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我 第14章 第十三章

乔红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没有细想。

也不敢细想。

只能埋头吃蛋糕，在心里祈祷她不要再说了。

很恐惧，人恐惧的时候笑不出来，也说不出话。

应该像你这样。

哪样？成天无所事事，混吃等死，当个小混混，还是……

不接触乔非常真正在做的事情？

乔红也没解释，沉默着吃蛋糕，好像不曾说过那些话，回到了一个最安全最舒适的状态。

时间在这种沉默中显得尤其漫长，乔青不记得他们还有什么交谈，也许是被刻意遗忘了。在意识渐渐模糊掉的前一瞬，他看见乔红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

乔青是在闹钟的嗡鸣声中醒过来的，他有些发昏地爬起来，发现自己睡在自己的床上，枕头边放着一张银行卡。

大厅被打扫过，沙发也被整理好了，烟灰缸里面连一丝烟灰也看不见，垃圾桶里套上了一个崭新的塑料袋。乔青穿过走廊来到里面的小厅，乔非常的麻将桌也被换了桌布。

乔红走了。

乔青的手有些抖，他拿着那张卡站在原地，觉得这条走廊有些过于长了。

他走向大门，不敢回头看，这个屋子忽然之间变得无比寂静，他怕自己一回头，会看见乔非常的脸。

也怕自己打开门，会看见乔非常的脸。

没有阳光，这条走廊是黑的，哪怕开了灯，这条走廊也让人浑身发冷。

很害怕。

乔红把最大的恐惧留给了他。

把门用力拉开，发现外面灌进来的是清晨的凉风而非恶毒的咒骂的那一瞬间，乔青猛地蹲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想哭。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走到南知风楼下时才发现时间有些过于早了。

早吗？

他们什么时候上早课？

乔青把手机也带了出来，乔红给他装上了卡，备忘录里写了这个卡的电话号码，但通讯录是空白的，里面什么也没有。乔红做的越多他就越害怕，怕昨天的谈话是最后的谈话，怕那个蛋糕是最后的晚餐。

闭上眼就会想起那一根被血裹住的手臂，和那个男人痛苦的脸。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乔青心里一跳，下一刻肩膀上搭了一只手——

他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捏住了那只手的腕骨往里一旋，顺势往下一拽再转身压住了来人的肩膀。

于是看见了南知风的后脑勺。

“松开！啊！乔青！”下一秒，南知风压着嗓子喊了出来：“你谋杀啊！乔青！”

“不好意思。”乔青赶紧松开了手，有些愧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知道……”

“别拍！”南知风保持着被压制的姿势，咬牙切齿地喊，“站那别动！”

乔青赶紧站到了他面前。

南知风这个姿势实在是诡异，他弯着腰，胳膊伸长仿佛被定格了，再加上有腿伤，重量在左腿上，所以整个人往右边倒着。乔青没敢多话，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要做什么，等了好一会儿，南知风才一点一点往回把胳膊扭了回去。

“我不知道是你，”乔青想给他捏捏肩膀又怕碰到哪里加重他的伤，手要伸不伸的，最后放回了兜里：“真对不起啊……”

“我太倒霉了。”南知风皱着眉，“我是不是脱臼了？”

“没吧？”乔青小心翼翼地接话，“我感觉我没太用力……”

南知风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好吧。”乔青改口，“但是脱臼了的话应该不能这样扭回来……”

南知风没说话。

“对不起。”乔青说。

南知风叹了口气，把左手伸了出来，乔青赶紧凑过去扶住了。

“不是说了不用送吗？”走了几步南知风又叹了口气，“咱俩这样很像我腿断了啊。”

“本来就差不多断了。”乔青说完就闭嘴了，暗道下次不能再接话。

南知风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走了一会儿后，乔青把他的胳膊放了下来：“我背你吧。”

“你？”南知风一挑眉，“别等下摔出两残疾来。”

“别看不起人啊。”乔青虽然这么说，但也没强求，“那打车吧。”

