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距濮城二十里的某个天然石窟内,花向晚单手攀在悬崖上,另一只手吃力地扯着乌金扇,乌金扇下端还吊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她的斜上方,一块巨石摇摇欲坠,全靠那汉子用灵力撑住,才没掉下来。
现在的情况是,如果向晚松手,那汉子就会掉下崖去,她就会被巨石砸中,两个人一起玩完。同理,如果汉子让石头滚落,向晚就抓不稳乌金扇,两个人还是要玩完。
向晚一个劲儿朝下方飞眼刀:“叫你做山贼,连累本姑奶奶变成这样,给我等着!”
那山贼翻了个白眼:“你不把咱老大的裤子扒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儿!”
“哼,”花向晚冷笑,“谁让你把桃子核吐在路中间,害得姑奶奶偷袭他的时候滑倒!”
“我不吐那儿,你岂不是就得手了?”
“好啊你还有理了!”
“怎么地?”
“我松手了啊!”
“我也松手了啊!”
花向晚吹了一会儿冷风,果断不信任那山贼的体力,万一他撑不住,俩人的性命现在可是一体的。“喂,你们的人怎么还不来?”
“追岔道了吧……”山贼有些心虚。
“这办事能力不行啊,得好好练练了。”
“你先出去了再说!”
花向晚扭了扭腰,那山贼大惊失色:“你别乱动!”
她叹了口气:“你们的人若没追到我,还会回来搜山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花向晚嘴角一抽:“不会?!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大概会回来喝酒睡大觉——怎么你有意见吗?”山贼粗声粗气。
“我太有意见了!”向晚震惊地瞪着眼,“像你们这样的山贼居然还没被一锅剿了?”
“哼,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的后台可是……”山贼说了一半,忽然止住,“算了,没什么。”
“不就是城主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哈?你怎么知道的?”
“哈?还真是城主?”
……
一只灰皮动物顺着岩石的缝隙钻了下来,发现他们后,立刻发出尖锐的叫声。
“奶奶的,滚远一点!”山贼眼睛一瞪,朝它示威似地龇牙咧嘴。
向晚却是“咦”了一声:“小飞鼠?”
果然五六个呼吸之后,沈清的脑袋从石窟顶端伸出来,满脸惊喜:“向晚姑娘!!”
山贼见有人找来,表情松快了不少,大声道:“累死老子了!快把老子拉上去!”
“向晚姑娘,在下这就来救你!”沈清想要搬那块巨石,努力了半天都没有成效。
“你在做什么?!先拉老子上去啊!”山贼粗犷的眉毛像虫子一样拧起,满脸不悦。
沈清仿若没听到似的:“鼠儿,你去下面扇一阵风。”
“算了沈清,先把这个大叔拉上去吧。”向晚发话了。
沈清皱着眉:“这可是山贼。”
“这样僵持对谁都不利,先把他拉上去,让他搬走石头。”向晚审时度势,觉得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万一他得救以后对我们不利……”
谁跟你“我们”啊……向晚扫了一眼下方,笑道:“好歹也互相交托过性命,山贼重义气,哪那么多白眼狼成精的。”
山贼听了,豪爽地咧开嘴:“姑娘够爽快,不像上面那弱鸡畏手畏脚的。”
沈清脸一黑,差点没忍住让小飞鼠咬断他的脖子。但为了保住向晚,不得已还是把人救上来了。
“谢了,小子!”山贼大叔拱拱手,又“嘭嘭”地拍着向晚的肩,“姑娘跟我去前厅,我介绍你和咱老大认识认识,今日痛饮三百杯,以后大家都是朋友!”
沈清身形一动,隔在他俩中间:“谢前辈美意,在下和这位姑娘还有要是在身,喝酒还是算了吧。”
山贼大叔被他一打岔,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扫兴!”
花向晚却是笑嘻嘻地道:“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对吧?那我能不能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我想认识你们的后台,濮城的城主大人。”
山贼大叔忽然面露难色,压低了声音道:“姑娘,不是我不愿意,而是老城主宾天,城内发生了政变,少公子的行踪不能透露啊!”
“你们山贼是拥护这位少公子的?”
山贼大叔点点头,崇敬地道:“少公子神武果决,落仙山一带的山贼都被他收服了一大半。我等皆愿为他把濮城夺回来。”
“不好!”花向晚忽然秀眉紧缩,“前日你们把我捉来,我有个朋友怕是去寻官府求助了!”
