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立刻派人去查,其余人跟我去找李队。秦小姐,我派人送你回去。”
秦温温摇了摇头:“我还有事情找李警官。”
几人没再多说,拿着工具去找李洵。
天空泛起一层薄薄的白露,带着清晨的凉意。在众人连日的合力挖掘下,那座废水池终于吐露了深埋的秘密。
法医与警务人员小心翼翼地将一具具白骨从污泥中抬出,其中一具残骸上,一件灰色的马夹克仍顽强地附着着,布料早已被污水泡得发硬,却依稀能辨认出原本的模样。秦温温的目光刚触及那抹灰,她认得,那是李洵父亲穿的那件。
李叔的尸体被挖出的那一刻,他的亡灵也消散了。
“李队,一共三具骸骨。初步鉴定,两男一女。” 马哥将刚整理好的初勘记录递给李洵,指尖还沾着些许泥渍。
“我这就回去排查近期失踪人口。” 马哥转身要走,却被李洵伸手拦住。
“范围扩大到近三年,” 李洵的声音比晨露更冷,“重点筛与刘和义、李建军都有交集的人。”
“李队,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马哥攥着记录的手紧了紧。
李洵的目光落在那具裹着灰色马夹克的骸骨上,喉结滚了滚,才低声道:“那具是我父亲。”
话音落地的瞬间,法医手里的镊子停在半空,警务人员的手中的铲子僵在泥地上 。
有人瞪大了眼,有人下意识别过脸,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沉默,像铅块似的压在每个人心头。
谁都清楚,一旦确认骸骨是李任,这案子就不再是普通的凶杀案。这座看似平静的学校,底下定然藏着着更深的暗流。
中年女法医放下工具,缓步走到李洵身边,掌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总算…… 找到了……”
不必再多说什么,周遭或震惊和沉重的神色,早已将死者的身份摊开在日光下。秦媪媪张了张嘴,想说句安慰的话,却被李洵先一步打断。
“我先送你回去。”
秦温温坐在副驾驶,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父亲……”
“我父亲叫李任,是一名刑警。三年前,他接到一通陌生电话就匆匆离家,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当时出动了整个警局的人力都没有找到他,而且线索信息太少,我父亲的案子就这样被搁置。”
料谁都不会想到一名警察的尸体会被埋在一所学校,秦温温心里想着。
“李警官,我们合作吧。你应该想快点解开你父亲的案子。”
“目前警方这边确实没有任何突破。法医的检验报告显示,刘和义身上除了双眼被挖走,脸上留有几道抓伤外,没有任何外伤,连常见的基础疾病都不存在。”
“眼睛是死后挖走的?”
李洵摇了摇头:“验尸结果是活着的时候挖出来的,而且有只眼睛还是被你找到了。我猜想是凶手不小心遗落在现场了。”
“那他怎么死的?”
“经过法医仔细勘验,得出的结果是刘和义是被活活热死的。”
没想到还真有这么离奇的杀人手法。
“李警官,你回去的时候问下他们刘和义脸上的抓伤与李建军头上的是否一致。”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在现场看见了一只黑猫,而且校长办公室的画像上的是同一只。”
“黑猫?”李洵眉头紧皱,脑海中一时还没有头绪。
“李警官,我到了。”秦媪媪开口提醒道,李洵这才回神。
“哦……好。”李洵将车稳稳停下,并调出自己的二维码:“加好友吧,有线索了就会告诉你。”
秦温温眼睛一亮,立刻拿出手机扫码:“好的,李警官。我有消息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不用总叫我李警官,叫我李洵就好。”
秦温温推开车门时,回头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好的,李洵。”
秦温温刚推开公司玻璃门,一阵震耳的咆哮就从办公区深处炸开,是安东的声音:“你们就是这么干活的?!拍好的广告成片说丢就丢了?!你们是吃屎长大的吗?!”
走廊里几个路过的同事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手里的文件捏得更紧,脚步放轻地贴着墙根走。
秦温温顿了顿,目光穿过格子间的隔断望过去,只见策划部的工位区一片低气压,实习生小王涨红着脸站在安东面前,头埋得快抵到胸口,手指绞着衣角说不出话来。安东背着手在他面前来回踱步,西装外套气到被敞开,额角的青筋随着每一声怒斥突突直跳,桌上的马克杯被震得嗡嗡作响。
“秦温温!你好意思来这么晚!公司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你和胡非怎么做事的?”安东看着秦温温直接拿起桌上的马克杯朝她砸去。
好在秦温温反应灵敏,躲闪到I—FLY成员身后。
秦温温不解地问道:“什么情况?”
