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郡主流浪记（重生） 第137章 第 137 章

就在这时，见楚玉久不回来，放心不下的许恒寻了出来，刚拐过弯，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他立刻明白了王五的处境，先前那次说漏嘴的话语也为他们提了醒，可对于王五来说，怕是觉得自己祸从口出，不想再与他们有任何联系罢了。

许恒快步上前，没有逼迫，而是对着王五深深一揖，语气诚恳：“王五哥，上次一别我还未谢过。现下我内人高烧不退，守卫也不在，我们求助无门。若您知晓何处可寻医者，还请您大发慈悲，救她一命！若有任何干系，我一力承担，绝不牵连老哥！”

他的这番话，既告诉了王五自己没有乱说话，甚至不在意他的无心之言。还表明了自身担当，将所有的风险揽到了自己身上。

“对，对！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楚玉见状也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

王五看着二人真诚且焦急的眼神，又瞥了一眼那座精致玉屋，经过一阵挣扎过后，他重重叹了口气。

“罢了……老夫那位老母亲便是学医的，早年间也跟着学了些，会些粗浅的岐黄之术，若你们信得过，就让咱先瞧瞧吧！”

许恒立马后退一步，将王五请进屋内。

王五走到床前，仔细查看了淡月的情况，翻看了她的眼皮，又搭上脉搏，再以指尖磋磨她的耳朵……

一旁的楚玉没有见过此等问诊方式，只觉有些貌美，正待她欲出声提醒时，王五收回手，面色不好：“邪风入体，忧思过甚，心脉紊乱……这烧来的蹊跷又凶猛，定不是寻常风寒。我先写几味药，都是寻常药材，待晚上守卫回来，交给他们，他们自会在一个时辰内送回。”

“多谢！”许恒连连点头，眼神却一刻都没有从淡月泛红的脸颊上落下。

“但是！”王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回多了沉闷：“我医术浅薄，定是不比外头大能厉害。你夫人病又急又快，若是再长时间在这密闭的环境之中，难免会出大问题，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送走王五后，许恒十分严肃地坐在门厅长椅之上。

现下看来，出这座地下陵墓已经迫在眉睫了。可怎么出？如何出？是一件必须大量时间和信息研究的事情。

“要不要把药方给守卫的时候，让他们叫大夫来？”楚玉走近问道。

许恒摇摇头，“若是此处能叫来大夫，王五就不会亲自替月儿瞧病了，他说得没错，要为出去一事早做打算。”

“你们……”楚玉欲言又止，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再次开口：“你们前几日在外面，看见了什么？”

闻声，许恒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楚玉问的是此地的秘密。

见他没有反应，楚玉又问：“可是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让月儿高烧不退？”

事已至此，他心觉若是知晓太多反而对楚玉不好，但也不好再装聋作哑，“前几日，我们在这里遇到了月儿的熟人，他们有自小长大的情分，可是那人不愿意与月儿相认，她这才……”

“原是这般。”楚玉看回床榻的方向，“月儿重情，也难怪她会突然像中邪风般高烧起来，那现下怎么办？”

“嫂子只需要替我照顾好月儿，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是夜，守卫送来了清单上的药，霎时间，石屋被药材的苦涩之味弥漫。

淡月的高烧在汤药加持下渐渐褪去，王五每日来把脉外加施针，才让她高烧后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渐渐红润起来。只是王五每次走时，都会对许恒叹息：“许兄弟，弟妹这病，根子在郁结与闭塞。汤药只能暂时压住表象，阳光、流通的空气、开阔的心境，才是拔除病根的良药。长久困在这暗无天日、气息沉浊之地，纵是我老娘来，也难保周全啊……”

这句话如同重锤，敲在许恒的心上。

他夜夜未眠，苦思出去之法。

硬闯是下下策，全身而退更是难于登天。唯一的可能，便是利用规则，或者说，创造规则之外的意外。这句话还是恒王收他为徒时，教授给他的第一个道理。

他不动声色地开始行动。以答谢王五为由，拜托楚玉精心准备了礼物，走访了附近几个石屋。这些石屋里头住着的，虽然鱼龙混杂，有画师、巧匠、石匠、漆匠，但都是为了那高报酬而来。

几杯薄酒，几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便轻易打开了话匣子。果然不出他所料，来之前侍者曾许诺的一月探亲假，根本就是假的。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管事的便会在每月初一发放一笔丰厚银钱，并且带来一封家人亲笔写下的家书。

“钱给得多，家人平安过活，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一个老石匠欣慰地笑了笑：“上个月，我那娃娃还上了私塾，看他们过得好，我也就无憾了。在这见不得光的地方就算拼搏个一辈子，也值了！”

