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福县主与世子坐上位,林希巧顺势坐到一边。
下人纷纷给蓬福县主见礼,显然,蓬福县主的地位比吊儿郎当的二世祖要高得多。
韩大看着蓬福县主,讨好地笑,本想开口控诉林希巧,并顺势抹黑。
可蓬福县主今日甚是心情不好,招手让人赶紧把林希巧送来的账本看了。
大厅中,下人大气不敢喘,“哗哗”的纸张声让韩大不安。
七十二本账目,细无巨细地将收支明细,时间、地点、所用状况都一一写下,字数繁多复杂的流水账,看得人眼花缭乱。
现在查账的老先生是县主府的账房先生,经验十足,只是人老眼花,看东西慢悠悠的。
跟着一起的查账的是林希巧的前辈。之前被世子赶跑的四人,甚至其中有一位是天上酒楼的前掌柜,受县主所托才辞去天上酒楼的掌柜,还未接替秦掌柜就被赶出去了。
“老先生,您看!”
其中一人好似查到些什么,与老先生探讨起来。
天上酒楼的白掌柜拿着手里的账本,跟着一同比对,五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相同的深意。
资历最深的老先生拿着账本,向秦掌柜招手,问道:“秦小子,你来说说,这黄春头是谁啊?怎么每日都向他采买汗巾?”
忐忑许久的秦掌柜见人查到点上,小心回复道:“老先生,这我不知,是韩大和香婆决定的,只我与说过此事,我也是尽职尽责地记录而已,细致的还需问韩大。”
香婆是王府的总厨娘,是韩大的姑母,负责酒楼所有东西的采买。
酒楼里,她资历最大,擅长倚老卖老,靠着韩总管的关系,和韩大狼狈为奸,先斩后奏地同外人坑酒楼的账上钱,秦掌柜被压着没法说话,只能如实记录那些个高价物品。
而韩大仗着威风,也不掩饰自己做的脏事,贪图方便,只找了个黄春头高价买进东西,从他手里吃回扣。
“什么意思?”韩大看形势不好,就想甩锅给秦掌柜,“秦掌柜,你管着酒楼的钱,自然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钱何时在我身上,不是韩大你收着的吗?”秦掌柜反驳道,同时搬出于子坤,“世子,您知道的,您的钱一直都是直接给的韩大,我从未接手过!”
于子坤点头,“对,我是给的韩大,可我不是让韩大给你计数吗?你就没摸过哪些钱?”
秦掌柜瞬间惊恐道:“世子,您这话何意?韩大一直都是和我说一个数目让我记着,我真的从没见过一分钱!”
“什么?!”
于子坤一个大吸气后暴怒,起身就想一脚踹到韩大身上。
韩大噗通跪下,大喊冤枉。
蓬福县主清了清嗓,用眼神威压住狂怒的于子坤,指着大叫冤枉的韩大,命令他说话。
韩大跪着大声说道:“县主,秦掌柜这是在污蔑!我韩大老实本分,世子爷交代过的事岂敢有差池?我每次拿到银两都是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给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香婆直接站出来给他作证:“对啊,世子,每次都是我与韩大一起听您的交代,拿了银两就送去给秦掌柜了,怎么会有事呢!”
“那为何每次都是你们接下世子的钱,秦掌柜次次都不在吗?”林希巧提出疑问。
于子坤一回忆,发现确实如此,“是呢,怎的每次都是你在跟前伺候,见不着秦掌柜?”
秦掌柜惨淡笑笑,当然是被拦着了呗,在跟前影响了韩大他们表现。
“这如何能知秦掌柜的去处,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怕不是偷偷摸摸给账上动了手脚?”香婆讽刺道。
“冤枉!我每日都在酒楼中,开门至关门就从未离开过,香婆这是在给我泼脏水吗!”秦掌柜面红耳赤地指着香婆。
香婆摊手,说道:“你说你日日都在,有谁作证?”
“酒楼的伙计都能作证!”
香婆回头看身后的下人,大声问道:“你们有谁能为秦掌柜作证?”
身后的下人低头垂眼,默不吭声。
香婆得意洋洋:“你看,我就说你不常在酒楼里,偷懒奸猾,手脚指定不干净!”
