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节不像柳袭风,老实、听话、叶拂花叫他往东他不往西。
作为凌虚山掌门首徒,修仙界这一辈中,除了叶拂花那个天赋超绝的家伙,论实力和成就,便是李尚节了。
“疫魔是魔君为抓住师兄下的圈套,魔君利用魔钉控制疫魔,拿我的性命相逼,把师兄带走了。”柳袭风痛苦地道。
李尚节面色不虞,道:“我且先把那玩意给弄掉。”
于是就上前去,在廉淑园密密的草丛中,找到了一处,提剑向下一刺,浓郁的魔气喷发,李尚节几下化解随之而来的攻击,把深埋地底的魔钉引了出来,引得地面一时颤抖。
魔气浓郁,但对全盛的李尚节无甚威胁,他很快就将魔钉处理好,封印起来。
“魔君留下的东西,这样未免有点弱。”李尚节沉声道。
“魔君擒走了我师兄,剩下的就不管了吧。”柳袭风苦笑道。
“可恨,我和师尊在他身上留的所有东西都感应不到了。”李尚节又试图联系叶拂花,却一无所获。
柳袭风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道:“李师兄随我来,此前我们遇上了廉淑园里的亡魂,他们或许知道些什么。”
疫魔被封印后,他在廉淑园内留下的阵法也失去了效用,柳袭风带着李尚节很快找到了修者们。
只见原先枯槁如焦柴般的亡魂们此时已经脱去死状,恢复了生前的模样,亦婪手抚佛珠,念着安魂经,将不安的亡魂们身上的戾气渐渐洗去,变回了他们原本安宁的样子。
凭着服饰和发型,柳袭风认出了先前被疫魔用来威胁叶拂花的绮户小姑娘和叶拂花主动搭话的蒋大少爷。绮户小姑娘此时正凑在蒋大少爷跟前,结结巴巴地跟他说着什么画的事。
“绮户姑娘,蒋大少爷,柳某有事想请教,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柳袭风向他们拱了拱手,道。
绮户往他身后张望了张望,没看到叶拂花,反而看到个面相凌厉嚣张的男子,不尤有些害怕地往蒋大少爷身后缩了缩。
蒋大少爷安抚地看了眼绮户,带着她跟着柳袭风走到一旁,回了一礼道:“绮户同我说了,只是说来惭愧,我被那疫魔控制住了心神,只知道被疫魔控制着伤害你们,不仅没有护好一方百姓,反而为虎作伥,伤了你们,那位叶仙师我听绮户说应当是见过的,只是我神志混沌,恐怕很难给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二位不妨先问问绮户。”
于是轻轻的拍了拍绮户的肩膀,道:“绮户,同二位仙师讲讲你遇到的叶仙师。”
绮户隐约间想起自己好像是在叶拂花旁边见过那个看起来温和点的,于是终于开口道:“那个,疫魔,叫我给他用沾了魔气和灵力的尸粉当面粉做面人,说要拿去招待百姓,我正在做着,那个叶,叶仙师,就出来,把我的面粉,啊不尸粉上的所有灵力和魔气都给消掉了,就把我给气醒了。我找不到他,只好去找蒋大少爷。”
后面她就把她又一次被疫魔控制住,继续浑浑噩噩地替疫魔办事,到再一次被唤醒,她与叶拂花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知道的东西,乃至带着叶拂花去找魔钉,直到被疫魔抓回去都交代了。
二人听得严肃,李尚节默默用眼神示意柳袭风这是怎么回事,柳袭风只能报以无奈的眼神,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叶拂花怎么会在趴在自己背上的时候做了那么多事。
蒋大少爷一边听着,面露胆寒之色,等绮户说完,二人将眼神看向自己,才摇摇头说道:“我从始至终都在被疫魔控制着,全然不知道这些,只对跟钥匙相关的事情有点印象。”
“那钥匙是怎么回事?”李尚节问道。
“你们可看到了家父房中的一箱女子衣服首饰?”
柳袭风已经同李尚节说过他们的发现,于是李尚节道:“我们知道你们家祖上那些事。”
蒋大少爷眼神空洞:“我父亲、祖父,从小就对我说这个故事,说我们蒋家要世代供奉那位女神仙,后来我父亲得了那明珠,就更是将它视作家族象征。而那钥匙,据说是我祖父当年借宿女神仙家时唯一留下的东西,一直便被我家当成镇族之物。明珠由家主藏着,钥匙便由长子随身带着。”
“我只记得,我要广收来往百姓,和家中侍从,要让他们住进我家里,不必受冻,后来来了个过路人,我请他进去,他便推脱要回家探母,我便将钥匙给了他,方便他出去。”蒋大少爷迷茫道:“可是我怎么会把钥匙给一个过路人呢?我当时只觉得他清风霁月,是个朗正君子。”
“那钥匙除了是你家祖上遇到的女神仙留下的信物,可还有为它配上一把锁?”
“女神仙留下的东西自然是要好好保存着,我家从未给它配过锁。”
李尚节和柳袭风同时意识到蹊跷:“那你们说的屋子在哪?带我们去!”
