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谋权令半谋君 第421章 第 421 章

此刻的任与，像极了拼死劝谏，只为了把懒散昏庸者拉起来办公的好官。

孟淮妴被她破釜沉舟的勇气震撼，细细打量，只见她目光坚毅，含着拼尽一切的孤勇，还有奸臣当道的悲愤。不是沽名钓誉，是真的一心为民，想要在这混沌的世界燃烧自己，以清白的骨灰作为养料，期望着能养出无数个自己。

孟淮妴眼神既轻又沉地放在她身上，分明受到感染，却是侧过身，高傲道：“任知府即便想以死明志，也该想个高超、无法拒绝的法子。”

“只有这一个法子！”任与踏出一步，仿若带着千钧，“眼下只有这一个法子，再笨再慢，都得试！”

她毫不退让的声音，让孟淮妴微微侧目。

任与继续道：“我知道，位高权重者，怎么会愿意亲身去办那种又笨又慢的法子，你们习惯端坐后方，布置一切，再直接摘取果实。”

说到这，任与也是知道实乃正常，她身为知府，很多事情也同样是让下面的人去办。

因此，她无奈折中，“若非我看不惯本府强者，我也定然不会需要劳累郡主亲自去办。若是郡主不愿亲往，可能让下官调遣您这两名护卫？”

却不知，这算什么折中。

“我可就这两名强者，他们离开，谁来保护我？”孟淮妴有些失望地看着她，“任知府虽是知府，却还不知人心险恶，不懂我的性命有人想要。”

据调查，任与何止是看不惯本府的民间强者，她是直接把人得罪死了，遇到事这才不会去请，也请不来。

况且，聘请多名武功至少在高手行列的人去险地查探，这种卖命的活，得用什么样的重利去换？任与不仅出不起，也不愿意出。

任与比她还失望，义正言辞道：“身为朝廷命官，岂能贪生怕死！”

孟淮妴挑挑眉，懒怠与其辩驳，心中是打定了主意，在人手调来之前，她是不会出去的。

“你以为，你能出的去？”她缓缓坐下，气定神闲道，“或者你不怕死，是来送命的？”

任与抬手指她，为她的油盐不进气得发抖。

孟淮妴觉得她单纯得好笑，便给她一颗甜枣尝尝，道：“任知府何必急于一时，我只是近两日不想出行罢了，您且等等，后日之后，我应当就有心情和你‘游山玩水’了。”

听到查案被她轻描淡写当作“游山玩水”，任与直接说不出话来，手抖了半天，只能扔出一句：“奸臣当道！”

而后甩袖离去，这回却没有让她走出院门，卫尚拦住了她。

任与自知走不了，只能怒瞪孟淮妴，道：“我住哪？”

想着孟淮妴说了后日，她便劝说自己等一等，且安心住下罢。

打发走任与后，孟淮妴目光随意地落在那张纸上。

这是孟淮清画的路线图，其上标记有多处需要强者前往查探是否有类似深坑布置的地点，孟淮清这么久，才排查了一处，还毫无收获。

“果然浪费时间。”孟淮妴浅评一句，没有在意。

没过多久，十五时一刻，黛禾出现，低声禀道：“郡主，三皇子院中，今日三进四出，共有七人往来进出。其中有三个，是上月二十六走入院内的，今日作两批，分别出了院子。其中一人身法极快，行动十分隐蔽，院外守卫没有发现，属下醒后活动手脚时意外发现的，其武功可能不会低于超高手，今日被派出去，或许有要事要办，要跟吗？”

孟淮妴点头道：“你亲自去跟。”

黛禾领命，半个多时辰后，她急急赶回，禀道：“郡主，他们有六人会合，背着大包，准备上长芒山。担心被发现，属下离得远，不知有何密谋。但从肢体上看，这是两批人，可五人又都对另一人较为尊敬。”

这倒是奇了，孟淮妴睁开眼，这回精神算是养好，却隐隐觉得，自己算漏了什么。

她从榻上起身，朝外走出，余光瞥见外间桌上的一张纸，神色一凛。

“蒋林也看到了这张图纸。”

不用求证，她可以肯定。任与安排的调查是重要、不能泄露出去，不过重要性不高，不算大秘密，而蒋林此前和孟淮清同行，想要得到这张纸轻而易举。

瞬间，她的心神涌出许多思绪。

嫁祸筇崖杀了乔钟纤吗？

可是嫁祸一个活人，哪有嫁祸一个死人容易？

活人有嘴能驳，死人可只能凭他人评说。

如果她是乔时济，一定会杀了筇崖。

可是杀了筇崖后，怎么解释这一切呢？

她走到图纸面前，此时才细细看过，深坑尸骨案的凶手，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背锅人吗？

