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沅迟疑片刻,小幅度偏头躲开他的手,目光也从容移开。
心理防线不是那么容易被他撬动的,她反问他:“你有期待的答案吗?”
厉承靠回车身,测过她体温的手放回裤兜,另手闲转着打火机,撇过头轻哂:“你先说说看?万一跟我期待的大差不差。”
她忽而心跳发闷,声音小了些:“你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问我有没有想起你吗?”
他懒恹恹的,状似顺口一说:“老朋友之间,不就这些可聊吗。”
老……朋友?
她顺水推舟又鬼使神差地回了句:“还没到老的地步。”
厉承低笑一声:“也对,毕竟一千七百多天在你眼里都不算长。”
丛沅险些没反应过来。
一千七百多天,原来是两人分别至今的时长。
他记得这么清楚?反倒让她心神不定了,丛沅轻声细语反驳:“我没说过那样的话。”
厉承勾唇戏谑:“不重要。”
——“小沅!”
丛沅转头一看,是之前跟遛狗人吵架的奶奶。
奶奶拎着大包小包,笑盈盈走上前,将东西塞到丛沅手里。
“给,家里刚摘的香菜,还有两袋橙子,你拿去吃。”
丛沅应接不暇:“够了够了,谢谢奶奶。”
“不谢不谢。”奶奶注意到一旁这张帅气面孔,仰头端详,“这位是?”
丛沅讷了几秒,借用他先前的形容:“老朋友。”
厉承睨她一眼,目光耐人寻味。
奶奶了然一笑:“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丛沅不声不响定在原地,厉承打开车门从副驾拿出她的外套。
她拎着香菜和橙子,两手腾不出空。
厉承扫一眼她局促又想要接物的手,他顿了顿,将衣服披到她肩上。
她怔定着,周遭开始起风,外套在她肩头摇摇欲坠,厉承面无表情给她系好一粒扣子。
近距离闻到他身上的冷木香,她下意识别过脸:“谢谢。”
他沉声:“顺手。”
最后似乎没什么好说的,厉承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上了车,丛沅在车子掉头时进了单元楼,莫名有点热。
回到家更热,她困惑地量了量体温,居然退烧了。
她心不在焉脱下外套,又一次闻到某人身上的冷木香。
兴许是外套在他车里放了很久,已经染上他的味道。
手机震动,黎桉给她发了消息。
[宝贝快点好起来哦(亲亲)]
丛沅回复一个感谢的表情包,坐到餐桌前喝粥。
第一口下去,味道出奇的淡,她怀疑黎桉没放盐。
黎桉:[粥一定要趁热吃哦,我今天忙着拍戏没空回去,打电话交代阿姨做的,阿姨习惯多放一颗皮蛋,凉了容易腥]
丛沅没在碗里找到太多皮蛋,反而尝到很多切得极细的肉条。
奇怪,这位煮粥的人刀功绝佳,偏偏拿捏不准粥的咸淡。
真是薛定谔的厨艺,说不清是好还是差。
-
丛沅在家休息了两天,徐女士每天打三个电话监督她的饮食起居。
听筒那边咣咣当当正在做晚饭,徐迎清问她:“你这几天在家做饭吃了吗?”
“……做了。”
假的,其实不饿就不吃,饿了就点一份麦当劳外卖,非常糊弄。
丛沅心虚地吸一记鼻子,徐迎清就催她吃感冒药。
家里的感冒药存货已经消耗完毕,丛沅套一件毛绒外套出门,到小区对面的药店买几盒感冒灵。
奈何店主没开门,她顺道绕到另一条街去往别家。买完药过马路,一辆橙色跑车突然冲过来。
对方猛地刹车,丛沅愣在清冷的人行道上。
拜托,她可是照着绿灯走的。
闯红灯的车主反而急了。
“我草吓死你大爷了,你没看见路上有车啊!”男人从车窗探出脑袋,忽然眯着眼看她,“丛沅?!”
丛沅无语:“……嗨。”
盛柯目光一亮,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赶紧下车赔不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才不是冲你……哎你这是,”盛柯看一眼她手里的药袋子,又看她苍白的脸蛋,他挠挠头,“你生病啊?难受吗?要不我带你上医院瞧瞧?”
她摇摇头:“不用了,小感冒,你忙你的吧。”
“嗐,我不忙,就是突然遇到点事儿,双鹄街那栋房子不是重新装修嘛,今天工人凿墙把水管凿爆了,我急着去帮阿承看看情况。”
双鹄街?
