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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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决定的人是我,而我的心,已做好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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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境迁,诸事累积,在这期间,有太多变化,尚未来得及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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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琦行被古陵逝烟放出后,并不想回指月山瀑,却说要先送绮罗生回时间城。
“自从我的意识被夺开始,待宵花一直托你照顾,你带我去再看一次吧。”
“抱歉,我竟忘记此事。”绮罗生的声音,似乎微带颤抖,“每当我出任务的时候,城主都会替我照顾,但它每日的花开渐少,看来任何人,都不如你照顾得好。”
意琦行见此,以为绮罗生又为分离感叹,便抱住他道:“其实,你若再不能离开那里,我愿为你加入时间城。”
“你......不要为我这样......”绮罗生将他轻轻推开,心想既然决定在今日开口,再难开口的事情,也不能再逃避。
“为你怎样都无妨。”
“可是最光阴也回去了,他不止是我的朋友。”
“你不需要为此顾虑。”绮罗生的暗示,意琦行并没有明白,“一留衣之事,他并非故意,我也并未视他为仇敌。何况他曾与我们一同应战,又为武林出生入死,足见心性仁慈正义,我理应尊敬他。”
“可是......”有一种痛楚按在心头,让绮罗生不想面对这一刻,但是,另一种痛楚推动着他,让他不得不做出取舍。
“你怎样了?有什么事情说出来,让我与你一同分担。”
“时间城已是我的归宿,我决定留在那里,不只是为了时间树的缔命......”绮罗生的声音变得哽咽,“更是为了......最光阴......”
“你......”意琦行终于明白其中的意思,心中骤然剧痛,一时说不出话,沉默半晌,竟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尽量心平气和,问出一句,“为什么,你的归宿不能是我?”
“因为我的路已走到尽头,而你还有更远的路要走,还有更广阔的人生要过。”
“你只是得到更好的陪伴,不再与我同行了。”意琦行转过身去,此刻竟不想看见绮罗生。
“没有人会比你更好,至少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是无人可比。”
“被你选择,就是更好,否则,我又何须比较?”
“啊......”见意琦行微有怒意,绮罗生心知此为何来,“我原本准备了许多道理,想要用来宽慰你,但察觉你此刻的心情,我才明白,任何道理,一旦由我的口中说出,都只会让你感觉我不懂你,甚至对你无情。何况我自己,向来难以按照自己说的道理做,就更不能用来说服你。”
”难道之前数次见面,你的思念也只是宽慰我?”意琦行的声音,听似有些无力,“为何他见到我的时候,显得毫无异样?”
“我并没有骗你,他也没有隐瞒。”绮罗生道,“那几次见面时,我仍在矛盾,犹豫着是否只要换他回去,就回来找你。但是当他真的回到时间城,我才知道,我想要和他在一起。而他当时不知你我关系,更不知晓我的决定。”
“其实,你最需要的时候,我总是不在你的身边。”意琦行叹息一声,悲伤之中,多了几分追悔,“如果,我想知道你们的事,你可以对我说吗?”
听意琦行这样询问,绮罗生心想,若是全盘托出,他必定因自己的缘故,找上暴雨心奴,于是隐去琅华宴与暴雨心奴的一切,只说前世手刃仇敌,而倾心相交的最光阴,在自己临终时舍命相救。
意琦行听完前因,道了一句“让我冷静一下”,就转身离开。
绮罗生只留在原地,不敢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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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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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你,唯剩最绝望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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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人问,感情之中,何事令人最为心痛,意琦行的答案,就是知晓自己心爱的人,为了爱别人,而甘愿承受那么多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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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月山瀑的月光再临,一阵久别的花香飘来,意琦行醉中惊醒,顿时欣喜万分,回身凝望,却看到花旁之人,是最光阴。
“你......绮罗生呢?”
“抱歉,他说稍后就到。”
“你们无恙就好,何必抱歉?”
“这段时间,绮罗生一直在沉眠,并非不想见你。上一次,城主不想你担心,才没有告知。我到今天才来解释,所以应该向你说声抱歉。”
“我明白了。”
重创古陵逝烟之后,意琦行的伤势尚未痊愈,言行之中略显虚弱。
最光阴见此,以为他是因自己与绮罗生的事才这样萎靡,似乎应该说些什么让他开心的话才好。
“你的花在时间城的这些日子,随遇、小紫火、小蜜桃他们每晚都数着花开的数目,计算有多少花瓣,饮岁还专门用一个小册子,每天帮他们记录。能够将花养到这种程度,我看奇花八部应该以你为首,戚太祖应该叫你祖师才对!如今绮罗生要送还给你,众人倒少了一项乐趣。”
“哈......”意琦行苦笑一声,想到时间城的日子如此开怀,也为绮罗生放心不少。
最光阴似乎会错了意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让意琦行以为,将花寄放,是让他们染上怪癖,如今收回,又让他们伤感,反正怎样都不对,怎样都像是在责备他。
意琦行走近待宵,见枝上蒴果又增添不少,不知该有怎样的心情,转目瞬间,竟看到绮罗生已站在眼前,不禁心头一震,叫出那个听来的名字。
“九千胜......”
此刻的绮罗生,双耳好似淡绿珊瑚,一身装扮如同前世。
最光阴当即明白了绮罗生的意思,收敛方才的轻松神态,改为严肃认真,对意琦行道:“你精心呵护的花,被我们占用许久,给了我很多快乐,如今还你,该说一句多谢。”
“若真如此,是我应该谢你更多。”
最光阴闻言离去,只留绮罗生与意琦行独自相对。
“许久不见,你又憔悴不少。”绮罗生见到此时的剑宿,又如叫唤渊薮的那一夜,与平日里判若两人,忍不住心生歉疚,“这株花,可以再收下一次吗?”
意琦行叹道:“既不能在你身边,当然唯有收下。”
“我不知道,还能再为你做些什么。”
意琦行明白他的关怀,却只抚着待宵,娓娓诉道:“你可知晓,待宵又名月见,花开只为献祭月光,所以才要等到夜间。”
绮罗生只看着他,凝神静听。
“但你送我的这株,名唤日落,花谢之后,花瓣的颜色,又变得粉红,如同日落后的晚霞。当我以为,我就是你的天上之月,只顾欣喜美景相连,心安理得接受朝拜,但是,当我发现日落才是自己的时候,却为宿命成谶而唏嘘感伤。”
绮罗生也看向待宵,回忆道:“其实当初,我只是选了自认为最美的一种,只因在我看来,你值得这世间一切最好的,却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这世间最好的你,不再属于我了......”意琦行说得语声哽咽,转身背对着绮罗生。
“其实,我们一起看花的时候,我便发现,花开的时候,似乎吸取了某种力量,凋谢时,又将其返回。”
“你不在的时候,我唯有如此。”
意琦行的声音颤抖,却让绮罗生更加坚定了来此的目的。
“当城主道破这种力量的来源时,我却宁愿让它枯萎,换你……”
“花若枯萎,人要怎样活?”
“你......”好不容易硬下心来,又在此时难以直言。
意琦行见此,后悔方才宣泄太过,即刻收敛情绪,尽量恢复平静,对绮罗生道:“我自有分寸,你无须挂怀,相信我吧,今后不必为我担忧。”
“嗯......”绮罗生看了一眼待宵,又和意琦行对视一眼,柔声道,“你对它的爱惜,我会铭记在心。”
这句说完,他就转身离开,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