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来的表姑娘 第11章 第 11 章

天气渐暖，季盈稚最近爱上了呆在阳光充足的书房中看书。在窗边放一张软榻，放一本她感兴趣的书，她可以在用完午膳后在这里独自待到太阳落山。

这府里，她目前只与徐珍说的上几句话，偏偏徐珍一下子被禁足十日，期间二房也不许小姐妹去探望她，季盈稚便自己打发时间。

又一个日落，季盈稚餍足地丢下手中的话本，全无仪态地伸了个懒腰。放松的娱乐过后，难免有些心虚的感觉。细想想，最近的日子实在过得有点松弛了。

原先在将军府时，虽然比目前更少束缚，父母不在府里时，自己就能做自己的主，但是仍有胡夫人掣肘。曾经的胡夫人一向以名门闺秀标榜自己，重视仪态规矩，年幼的季盈稚在此氛围的熏陶下，也不得不多几分上进心。虽然本性娇蛮惫懒，但规矩有努力学，学业也尽力不放松，因着身体弱，还养成了每日锻炼的好习惯。

想到这，季盈稚叹了口气，原先她也是个朝气蓬勃的好姑娘呢。

自母亲去世，父亲忙于公务疏于关心，胡夫人又与她反目，她渐渐觉得曾经的努力都不过是无用功，一切好像皆无意义。

来到徐府，脱离原先的处境后，她依然无法摆脱这种心态，放任自己的天性。

季盈稚在软榻上翻了个身，越想越烦躁，又翻了回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天，明天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又过一日，季盈稚自学塾归来，又想起昨日下定的要振作起来的决心，便唤来绿赢，打算出府一趟，整理一下府外被她搁置许久的事务。

谁料，绿赢面露为难之色：“姑娘，我打探过了。若是要出府去，恐怕很难绕过府里掌事的二太太。”

正在给父亲写家信的季盈稚难掩疑惑地抬起头，“你详细说说。”

“我前几日要回季宅时特意去车马处打探过，若是一般仆从或是管事听主子吩咐外出办事，只需在车马处登记就有专供下人出行用的驴车，略添几个钱叫个轿子也未尝不可。但若是主人家出行，要用到府里的马车，就得看情况了。府里各位爷应酬多，随时要用马车都可以调取，但若是女眷或是年幼的小主子们出行，就得从二太太那拿对牌来。”

季盈稚察觉不对，又问：“除了二房外，其他房头难道出行都要二太太许可才行吗？他们怎么会愿意。”

“自然是不愿的。所以自大房原配太太去世，二太太开始掌家，大房的阮大奶奶便不爱叫公中的马车，自己花钱在车马处养了私用的。四太太有样学样，也养了一辆。只有咱们三房，因没有正头太太，两位姨奶奶平素又不怎么出门，出行只能用府里的马车。”

“既然已有前例，那我大可跟五舅舅商量，养一辆我们三房私用的马车。”季盈稚当机立断，准备给五舅舅写信商量此事。幸好，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在她这都不是问题，一辆马车的花费在她充裕的小金库的支持下完全不值一提。正好，卢青长还在车马处安排了两个人手，借此机会过个明路。

“今天是来不及办了，你稍后去趟二太太那，就说我们季家在荀地曾经置下的宅子收拾好了，我需要回去一趟看看。毕竟是第一次要求出府，又有合理的借口，二太太应该不至于驳回来。”

“是。”绿赢应下，又想起一事：“姑娘可要顺便到城外田庄看看？”

季盈稚也觉得该去看看情况了，毕竟几百号人吃喝拉撒都在田庄里，卢青长队长看着也不像是精于管理琐事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手忙脚乱的。

但想想还是决定谨慎些为好：“等自家马车置办好再说吧，现在马夫不是自己人，不好带到田庄去。”

果然如季盈稚所料，二太太没有多做阻拦，绿赢顺利地拿到了拨调马车的对牌。

“不过姑娘，二太太将我们的行程问得很仔细，还特意强调了要尽早归来，莫要在外逗留。本来还要安排她身边的一个妈妈随侍，我拒绝了，二太太看着不是很高兴，让人带着我去车马处时，二太太身边的李妈妈直接指了一个马夫......”

