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阴魂不散 第15章 屏风

柔软轻薄的布料落在居遥身上，居遥挠了挠脖子，嘟囔了两句。栾襄没听清，他俯身凑近居遥，却听“吱呀”一声，段府大门敞开。栾襄瞳孔一缩，一个侧身躲进了草丛中。

“娘，这外头下着大雨呢，你非要出去干吗？”是段辛甘的声音。

穿着宝蓝长衫的中年女子跨出门槛，语气十分不耐：“我约了和何娘子去迎春楼吃饭，段辛甘你赶紧给我回去！”

“哪天吃不是吃，娘，您也真是的……居遥？”

段辛甘举起的双手僵在了空中，下一刻他张大了眼，跨步蹲在居遥跟前：“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事吧？”

居遥适才幽幽转醒。他看清面前的人影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心肝、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家，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段辛甘见居遥不清醒，直接背过身去，“你上来吧，我背你进去休息！”

居遥“哦”了一声，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想要搂住段辛甘的脖子。

搭在居遥身上的外衫顷刻滑落，居遥一怔，偏过头盯着那黑色外衫看了两秒，喃喃道：“陛下？”

段辛甘：“你说什么？鼻子怎么了？”

“呃，没什么，”居遥左右扭头，没看见栾襄。于是匆忙捡起衣服对段辛甘道了声抱歉，“我没事，先回去了！”

“——回什么回？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嘛，你是我家辛甘的同僚、友人，还是……？”

中年女子开了口。居遥这才注意到段辛甘身后的一抹宝蓝，那是段辛甘的亲妈，纯太妃认的“姐姐”，千仪碧。

居遥乖巧道：“段夫人，幸会。我叫居遥，是心肝的友人。”

千仪碧脸色红润、身体强健，一颦一笑犹如盛放的牡丹般端庄大气。听了居遥的自我介绍，千仪雪心情极好：“原来你就是居遥，那个救了皇后娘娘的神医！”

“段夫人谬赞了……阿嚏！”

这一下把千仪碧吓了一跳：“好了好了，是我寒暄太多了，辛甘，你快带居遥进府里休息！”

用不着千仪碧说，段辛甘已经推着居遥的肩膀进了门。居遥浑身无力，推了两下段辛甘，没推开，他脑袋又昏，竟就这样被段辛甘带进了府。

段辛甘走到半路还不忘回头叮嘱千仪碧：“娘，你不许去跟何娘子吃饭！”

千仪碧不情不愿地跟着段辛甘。她是多话的性子，一路上嘴不停歇：“你怎么发现娘要出门的？我刚打开门你就跟上来了，我怎么不知道我生了个千里眼顺风耳？”

段辛甘无奈地看了千仪碧一眼：“娘，你又不是头一回做这事了。居遥看路。”

雨势愈发地大了，居遥避开庭院中的石子，把黑色外袍护在怀中，生怕那华贵的布料被雨水淋坏。

段辛甘叹了口气，对千仪碧道：“娘，您都多大年纪了，还跟个小孩似的，爱闹爱玩。”

千仪碧嘴上振振有词：“童心未泯是好事呀，再说你娘我今天和何娘子出门是办正事的！”

“娘每回都这么说，”段辛甘侧身打开内室的门，“你先睡我床上，我去让人烧热水。”

千仪碧扭头就跑：“我去叫下人，你照顾好他。”

“娘，不许偷偷出府！”

“——知道了！”

居遥以前经常来段辛甘的卧房，他把栾襄的外袍叠好放在一旁，轻车熟路地在床上趴了下来。

段辛甘摸了摸居遥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嗯……我又没淋多少雨，只是有些累了。”既来之则安之，居遥不想动弹。

段辛甘敏锐地眯了眯眼：“今天发生了什么？白泽军里有人刁难你了吗？”

居遥闭上了眼，语气逐渐变得缓慢：“只是训练，有些累了。”

居遥是真的累狠了，嘴里不断重复着一样的话语。

段辛甘见状不再追问，他余光瞥见小柜上叠的整整齐齐的黑色外袍，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洗完澡再睡。这衣裳是你新买的吗？”

“不是我的。”居遥一沾床脑袋就发木，说完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段辛甘动作一顿，把手伸向了黑色外袍：“那是谁的？”

居遥这才慢慢反应过来段辛甘说了什么，补救了一句：“……是我的。”

晚了。

段辛甘已经把手放上那外袍了。

“呃！”

段辛甘手腕一痛，收回了手。

居遥双眼骤然瞪大，他立即撑着床起身，拉过段辛甘的右手。只见那手腕已红肿一片，而那真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是一颗小石子。

居遥抬眸往屋外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即便如此，居遥依旧知道这是栾襄所为。栾襄不出现，是因为还没有恢复鬼魂状态吗……