沈尘揉着太阳穴,声音带着疲惫:“上次在学校拍的广告成片不见了。现在东哥逼着我们回来重新补拍。”
好端端的怎么拍摄成片不见了?好端端的成片怎么会凭空消失?秦温温心里咯噔一下,追问
“既然可以补拍,他怎么还这么大脾气?”
“问你啊。”风林野没好气地说道。
“???”秦温温一脸问号。
阿吉森抱着胳膊靠在桌边,翻了个白眼“安东打了无数个电话给淮安和胡非,竟然没有一个人接。他还跑到公寓去找淮安,人都不在。”
话音刚落,安东像一阵风似的冲到秦温温面前,西装袖口卷到手肘,额角的汗还没干:“你是淮安的助理,你说他死哪儿去了?!”
秦温温往后退了半步,语气平静却带着疏离:“我是助理没错。可他一个成年男人,腿长在自己身上,我怎么可能 24 小时盯着他?”
秦温温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已经开始起疑。
淮安怎么无缘无故的断联了?想起他走之前说的话,广告成片丢失难道和淮安有关?
安东显然没耐心听她解释,指着门口低吼:“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现在马上找到淮安并把他带来公司!”
秦温温被安东吼得耳膜发疼,却没再争辩转身离开公司。
刚走出公司大门,手机就震动起来,是李洵发来的消息:
【抓伤比对结果一致,黑猫画像的落款指纹比对出了线索。】
她顿住脚步,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打:【我这边出了点事,晚一点联系。】
秦温温不停地拨打着淮安的电话,良久电话里传来虚弱的声音:“什么事?”
“安东到处找你,你在哪里?”
“公寓。”
挂了电话之后,秦温温直奔淮安的公寓。淮安到底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这么虚弱?安东明明去过公寓……
秦温温到了公寓楼下,按电梯的手指不禁微微颤抖。
秦温温推开门就看见淮安闭着眼睛蜷缩在沙发上,脸色白得像蒙了层霜。
“怎么回事?”秦温温惊愕地问一旁的胡非。
“还能怎么回事!还不是因为你,大人又乱用神力遭到反噬!”
“因为我?”
秦温温僵在玄关,让她半天没回过神。“神力?抹除记忆?”
她下意识重复着,目光落在沙发上毫无生气的淮安身上 。他眉头紧蹙,嘴唇泛着青紫色,连呼吸都轻得像随时会断掉。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警察没来找你?是大人将那群保安的记忆抹除,这才没来找你麻烦!”
胡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上次你也是非要去后山,要不是大人及时赶到……”
他话说到一半哽住,眼圈泛红地瞪着秦温温:“大人好不容易吸收唤神玉的力量稳住神力,为了护你,强行篡改活人的记忆,反噬直接伤到了本源!”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秦温温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指尖微微发颤地抚上淮安盖着的毛毯,布料下的身体烫得惊人。
沙发上的淮安忽然闷哼一声,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他的瞳孔比平时暗了许多,像蒙着层雾,看向秦温温时,眼神里没了往日的跋扈嚣张,只剩浓重的疲惫:“别听他…… 瞎嚷嚷。”
淮安想起身,秦温温赶紧上前扶住:“你还是别动了。”
“公司的广告成片也是你的杰作吧。没想当时你随口说让胡非处理视频,竟然是这么处理。”
淮安靠在秦温温的怀里,轻声咳嗽。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光明正大的去学校。”
淮安闭了闭眼,气息愈发微弱。
“我和胡非翻阅古籍发现,唤神玉确实可以让一只普通猫变成灵猫,但是这需要巨大的代价和怨念。”
“可一只猫哪里来的这么大怨气?”