这种行程安排都暴露在另一人眼前，被人强行插手的感觉让季盈稚颇感不适，虽说她寄居徐府，二太太想必是认为她的出行安全有徐府一份责任在，但这未免也干涉太多了。

季盈稚不放心又提醒了一次绿赢：“马车得尽快置办上了。虽我还未及笄，但已经掌了府里的一部分家业，日后出门打理产业的次数不会少。总不能次次出门办事都要在二太太眼皮子底下吧？”

绿赢也觉得有理，连忙应下。

这是到了荀地后第一次出府，季盈稚以己度人，将王妈妈、绿赢和箐衣鹿衣都带上了，一起到外头瞧瞧热闹。

马车哒哒出了府，绿赢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与车夫交代要先去昌明大街。季盈稚微微推开车窗，看着马车转了两条街才走出居住区，随后车窗外渐渐热闹起来。

“到净书斋去。”随着季盈稚吩咐，马车在一家名为净书斋的书坊门口停下，绿赢先下车见了掌柜的，亮明身份。刘掌柜得知是东家来了，忙出门迎接。

既然季盈稚要在荀地生活几年，将军府在荀地这几个州府的铺面也被季青然顺其自然地归到季盈稚名下，季母留下来的部分产业也不例外。胡夫人此时还期冀着季将军的青睐，自然不敢违逆将军的决定，只好咬牙将产业给了出去。

初到荀地那天，从胡夫人手里夺回来的这几个铺子，掌柜都被换成了季盈稚从北地带来的自己人。

季盈稚进门打量，不愧是在荀地繁华地带的店铺，比之莫桑州的净书斋不仅占地更广，陈设铺排也更富丽堂皇。

粗粗看了外面，季盈稚便进到店里内室听刘掌柜回话。

“......北地那头马上就断了荀地几家店的供应，新书新画册暂时是续不上了，部分老客颇有微词。我已经联系了以前合作过的那几位先生，争取将新书新册子的发行签到我们这边的店里来。幸好荀地本就单独设了一个印刷坊，师傅、刻版都留住了，以前的旧书还供应的上。”

季盈稚虽然看着年纪小不知事，说出来的话却明显仔细思虑过：“出新连载的事情你继续做，刘掌柜你毕竟是当年跟着我母亲将净书斋做大的干将，相信这块你是再熟悉不过了。而净书斋原有的这部分连载，你去联系玄京净书斋的掌柜，玄京的书册向来是最早供应上的，从他那头拿版。他若是不肯给，你便直言相告，荀地这部分分店现在归我管，胡夫人却断了我们的供应，若是聪明人就知道该站哪方。

“若是不聪明......荀地外围州府的分店总有几个聪明人管事，不过迟几日我也能拿到新书雕版，而那些不聪明的，就等着我秋后算账吧。”

说完，季盈稚拿起手边的茶盏浅珉了口润润唇，心里不由庆幸，母亲当初打理生意的时候从不避着她，教她耳濡目染下对净书斋的运作一清二楚。

“刘掌柜，现在荀地这几家店算是跟原先的净书斋暂时分家了，就以这家店为总店，其余几家为分店，劳烦你多看顾了。”

就如同北地指的是莫桑州及周边几个州府，荀地其实也是几个州府的总称，前朝时候，这儿是个被称作荀州的大州。新朝初辟时将这片大州分作荀阳府、荀西州、荀北州，几百年的旧习难改，大家习惯仍称荀地。

季盈稚的意思，旬阳府昌明大街的这家店为总店，其余州府各县合计数来□□家店铺为分店，以后便交由刘掌柜总领了。

将原先预想的这些事务交代完，季盈稚准备离开。经过外侧书架时发现，其中正有她最近爱看的《襄南传》新一话，便又挑了几本尚在连载的话本画册，一齐交代刘掌柜：“这几本，新连载出来的时候送往季宅去。”

坐上马车时，季盈稚还舒心地想：总算保住了新话本的来路。

绿赢见季盈稚得意，幽幽地叹了句：“姑娘，您方才出门前不是还说要来挑几本正经书回去吗？”

这事是真忘了，季盈稚心虚，轻咳了声，故作正经地说：“不急不急，回头我列个单子，直接让刘掌柜送到府上吧。”

王妈妈与箐衣、鹿衣这段时间与季盈稚处的熟了，胆子也大了，见此场面纷纷捂嘴轻笑。绿赢绷不住也笑了起来，几人一时笑作一团，却是季盈稚这几个月来难得的欢乐时光。

难得出来一趟，当然要先去逛逛街，再回季宅办正事。季盈稚对昌明大街的商铺并不熟悉，想随意看看，马车便就近停在了一家银楼门口。

刚走下马凳还未站定，只听楼上传来一个甜美宛若莺啼的女声；“楼下是徐府哪个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