丛沅生涩吞咽一下,她没想到,某人说的正在装修的老房子,就是见证两人朝夕共处、从相识到分开的那幢老别墅。
她蜷了蜷手指,茫然问:“为什么要重新装修?”
明明已经人去楼空很多年了。
“不知道,可能要出手吧,反正闲置了四五年也没人住。”盛柯以为她是知道这件事的,不料她竟一无所知,盛柯比她还诧异,“你跟阿承……你俩最近没联系啊?”
丛沅掩唇轻咳,若无其事说:“他出国之后我们就没联系了。”
“哇,那也太久了,难怪我在他面前问起你,他一句话都不说。”
丛沅暗自一叹,盛少爷你踩到某人雷区了,他当然不想说话。
盛柯完全不知内情,委婉劝道:“哎呀,知道你俩性格合不来,但都过去这么久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矛盾?做不成兄妹,还能做朋友嘛,你俩不和好,我也很难办的,有他在的局我都不好意思邀你了,就怕你俩见了面没话聊,尴尬。”
丛沅淡笑着,心说你千万千万不要邀我。
“对了!”盛柯开朗一笑,“我生日快到了,到时我请你来你一定要来啊。”
丛沅:“?”
不是说不好意思邀吗?
盛柯兴高采烈跟她道别,橙色跑车一溜烟开走,风风火火抵达双鹄街。
一楼爆裂的水管堪堪封住,厉承在现场盯工,冷不丁被溅了一身的水,黑衬衫湿哒哒地贴在肌肉纹路上。
他独自站在杂草横生的别墅院子里,神情平静中透露着烦躁,拧了拧衣袖上的水。
盛柯推开院子的雕花铁门。
“骚瑞骚瑞,来晚了,哎哟我去,湿.身.诱惑!”
厉承冷飕飕瞥他一眼,转身坐到大门台阶上,敞着腿,折起渗水的衣袖。
照明灯暖光笼着他湿润的上半身,他低眉按手机,额前漆黑的碎发正往下滴水。
盛柯凑上去问:“猜我在路上碰见谁了?”
厉承没搭腔,表情写着“关我屁事”。
盛柯摸着胸口忏悔:“那叫一个惊险啊,我差点把人家创飞了。”
厉承还是没反应,盛柯自讨没趣,决定爬上道德制高点蛐蛐他:“唉,你对咱们小沅妹妹还真是漠不关心啊,人家到底哪儿惹你了?”
盛柯悠闲自在点了根烟,一转头,厉承正寒气瘆人地盯着他。
气氛逐渐可怖,盛柯有种自己大限将至的错觉。
“干、干嘛呢?”
厉承目光逼视,嗓音沉顿地问:“你开车撞她?”
盛柯倒吸一口凉气,磕磕巴巴解释:“没、没有啊。”
一紧张反而像扯谎,厉承冷峻的目光里没有流露半分信任。
盛柯委屈地掏出手机:“不信你问她嘛!我给她打电话,你亲口问她!来来来,接通了!”
听筒贴到厉承耳边,传出她轻软的声线:“喂?”
厉承没应声,只是胸膛起伏了一瞬。
他微微折颈,没有焦点的目光落在台阶上,胳膊搭在曲起的膝头,发梢的水珠滴到他青筋交错的手臂。
丛沅在浴室里举着手机,不明白为什么盛柯打来电话却不出声,恶作剧吗?
她暂时关掉淋浴,手机贴回耳边,有些迷茫:“喂?听得见吗?”
盛柯的声音来得很迟:“听得见,你说!”
“……好的。正好你打电话过来,我想跟你说一下,你生日宴会上,假如厉承在的话,我就不去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隐约有匀淡的呼吸声。
她以为信号不好,直到清清楚楚听到那句:“你怕我?”
厉承平静沉哑的声线,在半大不小的浴室里酿出回音。
实在突然,丛沅一不留神碰到了水阀,淋浴器耀武扬威往下喷水,她手忙脚乱地关掉,视野被水雾覆盖,呼吸也乱了。
动静乱七八糟尽数传了过去,厉承稍顿,倏忽扬起音量:“怎么回事?”
她抓起毛巾胡乱擦擦,声音微颤:“没什么。”
“假话。”他貌似很不放心她,不容置喙地说,“开视频。”
一个视频请求跳出来,丛沅险些石化,急忙挂掉,语音通话又弹出来。
她调整呼吸接通,紧攥着毛巾说:“我在洗澡,你……别乱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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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别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