠诚恳地应着,脸上仍然看不出丝毫负面情绪,却没来由地让花镜感到一阵头痛。
等这二公子一走,来接城主的轿子也到了,刘颜开忽然拦住,让轿夫们先去别处逛逛,朝花镜道:“你上回提到那个叫元不惜的孩子,不如让他也来我这锻炼锻炼吧。”
花镜一愣:“为什么?”
刘颜开扬起唇:“不知你有没有注意过无垠的眼睛。天生的猎人之眼,看似平顺,实则谨慎地观察着每个人。既然你这个父亲大人不能接近他的内心,不如让他的小伙伴来,怎么样?”
“哼,逆子!”花镜冷冷地道。
“你要是同意,就让人明天过来吧。”刘颜开不等他开口,又拿手指撑起两边嘴角,做出一个滑稽的假笑,凑到他面前,“要温柔一点,毕竟那孩子一受到惊吓就会止步不前。”
“哼!到了演武场还有的是惊吓,你怎么不让那群小子温柔点?”花镜不屑。
“那不同。无垠也好,他也好,首先要学会正常地与人来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