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郡主流浪记（重生） 第28章 第 28 章

福船的竹帆大展，在广阔无垠的海面匀速前进，众人也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下进入梦乡。

没过多久，原本高悬在天空中的明月，开始被飞速滚动的云遮住，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也渐渐卷起波浪。福船随着波浪一下又一下荡着，先是微弱的波动，再到左右晃动得有些厉害，惊醒了在下方水手舱睡着的小黑和孙哥众人。

“怎么回事？”小黑有些警觉。

孙哥一把拉开侧窗的帘子，发现海浪的速度很快，拍打上来的浪花也近乎靠近窗沿。

“要下暴雨了，叫醒大家去甲板帮忙！”孙哥三两下就穿好外衫，扔下一句嘱咐便往船舵方向而去。

上层船楼因为在中间，且面积不大，直到外头被狂风卷起雨滴时才有了较为强烈的摇晃感。淡月被幅度较大的晃动摇醒，只见门边有人影经过，她的房间门被许恒叩响。

她出声回应：“我醒了。”

“应该是遇到了风浪，你别害怕，把衣服穿好抓紧窗沿，离那些可以移动的东西远一点。孙哥他们在处理，一会儿就过去了。”

许恒的声音已经尽力在压制急迫，但她太过熟悉，仅一瞬她便知晓可能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易。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平静，希望能让许恒感到安心。

云层越来越厚，墨云不知在何时已经侵占目之所及的整片天际，浓云压顶，似是伸出手便能触摸到它，又像是下一秒会将身下之物全部吞没。

狂风卷起巨浪，浪头开始以诡异的角度拱起，像海中巨兽苏醒一般拍打在海面。从船舱开始逐渐跑出人，他们纷纷往船帆靠近，前头的人因为急迫忘记抓握船壁的栏杆，被风打在身上吹倒在地，好在被后头的人扶起才免去灾厄，可队伍也因此乱作一团。

竹帆处的绳索发出哀鸣，帆叶吸收了足够多的风而鼓起一个巨大的弧度，绷紧的弧度与下落的水珠相撞，发出一阵阵的脆响。

此时在掌舵的孙哥也察觉到船体方向不可控，若不将帆收起，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将船调转至与风相同的方向，他急迫着向前方大喊：“收帆！快去收帆！”

他雄厚高亮的声音在顷刻间被狂风的呼啸声吞没，小黑带着众人还在奋力前进。他找来绳索在腰间系上一圈，用手扶着船壁的栏杆，将绳索另一端做了一个活结，借力栏杆前进。他已经靠着这个方法走出一半的距离，众人见他此举有效，纷纷效仿着。很快，他们抵达船帆之下。

福船的帆需要先松帆耳索，再降升降索。且需要先收上帆，再收中帆，下帆收至一半，余一半来迎风稳船。此般难题来了，若是要松帆耳索，需要有人爬上主桅。在如此摇晃的船身与疾风之下，若是爬上去的人操作不当，定当是条要命的生意。大家都退而不前，甚至都想在底下做一些简单的事情。此时，只有小黑站了出来。

他充当领帆手的角色，将自己系进安全绳，用嘴咬住匕首一步步地往上攀。一开始在风里他还能用快一些的步伐往上爬，可后来随着身位越来越高，飓风瞬间灌满他的衣衫，因为距离帆面太近，他的脸颊被不时鼓动的帆面拍打了好几下，疼痛感伴随着冷风一个劲地传来，只见他额间青筋暴起，面容很是狰狞。

“绳子绳子！快松绳子！”甲板上有人大喊着。

只见底下原本替小黑抓住安全绳的人被一股巨浪拍打跌落在地，手上没有支撑物，只能死死地拽进绳子。

而绳子的另一端是正往上头爬的小黑，他被来自绳子的一股力猛地一拽，脚底一下子踩空，电光火石之间，他努力用腰部力量撑起身子，双手努力拉住竹帆的一角。整个身子游荡在竹帆之下，而手臂也被上头的木头尖刺划了极长的一道口子，带出的血线立刻便被雨水冲刷成极淡的粉色落下。腰部绳索处传来的下坠感越来越重，却在他近乎支撑不下去时，拉扯感一瞬间消失，他低头下望。

身着一袭浅色薄衫，却已经被雨水浇透了的俊朗男人正接替着早先摔倒的人替他稳住身形，他琥珀色的眼眸不断被雨水浇灌，却还是依然抬起头给小黑送去安心的眼神。

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小黑借着双手的力摆动身子，直到脚触达至主桅，他将双腿环绕上去，整个人再次回到攀爬的路线，这次他的动作极快，甚至没有给狂风机会，就准确地找到顶帆索，左手攀住杆子，右手用刀狠狠割断顶帆索。

