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谋权令半谋君 第453章 第 453 章

“在远东省内潮尾府，有一名为‘法业’的寺庙香火不断，表面上收取香客钱财，暗地里收取嫖客钱财。地底下，藏着一大型暗倡馆，嫖客不止寻常百姓，还有富商官吏。以防引起注意，我不曾调查，但观护国侯等人在当地为所欲为，又听闻法业寺是各高官都常奉香火的，想必满省都清白不了多少。”

孟淮妴精神一振，没想到能发现如此大的秘密，忙问：“地下暗倡建造得如何？”

施谓道：“建造得甚为完善，有着既可满足变态心理又能保证等级分明的布置，不同嫖客的进出甬道亦是不同。我只去过一次，经大略观察发现绝非后续填补，而是一朝建成，存在时间约在十年以内。”

“法业寺本是个寻常小寺，香火旺盛是从6052年起，相互印证下，我认为，地下暗倡需要在6051年就开始经营，6050年左右开始建造。但不像是第一次建造地下暗倡，一些微末之处精细得令人惊叹，若无经营暗倡的经验，绝无可能凭空想到，很可能是护国侯早已在当地开展暗倡营生，法业寺地下乃后来扩展。”

说到这，他提起渌南省案件，“渌南暗倡馆被毁的消息传到护国侯耳中时，他神色间隐有可惜，但又像是早已料到。直到渌南案件的结果出来，他才显露出恼怒来。”

护国侯的态度，很可疑啊！

孟淮妴想起渌南省曾经的布政使之言。

【我们明明有瘦马，哪用得上赔上满司？分明是一步错后，有人要挟，一步步让我二司带着上下进入那茶楼的！】

两件事放到一起看，显然神秘人不是皇帝，而是护国侯了。

护国侯经营暗倡，控制各地官吏吗？

施谓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是一夫一妻制的婚姻，且是因为与妻子相爱。当护国侯要求他挑选暗倡时，才有了完美的拒绝理由。

他有些发愁道：“我也得为圣上办事，此发现可要禀告圣上？”

若是禀告了，皇帝恐怕睡不安稳，只想快些解决护国侯，届时他身为深得护国侯信任的皇帝眼线，定会被安排做些要命的事。

孟家也会成功皇帝对付护国侯的刀，届时不知会被如何利用。

孟淮妴思考片刻，暂时不想被动参与进两方夺权之争，于是道：“你只言护国侯对渌南案件的态度变化，无需提及暗倡一事。”

“可若不在第一时间提及，往后我们再想利用此事而提及，会显得居心不良、难以信任。”施谓正是愁这个。

“只要能在下次提及时，拿到护国侯经营暗倡馆的确切证据，或是新的地址，便由不得圣上不信，他将坐立不安，该怀疑的，首先也不是旁人。”

施谓豁然开朗，知道该如何表演了。他看看怀表，“现在已过去一个时辰又两刻钟。”

该赶回仰天山。

卫尚已渡许多内力，施谓感觉身体好了许多，终于能够保持表面上的无恙。

孟淮妴对卫尚道：“送他回去，洗掉衣裳的血迹，注意处理蒸干后的褶皱……”

叮嘱戛然而止，想起施谓就是干这行的，细节方面不必她提醒，便摆摆手，示意二人离开。

施谓点着头应下，被卫尚提着后领带走。

井边已经伪造成“被人频繁进出救出昏迷者”的痕迹，血迹被清理干净。

拓火君那头，暗二暗三赶来两辆马车，将尸体都装上带走。破庙内血迹，只需要遮掩喷溅痕迹，以防被查出乃一人所为及死者无力抵抗即可，以泥土掩盖打乱后，又做成几十人混战的现场。

孟淮妴扫视一圈，没有疏忽之处，其余人以轻功离开，暗二暗三和晏罹听从指示，将尸体运往西边。

运走的尸体，需要毁去面容及被机械手挖过的地方后，再销毁。

这确实麻烦许多，但鉴于施谓使用的方法，尸体必不能留下。

倘若留下使用火烧之法，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才能使尸体完全烧毁；且对付这么多尸体，需要极大的火。这势必引人注意，若中途被灭火，将前功尽弃。

加之火烧之后的骨头……不知施谓使用的毒菇，在火烧之后还能否验出是中毒迹象。

其余法子就更不行了，若护国侯的人认真查验尸体，发现中毒迹象，首先要怀疑的，就是有内奸。

几个暗卫虽然一直在听命行事，但心中不解，暗三问道：“把尸体都带走，会不会欲盖弥彰？”