“卫尚，公主院中是何情况？”

卫尚道：“公主的婢女交代，公主是在六月二十二那日离开的，只带了两名护卫，说是待在这腻了，要轻车简从出去游玩。其余人原是不敢不跟的，但公主要求一名婢女待在此处扮演自己，其余人也得随护左右，以掩护自己出行不会被人注意。”

“她此前可有异样？”

“她收到了一封信，但婢女没瞧见内容，公主很快烧了，深思一刻后开始乔装打扮。离开前，说的是往西边而去，大少爷也是往西寻去了。”

卫尚补充道，“大少爷怀疑是三皇子做的，一早就去质问过，毫无收获。”

不知是怎样的事能把筇崖引走，还只带两个护卫。

孟淮清问不出，只能一点点寻找筇崖的下落——哪怕现在把乔钟纤已死之事捅出去，也无济于事，威胁不了乔时济，更何况他们并没有乔钟纤的尸体。

明明筇崖失踪和六人上长芒山是两件事情，可是孟淮妴隐隐觉得有些关联。

其中三人是上月二十六进入乔时济院中的，她模糊记起，在二十六之前，有一个乔时济的属下离开后至今未归。

她敛目思索，片刻后，想起共同点，这四个属下的行动，都是在乔钟纤死后发生的。

离开不归的一个属下，会是去做什么呢？下达什么指令呢？

乔钟纤的死，又会引来哪三个人？

突然，她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有了人选。

死了一个皇女的罪名谁也不会想担，不仅是孟淮清和蒋林，甚至还包括……陈天师！

陈天师德高望重又如何……

孟淮妴转过身，对黛禾道：“现在你是陈天师，我是三皇子，咱们推演一番。”

不待黛禾回答，她就道：“陈天师，你可知，我妹妹十二皇女被人害死了？”

黛禾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事，有些紧张道：“那，那殿下应该上报圣上，追查凶手。”

“天师确定吗，我妹妹本应该在三清山上好好的，为何下山，天师怎么不拦着？”

“我在泽济府，两位殿下要下山，我也拦不住啊！”

“天师真要这么说吗？我妹妹在三清山，你们道观就有责任护她安危，现在她被人害死了，这个责任，是天师一力承担，还是道观与你共担？”

这简直是歪理！无赖！黛禾道：“两位殿下要走，我一届草民如何能拦，若是强行要我担责，我无话可说！”

说完后，黛禾又恢复她自己的角度，道：“其实我觉得，圣上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不会让陈天师担多大的责。”

“是吗？”孟淮妴一声冷笑，眸光摄人，真如为妹妹讨说法的哥哥，“陈天师对我妹妹之死的过错，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是和某些人勾结，故意让我妹妹下山……”

这是威胁，是栽赃，但是有用。

推演到此处，黛禾睁大眼睛，无比肯定道：“陈天师成他的人了！”

“是啊……”孟淮妴目光悠远，“陈天师，必须做他的人了。”

真是没想到，乔钟纤的死，还能把陈天师送到乔时济身边。

“如此一来，岂不是咱们说‘十二皇女和三皇子私自下山’，陈天师会反驳？”黛禾轻声赞叹，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啊。

事情捅到皇帝面前，对于十二皇女和三皇子有没有下山一事，孟淮清和孟淮妴说是，蒋林和陈天师说不是，皇帝只能谁都不信，又谁都信。

黛禾转动脑筋，眼睛一亮，“但咱们还有渌南案件中，三皇子属下的尸体啊！”

“可我们并不能在渌南案件中鱼死网破。”孟淮妴解释道，“其实这不重要，如今他们下没下山，不是重点。”

何止是一石二鸟，这还可以完美解释乔钟纤的死。

那么……乔时济最后需要做的，就是让深坑尸骨案成为悬案。

只要深坑尸骨案的真凶逃脱，就再无人能为筇崖这具尸体，说一句有力的话了。

是的，尸体。

孟淮妴轻叹一声：“筇崖凶多吉少。”

真没想到，筇崖年纪轻轻，就要死了。

她只感叹一句后，对卫尚吩咐道：“余下人手中，登山经验的，可有？”

卫尚想了想，道：“有一个，较有经验。”

“够了，召集余下人手，去长芒山，陈天师在那。”孟淮妴安排道，“盯梢的若发现异动，去县衙找我。”

卫尚立刻去办，本地余下人手，除去保护见鬼摊几人及盯着蒋林和乔时济的之外，还有他、黛禾、四名暗卫，及两名普高、九名近高，召集起来打败六个人，应当足够。

孟淮妴则换了一身简便衣裳。

前后两句话连在一起，黛禾问道：“陈天师绑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