轰呼——

下头的人同时拉动升降索，上帆被收起的一瞬间，摇晃得十分厉害的船只终于稳住一些。

在里屋紧张得只能透过窗户瞧着甲板动向的淡月，也因为此动作舒出一口气。

众人收中帆的间隙，孙哥正在用船舵和巨浪对抗。可帆收了一半，船舵的失重让孙哥一下子脱手，只见船舵自发向一处急速旋转，甲板上的众人都被齐刷刷甩在一个方向。刚刚准备跳下主桅，怎料船的急速转向，让他脚再次打滑，整个人朝旁侧摔落。

好在许恒眼疾手快地看准他跌落的方向，在砸地的一瞬间接过他，这才让他免去脊骨重击之苦。许恒扫视四周，判断着问题来源，很快，他的目光锁定船舵后的孙哥。

“小黑，你指导大家继续收帆，我去帮老孙。”

那一声无比坚定的指挥，让小黑的心底里像有了主心骨一般稳当，他在心里赞叹许恒的领导力，转身继续投入收帆队伍当中。

孙哥重新从地上爬起来，抓住船舵的一角放在肩膀之上，企图借用身体的力量将船舵摆正。可肩上的重担与之对抗的力气太过庞大，他险些被压得再次跪倒在地。关键时刻，许恒托举住他的手臂，只见来人双腿扎着标准的马步，在摇晃的船上坚如磐石，手上的力气之大，竟能托举着孙哥的手臂，两个人便将船舵回正了一半。

“小姐！小姐！”从底舱跑上来一位家丁打扮的人敲响淡月的房门，急切的声音让淡月也没多想便打开了门，只见来人身上衣衫尽湿，发丝紧紧贴在两侧脸颊，一副悲惨的落汤鸡模样。

他的声音很是慌乱，“那个...下头...好好多的，好多水！”

淡月一手攀住门边，一手引导他顺畅地呼吸，她通过只字片语说出自己的理解：“你是说，下面的船舱进水了吗？”

家丁的脑袋疯狂上下捣着：“对对对！进水了，船舱进水了！”

“孙哥他们呢？”淡月的情绪也紧张起来，她皱着眉四处张望着。

家丁终于清楚地表达了一次：“他们全都在甲板上，我去找过了，可是风浪太大，他们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只好来找您了。”

淡月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的病急乱投医。

她决定先随着家丁下去看看船舱的进水情况。

福船的构造精密，最底层与水接触的地方，被分成一个个不连通的房间，用的是隔舱板。这也是现下北宋最流行的造船技术，即“水密隔舱”。

淡月虽没有亲眼见过，但曾经在阅百卷书籍时了解过，她下到最底层时发现，确实漫上来不少水，而通过船壁处观测水流缓慢升起，她判断着船体正跟着漏洞不断下沉。

那些家丁都是旱鸭子，没读过什么书，会水的也都在甲板上帮忙，也怪不得他不了解船体的构造。

“所有的舱应该都是分开的，看起来是有哪里进了水，现下只要找到进水点再堵上漏洞就不会有事了。”淡月边观察边向家丁解释道。

一侧正颤巍巍的家丁还是很害怕，“真的吗？可是水已经漫上来了。”

“真的，你想啊，若是真的漏水特别严重，我们的船还能跟现在一样往前开吗？咱们这么多人加上如此重的船，不说多了，若是里头没有隔舱坚持，不出一刻定会沉，可他们光是收帆都不止坚持了一刻，不是吗？”

此刻的淡月不仅声音能安抚人心，就连整个人都在那位家丁心里是闪耀着光芒而存在的。

“可我不会水...”家丁显得很沮丧。

“没关系，我也不会。”淡月笑了笑，她想到了什么，对家丁说着：“但你也可以帮忙。”

家丁的眼眸随着她的光亮了亮。

“我记得厨房有很多装鱼的桶，可以借用来盛水。现下水位涨得很慢，我们一点一点盛出去，定能坚持到他们回来修补漏洞的。”

家丁听见自己有用的一刻，使命感一下子喷涌而出，他几乎是跑着走的，“我明白了，小姐您先回屋吧。我们那些家丁还有几个人在屋里躲着呢，我去喊他们一起过来舀水！这种粗活交给我们几个大男人就好！”

她看着狭窄的门厅，再想着若是自己在这儿，那些个男人定会施展不开，现下船晃得不是很厉害，还是去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能帮忙的吧。

早先在心里预设过甲板上的场面，却还是在瞧见的那一刻感到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