又不能利用这些尸体做什么，一般来讲，是没有把敌人手下的尸体带走的必要。

“若是王度没有认出拓火君，确实是欲盖弥彰……”晏罹为二人解惑。

另一头，孟淮妴回到客栈后，对四婢道：“速去收拾行囊，都乔装一番，今夜启程。”

四人领命而去。

“你认为护国侯还要派人？”拓火君把她拉到书房，问。

“发现我们逃出后，他应当会着力于寻找孟家和拓火门勾结的证据，更想抓住你我。但我离开，是另有一事。”

接着，孟淮妴将施谓所言法业寺告知。

四目相对，两人都明白，若护国侯真以暗倡控制各地官吏，那么所图不小。

“你要查？”

孟淮妴点头：“若渌南二司培养的习‘残七功法’的属下，也是护国侯授意，那么他的目的，显然和你一致。”

“我与蒋家之仇无法消解，他若功成，我孟家必然下场凄惨。”

拓火君上前一步，眼中有些不甘，低低地问：“你要帮皇帝？”

孟淮妴只道：“目前而言，孟家得帮皇族。”

因此，她需要去查各地三司，是否有暗道一事，这事难度高，没有绝顶高手在身边，能查便查。

若不能查，则需要采取其它办法，譬如锁定一些不大不小的官员，进行长期深入盯梢，或能查到其找暗倡的痕迹。这个法子确实有点大海捞针了，但查案本就需要耐心。

等到掌握证据后，如何利用，再做打算。

听她说的是“皇族”，拓火君眼睛微闪，道：“你查明之后，想利用此事扶持新帝？”

让反贼去斗皇帝，再由孟家跟随皇子清剿反贼，名正言顺，大有可为。可比让皇帝拨弄棋子，做马前卒去除反贼，有前景得多——一个不慎，就成了同归于尽的炮灰。

总之，能做执棋人掌控命运时，她才不愿意当棋子。

看着她眼中明晃晃的野心，拓火君突然笑了，他附耳道：“阿妴，我早已有了证据。”

孟淮妴侧过脸，有些惊讶。

“不是暗倡。”拓火君细细道明，“我不曾发现他的暗倡，但去年三皇子府被灭后，皇帝把监探蒋林的绝顶高手调回。当时我赶去远东省，想趁机杀了护国侯，却发现他原来并不忠心，在暗中屯兵。”

孟淮妴明白了：“你存着让他们相斗，渔翁得利的心思。”

拓火君承认：“不知蒋家准备何时动手，我却时日无多，命不久矣，只能加把火，安排……”

“不必告诉我！”孟淮妴打断他，侧过身，“我不需要知道你的计划。我说过，此前所为是官员的分内之事，只是恰好与你同路一段，但接下来，不必同路。”

拓火君走到她面前：“你还要查？我知他屯兵之地……”

“那是你查的。”孟淮妴双目黑白分明，如她内心一样分得清清楚楚，“你算你的，我谋我的。谁也不能偷懒。”

拓火君目中有急色和不甘，双唇翕动，却终是没有再多言语。

孟淮妴转身出门，换衣乔装。

只要伪装得够谨慎，不暴露行踪，护国侯即便再愤怒，想找到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才换了身材质寻常的衣裳，正由碎星梳头呢，就见任与冲进来。

这回她也不行礼了，脸上带着愤怒：“郡主，您去哪了？听闻您初一回来了，我便赶过来，却不见人影，您可是躲着我？”

孟淮妴身子动也不动，懒懒地抬眼，从镜中看向任与，带着凌厉：“任知府，你在质问我？”

任与看着她穿着普通，是在乔装，分明又是要躲出去，于是愤怒上头，胆子极大，道：“您又要走！身为绥匀郡主，岂能言而无信？眼看三月之期只余一月，您不好好查案，竟只想逃避？”

孟淮妴也不想言而无信，但无论是她还是皇帝和护国侯方，都有意将案子交给施谓去办，施谓何时能查清，她就不知了。

况且，她明晃晃待在这儿查案，岂不是等着护国侯来杀？

于是转过身，对任与道：“抱歉，我要食言了。”

任与顿时愣住，没想到自己的愤怒被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认错堵住。

她双目越睁越大，心中有些想骂人，但到底是不能骂，有些泄气，却突然又精神一振，憋出一句：“我要上报圣上，你滥杀无辜！”

看她这架势，显然真能办得出来。

孟淮妴一点也不慌，杀几个人罢了，皇帝恐怕更可能会帮她解决掉面前这个多事的知府。

“你是想死在我手上，还是想继续做官中清流，造福一方百姓？”

时隔数月，孟淮妴又问一遍，却不带丝毫杀意，其实是在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