“我能作证!”店小二走出来为秦掌柜说话,“香婆,您在厨房,这么清楚大厅里的事,怕也偷了不少懒。”
“哼!你和秦掌柜一伙的,说的话岂能作证?就你看到了人,其他人看不到。”
香婆反咬一口,仗着没人帮秦掌柜说话,使劲踩低秦掌柜。
林希巧适时出来说道:“说话要讲证据,人证物证都需有,互相也需对应。如今在这里掰扯无用,人人都能辩上几句,谁撒谎也难知。不如先问出黄春头何许人也,好回应老先生的疑问。”
林希巧这一话说得妥帖,被香婆大嗓门烦着的蓬福县主手搭在桌沿上,想喝喝茶静心下。
谁想,这香婆半点面子不留,林希巧的台阶她偏不下。
“呦!林大小姐!你这小妇人之见,懂些什么!这可不是升堂庭审,还人证物证!我们这些人就是人证!说的自然是对的!”说完,香婆话锋一转,“林大小姐这样为秦掌柜说话,怕不是被秦掌柜收买,要打压我们这些老人?!”
林希巧呵呵一笑:“只要说句公道话就是秦掌柜收买的人,秦掌柜真是好大的能耐。”
“秦掌柜偷了账上的银两,自然有钱收买人心。”香婆笑嘻嘻地说。
秦掌柜听见香婆这么说,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哦,是吗?既然能收买人心,怎么你身后的伙计没被收买啊,一个为秦掌柜说话的都没有,真是奇怪的,只有个小哥出来作证。”
林希巧笑眯眯地道。
韩大浑身一激灵,扯下脑子不清不楚的香婆,让她不要乱说话的姿态太过明显,在场所有人都瞧得出来。
“韩大,你认识黄春头吗?”林希巧笑着问道。
韩大闭嘴抬眼看林希巧。
林希巧笑容嫣然,“我可认识呢,黄春头可是姑苏城有名的二道贩子,专干中间人的买卖,我在林府当家的那些年,可与黄春头有些交情。”
韩大瞪大双眼,恐惧和害怕从眼神中溢出。
很快,他便转变身态,害怕好似是一瞬间的事,让人以为是错觉。
韩大装傻充愣道:“林大小姐说这话什么意思?您是说秦掌柜找黄春头做中间人贪了酒楼账上的钱?”
林希巧冷笑,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黄河心不死,这都不招,还反过来污蔑他人。
蓬福县主暗暗摇头,心里对韩总管一家失望极了。
“去请这黄春头问话吧。”
蓬福县主开口,韩大和香婆再不敢置噱,一厅人乖乖等着。
黄春头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带着浑身的寒气进来,一眼瞧见所有人盯着他进来,来的县主和世子面前,也不杵,安安分分地行礼,嘿嘿一笑,
“林大小姐吉祥,大过年的未去拜访,莫要见怪啊!”
黄春头与林希巧客气一句,再低头一看,就看到了自己的老客户。
“韩大,真是你啊,做了错事跪在这?”
黄春头十分清楚韩大和他做的是什么买卖,也多多少少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他这番打招呼是他权衡过利弊后的举动,
果然,做生意时一直没有好脸色的林希巧笑意盈盈的。
韩大装不认识:“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林希巧叹气:“你还不认吗?蓬福县主特意找来黄春头,你现在说不认识,此地无银三百两罢了。”
韩大抵赖道:“你这句话何意?认定是我韩大的错吗?还是你联合外人给我们做局?!”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林希巧也不理他了。
黄春头摇摇头,遗憾一笑。转手掏出一堆纸,递给蓬福县主。
“蓬福县主,这是您要的东西。”
蓬福县主拿着,扫了几眼,递给于子坤看,
于子坤看后勃然大怒。
这些皆是韩大高价采买黄春头的货品后收受回扣的合同!
于子坤气得要把一大沓合同扔韩大身上,被蓬福县主眼疾手快地抢回来给了老先生。
“你还有何话要说!”
于子坤上前一脚当胸踹倒韩大。
韩大眼尖看见了纸张上的签字与手印,便自知无力挽救了他不顾疼痛,骨碌一下爬起来,抱紧世子的大腿,大哭请求世子原谅。
二重奏的哭喊让林希巧耳朵难受极了,她艰难闭眼忍耐高声噪音。
“好吵,先捂上嘴查账吧。”林希巧提议向蓬福县主道。
韩大和香婆被塞毛巾捂嘴按住,大厅总算再度清净下来。
一刻钟过后,老先生用衣袖擦擦老眼昏花的眼睛,手有些颤巍巍地递出算好数的一张纸。
“蓬福县主,世子,拢共一千六百五十三两与黄春头交易,韩大在其中收了一千三百六十七两的回扣。”
于子坤倒吸一口凉气,牙咬得死紧,看韩大的目光像是要千刀万剐。
“这么多钱,怕是有不少赏赐了下人,不然先前怎么没人敢帮秦掌柜说句公道话?”
林希巧早就算出了这个数目,一定不惊讶,反而还有余心处理剩下的下人。
下人们满面惊恐,扑通扑通跪下,木质地板震了几震。
秦掌柜瞧见这场景,默默地硬起膝盖慢慢扶着旁边的空桌椅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