那一刻，许恒感觉到了一股刺骨寒意。

用金钱和情感作为羁绊，来消磨他们对外界的渴望和反抗的意志，当真是好手段。

可是，建造一座奢华行宫的钱，和下头这座精妙绝伦的“地下城”，包括主墓室的各项陈设，所需银钱断不是一般数量可以比拟的。景王，他又是从何处得来如此庞大的资财？

许恒心生疑惑，将这个问题深埋心底。

他在将周遭人的经历摸透之时，将众人聚在一处。他们把酒言欢，大口吃肉，在众人喝到尚存意识但情感主导之时，只问了一句话：“你们，想不想家？”

没有过多的铺垫，没有过多的辞藻，只有短短几个字，却能让人勾起内心最真挚的回忆。

那几双眼睛骤然亮起渴望的光芒。

“想啊！怎么不想？”

“想家。想才与我成亲不过一年的娇妻，此去已有三年光景，不知她是否和家书所写一般过得好，又或是想让我安心才故意写的那些话……”

“我也想，我娃娃那般调皮捣蛋，买一本书册就撕毁一本，怎的如今还能听话的上私塾。是我这当爹的……没做到啊！”

近乎自责的声音，一阵阵在石室中回荡。

许恒抓住了他们的心理，为了自己和月儿博取一线生机。

起初，只是玉屋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紧接着，如同瘟疫蔓延一般，隔壁的、对面的、斜对面的……咳嗽声开始此起彼伏。

白日他们需要打开石门来迎接守卫检查，本就空荡的走廊因为回荡的干咳声显得可怖极了。那一声声咳嗽，干涩又沙哑，发着痛苦，听着战栗。

“怎么回事？！”声音引来守卫的侧目，为首之人一时之间不知走近哪个石屋，只好站在走廊厉声说道。

“咳咳咳——禀大人，我们有点不舒服，不碍事的。”故意在门口忙碌的许恒便咳嗽边说道。

守卫们起初不以为意，但整日整夜被这无孔不入的咳嗽声包围，听着那声音从零星变得密集，从轻微变得剧烈，心理作用开始显现起来。他们都觉得喉咙开始发痒，胸口不知为何也开始发闷，没忍住也跟着咳了出来。

这一下，如同堤坝决口！

“不会吧……是……疫病？！”

“是会传染的疫病！”

大家伙还未曾加上猛料，守卫们就已经缴械投降。此消息迅速蔓延，在这座连石壁都被精心雕刻过的地下城，“污染”二字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

骚乱终于引来了青衫侍者，他再次出现时，身后跟着的随从全都蒙上了厚厚的、浸过药水的面纱，把自己也遮得严严实实。只不过，随从簇拥着的只有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

“染病者都出来，上前诊脉！”侍者的声音透过面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大家互相使眼色，按照计划，他们将身体最虚弱的淡月，用木头雕琢出的担架抬了出来。侍者他们也是被如此的阵仗吓到，纷纷后退了一步。只有那名老者，不退反进，将手指搭上淡月纤细的腕脉。

仅仅过了一秒，老者的脸色骤变。

他似乎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淡月的脸，再用手指在她的鼻尖一探。

“皮条！”老者喊道。

其中一名随从将手中看似轻盈的皮条递过去，老者急切地将皮条一抽，再放在淡月的鼻尖。

“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遇见过如此诡异混乱的脉象！气若游丝，虚浮无力，却又蕴藏着躁动之火，仿佛不同的病邪在她体内翻涌。”老者摇摇头，眉间拧成川字。

这是这么多天来，有一位真正的大夫为淡月把脉。许恒此前听王五说是，只是觉得月儿怕是接受不了的事情过多，一下子急气攻心才病倒的，现下如此严重，倒让他的心狠狠揪在一处。

“你们！是不是都接触过她？！”老者扫视众人，颇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威压。

众人纷纷点头，再看向许恒，眼神意味不明。

好像在向他赞叹，赞叹着他以妻子身体作为诱饵，只为大家能够回家探亲，所付出太多。

可许恒心知，这并非他所安排的结果，只能焦虑地摇头回应。

“拖得太久了……”王五在许恒的身边呢喃道，一声重重长叹传来。

许恒开始意识到，王五曾经那句环境因素会加重病情，有多么严重。

青衫侍者听完老大夫惶恐的汇报，沉默片刻，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终，他沉声道：“此事，我会如实上报给负责此处的林大人。”

“即日起，所有相关区域停工隔离！在大人指令下达之前，任何人不得串门，不得随意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