居遥猜得不错。

栾襄正面无表情地躲在段辛甘屋外，他又从草坪上捡起一只石子来，想着若是段辛甘再碰自己的东西就把他骨头敲断。

栾襄本想直接把居遥带回竹阁，奈何段辛甘和千仪碧来得太不是时候，自己只得先藏起来。

“你痛不痛？心肝，你先去敷药吧，我没什么事儿的！”居遥关切道。

“石子打了手腕而已，”段辛甘眉头一皱，偏头看向屋外，“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儿这么大，敢擅闯段府！”

居遥急忙拉住段辛甘的衣袖：“风骤雨急，许是被风刮进来的石子，你的伤最重要！”

居遥跌跌撞撞下了床，拿出段辛甘常年放在衣柜里的药箱，又回到床边，挡在段辛甘面前：“自己上药吧，我没力气了。”

段辛甘愣了一瞬，接过居遥手中的药箱：“……谢谢。”

消肿的药膏被均匀地涂抹在手腕上，夜风一吹，段辛甘整个小臂都凉飕飕的。

热水烧好了，居遥已经带着那件黑色外袍前去沐浴，而段辛甘依旧看着手里的药箱发呆：

他应该来过段府无数次了，不然怎么会知道我的药箱放在哪里？

“……”

段辛甘背手立于窗前。

纸窗上破了一个小指大的洞，雨丝无孔不入地钻了进来，在他垂落的长睫上留下痕迹。

段辛甘抬手抹去雨珠，悄声道：

“居遥，我会想起来的。包括你想隐瞒的一切。”

*

三年前，王府。

初秋，王府里忙得不可开交。

灵音端着浓稠发紫的血水从屋里走了出来：“居大人，你可算来了！王爷和王妃去马场不让我跟着，究竟是哪里来的毒蛇啊？呜呜。”

“没事的灵音，”居遥一边安抚着灵音，一边点开系统商店，“我也许有法子，向雪姑娘醒了没有？”

“——没有，你直接跟本王进来吧。”

居遥跟着栾知凌走进屋内，见段向雪双眼紧闭，心中一阵钝痛。

受苦了，向雪姑娘。

“本王被浣玉蛇咬伤，向雪想也不想便为我吸出了毒素，自己却昏迷不醒。本王愧对于她，唉……倘若向雪今日出事，我也不愿独活。”

栾知凌是个沉稳的乐天派，极少有这样唉声叹气的时候。居遥安慰不了，只是把解药递给栾知凌。

宫里来的太医看过之后，段向雪服下了解药。

又过两日，段向雪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栾知凌对居遥感激涕零，几乎卸下了所有防备。

【恭喜宿主完成阶段性任务“浣玉蛇毒”，男主“栾知凌”信任值飙升，主线任务“栾知凌的走狗”进度100％。】

卧槽，什么叫走狗啊，也太难听了吧！

灵音喜笑颜开：“居大人，奴婢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居遥双手接过好人卡，面色严肃地开始cue主线：“灵音姑娘，我回去细想了下，浣玉蛇是边境特有的品种，不可能出现在城外马场。”

“边境？这里离边境可有十万八千里呢！”灵音惊恐地眨了眨眼，“你是说，有人要害王爷和王妃？”

居遥点头。

“那您觉得是谁呢？”

居遥凑近灵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边境公认的头子是谁？”

灵音倒吸一口凉气：“当今良妃的亲哥、陛下的舅舅，狐弈年？可是，可是他有何理由害王爷？”

“理由？只有两个字，”居遥摸摸下巴，“栾襄！”

……

浴盆里咕噜噜地冒出一连串气泡，栾襄第三次捏着居遥的咯吱窝把人从水里捞了出来。

“哇呜呜呜，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栾襄忍无可忍，敲了一下居遥的额头：“还不醒？洗澡都能睡着。”

居遥在看到栾襄的那一刻魂都吓飞了，他缩成一团：“陛陛陛下？！”

栾襄被泼了一脸的洗澡水，面无表情地拿掉眼下的花瓣：“先生好雅兴，沐浴还要放蔷薇花瓣。”

居遥低头看了眼水面密密麻麻的花瓣，这才松了口气：“陛下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怕先生死外边。”栾襄没好气地起身，绕至屏风后。

居遥没反应过来：“死？我不会的。对了，陛下的衣服在屏风上挂着，我没有弄脏。”

“何必护着？送给段辛甘不是更好？”

栾襄这话一说出口便后悔了。

段辛甘碰巧出府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可栾襄就是忍不住生气。

气段辛甘擅自将人带回床上，也气自己成了鬼魂，连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权力也被剥夺。

居遥一股无名火冲上心头：“陛下究竟为何要伤段辛甘？臣不信陛下是那般肚量狭窄的人。”

“朕……”

“我明白，陛下厌恶栾知凌，所以连带着厌恶一切和他有关系的人，包括我，”居遥咬了咬唇，“陛下能告诉臣，你究竟为何厌恶栾知凌吗？”

栾襄立于屏风之后，并未开口。

居遥心下一横：“……我知道陛下不想告诉我，所以你尽管提条件吧。无论是什么，臣都答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