柳袭风匆匆交代了下其余修者,也不顾他们探究质疑的眼神,匆匆便向着林子里的小屋跑去。
*
叶拂花在那一瞬天旋地转后,站稳了脚跟,他打量着周围空无一人的房间,语气懒散地道:“魔君大人,你带我来你们魔界了吗?怎么你们魔界的屋子跟人家廉淑园那么像啊?连桌子上这幅画都偷过来了?”
魔君低沉蛊惑的声音缓缓响起:“这里还是廉淑园,只不过你放心,你的师兄弟们打扰不了我们。”
“师兄弟?我就知道李尚节那家伙肯定在我身上留了东西,我都懒得管他们这些小动作。”叶拂花笑嘻嘻地道:“所以魔君啊,你带我来这么个奇妙的地方是要做什么啊?我还真挺期待跟你聊聊的。”
“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魔君语气倒像是俗间一个寻常的下午,两个好友在茶楼里品茗对弈,谈笑间显尽悠闲与阔绰。
“你期待跟我聊天,那你最期待跟我聊什么呢?是两界的累赘事,你的师父,还是你?”
叶拂花听到他提起广陌君,脸色一变未变:“魔君聊什么,叶拂花都洗耳恭听。”
“好啊,不过那些事都无聊透顶,用来做我们第一次聊天的话题实在是糟蹋了这次意义非凡的机会,我觉得我们应当像一对好友一样,聊聊彼此的喜好,兴趣,如何?”
“比如说,我听说你交了个好友,名叫叶枝,这人与你投契得很,让你连你的师弟师妹都顾不上了,是不是?”
叶拂花心里一动:“怎么?魔君莫不是认识此人?”
桌上原本蒋大少爷的画作消失无踪,一张干干净净的画纸平铺其上,画笔墨自生,在干净的画纸上快速勾勒起来,转瞬间,一个男子的轮廓变跃然其上。
身着严实的黑袍,脸上是一直覆到唇侧的银面,正是叶枝。
“叶公子既然与他交朋友,他就不应该遮遮掩掩的,你说对不对?”
画笔在空白的银面上继续勾勒,几笔间,一副极其俊俏的脸就在画纸上完整浮现。
叶拂花终于深吸一口气,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桌子上的纸笔渐渐停了动作,等着魔君开口。
“怎么样,他与你投契,倘若再长得与你一样,是不是就更好了?”魔君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他就是你,是你三年前失去的另一半魂魄、元神、肉身。三年前,我们没能成功把你从凌虚山请回来,三年后,你终于可以完完整整地跟我回魔族去了。”若是光听魔君讲话的语气,说不定还要当他是在和自己家精心呵护的孩子在讲话,而不是差点丧生他手,视他为仇雠的人。
“我叫他枝离,他叫自己叶枝,他是离了叶的枝,变得光秃、死气沉沉,你是离了枝的叶,变得脆弱,无所依靠。这些年,失去了你,他的日子也过得很不好。你们已经见过了,不觉得有彼此在身边,你们都很舒服吗?只要跟我回去,回去找他,就能结束你们这三年的痛苦。”
魔君的声音温柔而令人心动,然而叶拂花却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沉默地盯着虚空。
“不过不急,以你现在的状态,我也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你有多么心甘情愿。反正这里你也来过了,就在这里先休息吧。”
这话说完,叶拂花看着眼前的房间里原本简单的家什变得精致许多,多出一张干净的卧榻和一些零碎的小东西。
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的。
许久不见动静,魔君似乎真的走了,叶拂花终于不再一动不动地警惕着周围,但他知道想要逃出去也是绝无可能,于是疲惫地坐上了那张卧榻。
嗯,卧榻和枕头的软硬对他正合适,大小也刚好够他无聊的时候打滚。
但他完全没有那个心情。
他听到魔君说叶枝,不,枝离就是他的时候其实第一反应并不是觉得无稽可笑,而是毫无根据的拒绝,现在看着这些平常令他满意的东西,他只觉得自己变得像个惹人厌的孩童,唯一能想做的只有大喊大叫,像周围所有人大闹一通。
“啪!”
叶拂花一下子扯断左手上的回念铃,使劲扔出去,然后用左手重重打了自己一耳光。
屋子里不仅魔气和魔疫全无,甚至是灵气充裕,叶拂花早就挣脱了原本浑身撕裂般的疼痛,而这一掌他下了起码七八成的功力,一掌下去,嘴里流出一线汩汩的血水,整个左脸迅速地肿了起来,顾不上耳旁的嗡鸣,一下子从榻上跳起来。
然后随着头上突如其来的撕裂般的痛,晕了过去,摔回了榻上。
魔君温柔的叹息声隐约响起,他喃喃道:“何必呢,人家枝离是真的把这个当成好东西才送你的。”
被扔到一边的回念铃自己飘了起来,断了的细绳又接了回去,重新系回叶拂花的左腕上,似乎不放心似的,还多绕了几圈,打了好几个死结。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他是离了叶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