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谋权令半谋君 第457章 第 457 章

十月二十。

在文庆省均府调查三司官吏的孟淮妴，早已得到了孟淮清被抓走、当天被放回的消息，接着也得知了蒋卫接下来的言行。

民间已经在传了，蒋家人在向所有受蒋林残害的女子告罪。

具体而言，是蒋卫这个亲弟弟代蒋林告罪。

向她的郡主府和相府门前跪地叩首也就罢了，竟然还在其自家府上，护国侯府正大门前，面向门外，双膝跪地。

长袖撩起，当臂一刀，滴血一盏，灌浇大地，告慰亡灵。

放言代兄请罪，侯府门前滴血不洗，直到地不涤而白，才算是得到亡灵原谅，方能收刀。

不过一盏茶的血，本也算不得什么，可蒋卫日日跪于门前半刻，接着割肉放血，每次割的地方，还不是同一处。

前日割左胳膊，昨日割右胳膊，今日割左腿，明日割右腿，后日割背……

日日不同，俨然要将身体各处割个遍。

“今日该割心口了吧？”孟淮妴一边盯守眼前的副布政使府，一边帮蒋卫算着位置。

按照道理，心口血通常是最要紧的位置，该是最能彰显诚意的，只要把所有位置轮回割个两遍三遍的，第二或第三遍割到此处，想必就该安排人手悄无声息地将侯府门前的地洗白，造成亡灵原谅的假象了。

不得不说，蒋卫此招实在妙极。

短短数日，连文庆省都将传遍蒋卫代兄告罪的行径。

也不知是否有人故意煽动，总之连带着的，还有百姓提及绥匀郡主一年来所办大案，传播着蒋卫高呼孟家明镜高悬的内容时，也随同一起，增添许多自己对孟家满门的称赞。

便是现在，孟淮妴都能听到远处有人激动追捧：“这一任绥匀郡主就是前所未有的好！和孟丞相一样是天底下少有的大好官！她拯救了多少无辜之人，避免了更多无辜之人受害，她父亲也是……”

必然还要夹杂着对蒋卫的看法：“蒋家四少爷好像真的很诚心啊，他似乎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听说还是东右学校积分满分毕业的呢，他或许早已痛恨自己哥哥作恶，只是无法管束，可能是真心在感谢孟家吧……”

权贵嘛，少有不善于操纵舆论的。

孟淮妴都不用动脑子，就能算到，只要蒋卫的进展顺利，定然能扭转蒋家名声，将蒋林定为蒋家唯一的歹笋，而他蒋家勇于承认并且担责。

她现在要琢磨的，就是要不要派人去捣乱。

不捣乱吧，被蒋卫带着，让孟家人得百姓如此追捧，就会使孟家人很受掣肘，将来言行但凡有个不好，就要被口诛笔伐。

捣乱吧，孟家人就复得谨慎小心，日日防着蒋家发疯索命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晏罹亦觉得难办，“可日日谨言慎行，按照他人所期行事，亦是痛苦，捧得越高摔得越痛。”

闻言，孟淮妴想起拓火君所提。

若当真站到最高，也就很难摔落了。

“罢了，不定何时就乱了，且要眼前安宁。”孟淮妴不再考虑此事，看到从副布政使府出来的卫尚，等待他的结果。

卫尚摇摇头，道：“主院卧房有一条暗道，通往府外北边三十丈，只容一成年男子弯腰通行。挖得粗糙，像是逃生避难的。”

他加上自己的看法，“一个从二品官，身长五尺五，从那样的暗道通行，太憋屈了，我觉得不会是为了嫖。”

晏罹点头：“看来得守着出口，或许是外头的人进入服侍。”

“嗯，派两个人去盯着。”孟淮妴看向卫尚，“府中一等仆从如何？”

这段时间以来，她是先盯三司高官。

假定蒋家人利用暗倡控制当地官吏，并让他们培养人修炼残七功法，那么所培养的人，一定要在有限的生命中努力修炼到极致，而不会被派在官员身边做日常的随身保护。

这样的培养，定要隐蔽，是以不可能在住处。

只要避开本身或拥有大超高手属下的几名官员，就可以来查其住处——倒也有点风险，可能有官员隐藏了自己及属下的身手。

不过目前为止，进展顺利，未曾被人发现。

卫尚答道：“我昨夜盯了一晚上，夜里和白日所见，并无大的差别，个别稍有些多愁善感，与常人无异。昨夜不曾有人被谁霸占。”

昨夜不曾被霸占，是一种严谨的说法，毕竟才盯一夜，哪能刚好就遇到某个主子作恶，想要确定主仆之间正常，至少需要连续盯个十天。

这是在高官府里，为了不被发现，还不能随便派个人盯。

这太费时间人力，和对待常京省一样，孟淮妴只打算先将各省三司都探个一遍再论深查之事。

她拿出镜子一照，妆容没花，还是个中年发福女子的模样，又看看晏罹与卫尚，也看不出原本模样，无需补妆，便抬步往东：“先去探探那按摩铺。”

