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行 第9章 第9章 天隙初现

叶星澜并未返回客舍。

守静道人那句“莫要相信任何人”如同冰锥，刺破了他对纯阳宫最后的一丝幻想。玉衡子或许并无恶意，但这潭水太深，他不敢再赌。将那块不起眼的黑色石子贴身藏好，他借着晨曦未散的掩护，沿着记忆中来时的险峻小路，悄无声息地下了山。

风雪依旧，却比来时更添了几分刺骨的寒意。他紧了紧衣袍，将藏剑山庄的令牌也仔细收起，此刻的他，不能再是藏剑三少爷，只是一个带着不能言说之秘的独行者。

怀中的残片不再发烫，反而透着一股沉静的温凉，那枚黑色石子也毫无异状。天隙之门，究竟在何方？守静道人只说在北疆，可北疆万里，冰原无尽，何处是门？

他只能凭借模糊的方向感，朝着伊丽川更深处，那片传说中连最悍勇的牧人也不敢轻易涉足的绝域前行。

一连三日，除了风雪，便是死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身后那一串很快就会被新雪覆盖的脚印。干粮所剩无几，内力在抵御严寒中飞速消耗。更麻烦的是，他感觉到自己被人缀上了。

不是无相楼那种诡谲阴森的气息，也非玄甲卫的肃杀，而是一种如同附骨之疽般的、极有耐心的窥探。对方人数不明，距离把握得极好，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只是远远地吊着，像是在等待他筋疲力尽的时刻。

第四日黄昏，风雪稍歇。叶星澜找到一处背风的冰裂缝隙暂避，嚼着最后一块硬如石头的肉干。他必须想办法甩掉，或者解决掉身后的尾巴。

就在他凝神感知外界动静时，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黑色石子，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他立刻将其取出。只见这枚原本毫不起眼的石子，表面竟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的、仿佛天然形成的银色纹路，那纹路正对着冰裂缝隙外的某个方向，发出微弱的、只有凑到极近才能看清的萤光。

指引！守静道人说的指引！

叶星澜精神大振，毫不犹豫，立刻循着石子指引的方向，顶着再次呼啸起来的寒风，深入冰裂缝隙。缝隙起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越往深处，空间反而渐渐开阔，只是寒气更重，四壁皆是万载不化的玄冰，折射着幽蓝的光晕。

身后的追踪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加速，也立刻跟了上来，脚步声在冰壁间回荡，变得清晰。

叶星澜心一横，脚下加快，将藏剑轻功催到极致，在错综复杂的冰隙中几个急转，试图利用地形摆脱。然而，对方显然也是追踪的好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紧咬不放。

就在他冲出一段尤为狭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被冰川包围的冰谷时，怀中的黑色石子骤然变得滚烫，表面的银纹大放光明，直指冰谷中央！

他抬眼望去，心头剧震。

冰谷中央，并非实物，而是一片扭曲的、仿佛水波般荡漾着的……光！那光幕高达数丈，边缘模糊不清，其后并非冰壁，而是一片深邃的、旋转着的、仿佛蕴藏着星辰的黑暗。光幕之上，偶尔有类似他手中残片上的古拙纹路一闪而过，带着苍茫古老的气息。

天隙之门！这就是天隙之门！

然而，未等他细看，破空之声骤响！

数道身影从不同方向的冰壁后闪现，将他合围在冰谷之中。这些人身着白色劲装，几乎与冰雪环境融为一体，脸上戴着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具，手中持着造型奇特的弯刀，刀光在冰谷幽蓝的光线下，泛着致命的寒意。

不是无相楼，也不是玄甲卫。这是第三股势力！

为首一人，身形高瘦，目光透过面具，冰冷地落在叶星澜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手中尚未来得及收起的、正在发光的黑色石子上。

“交出‘引路石’，留你全尸。”那人的声音经过面具处理，带着金属的摩擦感，毫无情绪波动。

叶星澜缓缓将石子握紧，另一只手按上了剑柄。他肩头的旧伤在寒气侵蚀下隐隐作痛，内力也消耗大半，面对数名显然训练有素的好手，胜算渺茫。

但他看着身后那扭曲波动的光门，想起生死未卜的谢无羁，想起守静道人那句“时间不多了”，胸中陡然生出一股不屈的悍勇。

“藏剑山庄，没有不战而降的懦夫！”

剑，铿然出鞘！清亮的剑光在这幽蓝的冰谷中，如同划破暗夜的一道闪电。

几乎在他出剑的同一瞬，那扭曲的光门仿佛被这凛冽的剑意与杀机引动，猛地一阵剧烈波动，门内旋转的黑暗加速，一股庞大无比的吸力骤然传来！

围攻叶星澜的白衣人首当其冲，惊呼声中被拉扯得身形不稳。叶星澜亦是脚下踉跄，但他反应极快，猛地将长剑插入冰面，死死稳住身形。

冰谷内，风雪倒卷，碎石冰屑纷纷被吸入那光门之后的黑暗之中。

为首的白衣人死死盯着光门，又看向苦苦支撑的叶星澜，面具下的眼神变幻不定，最终厉喝一声：“撤！”

他们似乎对这光门极为忌惮，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围攻，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来时的冰隙之中。

吸力持续了约莫十息，才缓缓减弱，光门重新恢复那种缓慢波动的状态。

叶星澜单膝跪在冰面上，以剑撑地，剧烈地喘息着，冷汗已浸湿内衫。方才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以及那光门之后传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未知。

他抬起头，望向那静谧下来的光门，又看了看手中依旧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石子。

门后，是什么？是救谢无羁的希望，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没有退路。

调息片刻，待内力稍稍恢复，他毅然起身，握紧石子与残片，一步一步，走向那片扭曲的光幕。

在身体触及光幕的瞬间，他感到一阵轻微的、仿佛穿过水膜的阻滞感，随即眼前一黑，所有的光线与声音都被隔绝，只剩下无尽的失重与坠落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