“咳咳……这就不清楚了。所以我们要再去……一趟学校。”
秦温温拍了拍淮安的后背以此来缓解他的疼痛:“好了,别说了,你好好休息。胡非,你去和安东说明情况吧,看拍摄的事情能不能延迟几天。”
客厅只留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裹着浮动的微尘,将淮安蜷缩的身影柔化了边角。秦温温坐在地毯上,膝盖抵着沙发沿,指尖刚碰到他滚烫的额头就被轻轻颤了一下。
“烫得厉害。” 秦温温低声呢喃,转身去浴室拧毛巾。温水浸透的毛巾裹着凉意贴上他额头时,淮安喉间溢出声模糊的轻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受惊的蝶。
秦温温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替他拂开汗湿的额发,指腹擦过他发烫的耳廓。屋里只剩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淮安忽然不安地动了动,眉头紧锁着呢喃:“阿楠…… 不是我……”
秦温温俯身凑近,能闻到他衬衫上淡淡的清香。
阿楠是谁?
“我去给你买退烧药。”虽然灵魂是鬼神,但是也架不住这么折腾人类的身体。
秦温温帮淮安盖好被子,就要出门买药却被昏昏沉沉的淮安一把抓住手腕:
“不要离开……”
秦温温伸手按住他不安的手腕,掌心覆上他手背时,发现他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我在呢。” 她轻声哄着,像安抚受惊的孩子。
话音刚落,淮安突然反手攥住她的手指,力道不大却攥得很紧,掌心的汗濡湿了她的指缝。
秦温温僵在原地,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和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屋里此起彼伏。
落地灯的光晕落在交握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长,手指处有层薄茧,是淮安常年弹琴磨出的痕迹。
秦温温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想起上次在地界时,他替她挡开危险,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腕,只是那时她满心都是惊吓,并没注意到他耳尖泛红。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秦温温点了买药跑腿,她按照线上医生的指导帮助淮安退烧。
“高烧病人要散热,不能捂得严实。”秦温温盯着手机屏幕念出声。
她立刻将毛毯掀开,解开淮安衣领的扣子。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下颌线,他忽然偏过头,睫毛擦过她的手背,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温温……” 他含糊地唤了声,声音低哑得像浸了水的棉线。
秦温温的心猛地漏跳一拍,刚要回应,却见他只是蹙着眉翻了个身,呼吸重新归于平稳。
她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脸颊比他额头的温度还要烫,只好起身去倒凉水,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时,才惊觉刚才那短短几秒的对视,竟让她乱了心跳的节拍。
她闭上眼睛,努力做着深呼吸,让自己保持清醒。
秦温温,不要多想。他只是占了淮安哥哥身体的鬼神而已,你就是馋哥哥的身子而已!对!没错,就是这样!
给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之后,秦媪媪拿起手机继续下一步。
“得用温水擦擦身子才行。”秦温温念叨着起身,刚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转身从床头柜摸出体温计甩了甩,重新夹在淮安腋下。
线上医生说过,每半小时得测一次体温,这样才能掌握退烧的进度。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她特意调了水温,用手腕内侧试了试,不烫也不凉才端着水盆出来。
淮安还在昏昏沉沉地哼唧,眉头拧成个疙瘩,像是睡得极不安稳。秦温温撩起他的袖子,用浸湿的毛巾从胳膊肘慢慢擦到手腕,又换了面擦另一只胳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冷......”淮安突然含糊地吐出两个字,身子下意识地往一起缩。
秦温温心里一紧,刚想把毛毯搭回去,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下,弹出医生的消息:“擦浴时注意保暖,别让风直吹,擦完尽快擦干皮肤。”
等擦完胸口和后背,她拿起体温计一看,38 度 7,比刚才降了快一度。秦温温松了口气,正想把水盆端走,却发现淮安不知什么时候睁了眼,正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嘴唇干裂得泛着白。
“醒了?渴不渴?”她放下水盆,转身去倒温水,“医生说要多补水。”
秦温温端着水杯将淮安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用胳膊圈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垫在他颈后托着,才勉强让他坐稳。
喝了小半杯,淮安似乎有了点力气,喉结滚动着说了句 “谢谢。”
没想到生病的鬼神大人竟然这么乖巧。
秦温温心里一暖,拍着他的背说:“跟我客气啥,再喝点?”
他摇摇头,头往她颈窝里埋得更深了些。秦温温能感觉到他额前的碎发蹭着自己的脸颊,带着湿乎乎的汗意。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也是这样赖在外婆怀里不肯动。
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照顾人的一天。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秦温温没开灯,就这么抱着他靠在床头。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了些,大概是又睡着了,只是眉头还没舒展开。
她轻轻哼着外婆哼的曲调哄淮安睡觉,直到淮安眉头舒展,秦温温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平,掖好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