她现在是可以放心大胆地在外游走了，蒋家人正是表达感激的时候，定不会抓拿孟家人。不过由于要暗中调查蒋家暗倡，还是乔装打扮为上。

做内奸需要长久的蛰伏及心智，这样的人才可不多，重刹楼在地方官身上，并没有安插这样的人才，其它人手说是奸细，所能得到的隐秘信息却并不多。

此前楼人收集各种信息时，并没有被下令关注暗倡。因为角角落落、各行各业，由于人性使然，暗倡其实很多，若是留心此事，实在耗费精力——重刹楼对此的规矩是一旦发现就要诛杀，这便需要再三确认才能下手。

自她到达均府后，便命当地楼人留意暗倡的消息，同时和身边跟随的人手，分散盯梢。

无论是极乐馆还是与蒋家有关的第九层地狱，从此两大暗倡场所来看，多数官吏为了刺激是很乐意和普通嫖客在同一个地点玩乐的。

但那些普通嫖客不可能个个都守口如瓶，暗倡场所也不可能个个都用最麻烦的蒙眼引客法，总有嫖客知晓地址，根据第九层地狱判断，蒋家显然也不怕普通嫖客知晓地址。

即便嫖客被管理者筛选过，离开暗倡场所后，也不免会有说漏嘴的和想要炫耀、分享的。

广撒网，是可以打听出暗倡消息的。

只要当地有蒋家暗倡存在，那么一个月内，从当地官吏和暗倡场所的方向，无论是用随官寻暗倡，还是寻暗倡蹲官的方法，总该有个方向能够有些收获。

十余天来，现在要前往的按摩铺，是楼人打听到的第五个暗倡地，在往西的隔壁县里。

到地方一瞧，三人就没报希望。

虽不是私人作坊，也仅算是初具规模。

没有任何顾忌，趁着白日客少潜入其中后，再瞧简陋的布置，更不像是蒋家做的。

三人四下敲打探查一番，果然没有暗道，不过轻轻推开几间房门通过活动行为可见确是暗倡无疑。

孟淮妴打了个手势，三人撤离。

和前四个一样，为防打草惊蛇，她一个人都没杀。

此路未通，继续回去做盯梢那个枯燥的活。

“先探左参政。”

暗一还在养伤，另三名暗卫已经盯过几名参政参议的宅子，从仆从身上暂时没有看到异常，他们需要潜入其中，找暗道。

至人定时分，三人从宅中失败而出。

晏罹低声道：“属下盯着，您回去歇息。”

连日做无用功，几人仍不烦躁，孟淮妴点头就要离去，卫尚此时瞥见两道人影飞出宅子，他抬手一晃。

三人立刻跟上，倒是顺利，虽然那两人刻意绕了路，但最终并未甩掉他们。

在路上的灯光中，可以看见两人穿着普通，必是乔装之后的样子。

眼看着两人进入橙楼，三人只能止步。

他们是化了妆，可没有对应的身份本，无法进入眼前嬉笑不断的橙楼。

接男客的橙楼。

晏罹道：“看那二人身形，不是左参政，而是他身边的两名护卫。他们嫖倡倒不是问题，只是有带走妓者献给左参政的可能。”

“嗯，盯着。”孟淮妴点头。

这么一盯，一刻钟后，她精神一振，发现进入醒春楼的嫖客中，有个身形很像某位官员的。

当下换了目的：“盯着进出嫖客，除了看两名护卫是否带人离开，另分辨是否有当地官吏的身影。”

发现一名官员进入，就不能忽视。虽然脑中记不得多少官吏的身形步态，这些嫖客可能还伪装过，也不能放弃这一项工作。

晏罹卫尚点头，视线不约而同往楼下扫去，眼前名为“醒春”的妓院左右，还有几家橙楼，其中接女客的有一家。

这种情况，地下是否可能建空间？

孟淮妴对卫尚打了个手势，卫尚跟上。

二人在附近绕过一圈，在心中丈量着可能存在的地下空间的范围，也是在查看是否还有其余入口。

一个时辰后，没有查到入口。二人回到原处，孟淮妴把目光放到中间醒春楼上，看来必须去里头才能探一探是普通妓院，还是内有乾坤了。

晏罹观她神色就知打算，提议道：“不如等白日再探？”

孟淮妴思忖稍许，摇头：“若里头另有乾坤，白日无客，正是专心对付闯入者的时候，还是现在就探。卫尚，你去。”

晏罹点头，对卫尚仔细交代做法。

现在伪造身份本是来不及的，卫尚离开潜入两家客栈，终于找到一个与他乔装后身形脸形相似身份本又可用于嫖倡的游商。偷走其身份本后，照着上头的画像，再改了改妆，能够糊弄过去。

孟淮妴二人则在暗处蹲守，双眼紧紧盯着每一个出醒春楼的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