“现在濮城戒严,你朋友如何得进?”山贼大叔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紧张,“我这就告诉老大,大家下山去寻,定帮你找到他。”
“他给我发过‘潜入成功’的暗号。”
山贼大叔一愣:“你这朋友有些意思。你们之间有联系就好办了,快告诉他你没事了。”
向晚走到一边,从辫子里挑出一根翎羽来,乍一看只是普通的装饰,实则是一种靠声音变化来传信的工具——谪鸣哨。
她给元不惜发去“危机解除”的暗号,片刻之后,收到回音:“目标转移。”
看来元不惜在城里也发现了不对劲,告诉她不要急着进城。
她回复“稍安勿躁”,便同山贼大叔去寨子正厅了。
沈清始终戒备地走在她身侧,袖内不动声色地掩着一把银针。向晚却玲珑笑语,如莺歌一般回荡在山上,一路上许多山贼好奇这位姑娘的事情,七嘴八舌地聊过以后,反道说出了不少山贼窝的情况。
“山下早被高阶术师围起来了,只是没找到咱的窝而已。咱们要冲到城下,少不了一场恶战。”一名山贼道。
山贼头子郑大海看到向晚,脸都绿了:“阮叔!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山贼大叔连忙道:“老大息怒,向姑娘和她的同伴救了我一命,不是歹人。”
向晚一双杏眼,默默地看过去,山贼还说别人是歹人,合适吗?
“你啊,现在正是特殊时候,叫你少掳些麻烦回来!”郑大海眼珠子鼓起,手中的筷子“咻”地甩出,阮大叔抱头蹲下,那筷子钉入身后的墙壁,直插进去三分之二。郑大海这才回过头,对着向、清二人和颜悦色地道,“让二位见怪了,请坐。”
沈清挡在向晚前面,脸白如纸。向晚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好!”
“好功夫!”
四周掌声一片。
向晚从善如流地拍着手,随后在桌上取一碗酒:“这碗敬老大,为我先前的失礼赔罪。”
郑大海老脸一红,不自在地咳一声:“过去的事休提,休提!”
一口闷下,向晚碗底朝天,一滴儿也不剩。
“痛快!”郑大海拍着桌子,“那位小兄弟也坐下来喝,不要拘谨!”
一时间众山贼推杯换盏,“哥”啊“弟”的乱叫,有几个直接把碗凑到沈清鼻子上去了。沈清一个贵公子哪见过这样的场面,被人勾着肩膀,满脸惊恐。“住手,快住手!岂有此理!”
向晚放下碗:“听说诸位想回濮城,我有个主意,不知可不可行。”
郑大海道:“姑娘但凡直言。”
“对方既在山脚布了重兵,咱们就派大部队冲下去以作佯攻,另派一小队术师,从落仙山往胡城方向绕一段路,那里有条小道可通濮城,我们就是从那边来的,别说官兵了,连山贼都极少看到。”
“那是因为胡城的治安比我们强太多。”
“那一带地形复杂,我们迷路时探索了许久,已经大体摸清了。大家受点累,跟我攀岩渡水,过得去的。”向晚双眼含笑,如同满天星辰落入了河弯。
“你去?”阮大叔打量着她的身板,露出不赞同的神色,“那一队人手少,一旦被发现就要命了。”
向晚当即向桌上拍一掌,面前的一叠瓷碗从下至上出现了狰狞的裂缝,最上层的几个更是“砰”地爆开。“打不过我还能跑嘛!”
山贼目瞪口呆。
“到了地方你打算怎么做?”郑大海问。
“我那同伴会在城中策应我们。听人说,城内之人也不是真心谋反,只要煽动他们的情绪,此事可成。”
郑大海敛眸沉思半晌,一拳砸在桌上:“明日寅时破城!”
桌子“嘎吱”一晃,坚强地顶住了压力。
这一场酒喝完,沈清严肃地问:“你真的要去?”
“你没醉?”向晚意外地在他脸上瞧了一圈。
“方才是装的。”沈清顿了顿,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目光沉沉地等她回答。
向晚转了转手腕,无奈道:“沈二哥,这回多谢你救我,以后若你有难处,我一定竭尽所能。”
沈清双眼一黯:“你就这么有信心?”
“信心什么的,走几步就有了呗。”
“你!”沈清望着她,话生生将一张脸憋红了,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跟你一起去!”
向晚笑了笑,露出两排皓齿如玉:“我给你想了个更加行之有效的办法。”
“什么?”
向晚一个手刀把他削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