“前面不就是公交站台吗？”

“我怕你被挤成残废。”乔青说。

舒舒服服坐到了一中，乔青任劳任怨把南知风扶到了校门口，要不是怕被赶出来，他挺想给他送进教室的。

南知风没穿校服，从门卫室走进去，乔青看见他和门卫大叔说了几句话就被放了进去，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瞥见身边一个人风一般从门卫面前冲了过去。

门卫愣了一秒钟。

这位风一般的男子就是同样没穿校服的刘小杨同学。

刘小杨飞奔过去，一巴掌拍在南知风肩膀上，整个人先是借力一蹦，然后没骨头一般挂在了南知风身上。

乔青替在心里替刘小杨默哀，并和南知风感同身受地扯扯嘴唇。

默数三二一。

南知风一掀胳膊，把刘小杨挡了出去。

接下来刘小杨捂住胸口蹲了下来，南知风撑着他的脑袋把右腿悬空，看起来像是骂了一句什么。

乔青转身走了出去。

他不想回细街，他得找个地方暂住，还要看看卡里有多少钱。

还是不敢看。

一中附近有些巷子张贴了租房信息，大部分是一年起租，最便宜的租金是两千八一个月，乔青有些犹豫。

这里每天人流量都很大，没人能闹出来大事，所以就算乔非常发现他不在细街了也没办法赶来这里把他弄回去。但真的太贵了。细街那边有的房子每月只需要六七百。

他身上除了那张卡没有其他的钱了。

他不想用那张卡。

乔红把她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切断了，她之前的电话号码停了，各种通讯软件全都注销，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

去哪了？

乔青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他只要一想就会心慌。

街上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正是一天之中最冷清的时候，热闹的都在学校里撒野。在各个巷子里穿梭了一遍后，乔青翘着腿坐回了校门口的花坛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校门口的告示牌。

社会闲散人员禁止入内。

乔青从没觉得时间如此难熬，一个早上居然这么久吗？他在花坛上坐的腿都麻了，一看时间才将将九点半。

他很后悔没有带一本书出门，如果带一本书，也许就不会这样无所事事了。

乔青又在街上转了一圈，最后走进了一家书店。店员正昏昏欲睡，只是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就低下了头。

他走上旋转楼梯，二楼全是书，但几乎都没有拆封，只有儿童读物那里有些童话，他挑了一本拿了起来。桌椅小而精致，靠窗摆放，一盆蟹爪兰正伸着□□张牙舞爪，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它小小的红花上。

在悠扬带着倦意的背景音乐的衬托下，这一块小小的空间显得尤为安静而温馨。

乔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

看着面前翻到第七页的童话书，里面正写到白雪公主梳头被扎晕，他一时间有些无语。

一觉睡到了十一点半，他伸了个懒腰，和对面桌的一个女生对视了一秒钟。

女生撑着脸抬头，翻过了一页书，冲他笑了笑。

他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也冲她笑了笑。

高中生真美好。

他得赶在放学之前去校门口堵南知风，不知道堵不堵的到，但连谈城都能找茬成功，他想必也是能的。

南知风在两个男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谈笑和一个女生跟在后面聊着天。

目标太大，乔青找都不用找。

刘小杨是个超级自来熟，远远的挥了挥手，乔青歪了歪头，下一刻就见刘小杨拖着南知风的胳膊做了个起跑的姿势。

南知风也只好一次蹦两步长以跟上他的速度。

目标到面前了，乔青才发现自己笑的有些猖狂，略显欠揍，于是绷直嘴角走了过去。

“等风哥吗哥们？”刘小杨搂着南知风，伸出左手拍拍乔青的肩膀。

“是。”乔青点点头，“叫我阿青吧。”

“吃什么？”另一个男生问。

“不知道，下一个。”南知风回答。

谈笑已经跟了过来：“不知道加一，下一个。”

“加一，下一个。”另一个女生松开谈笑，把齐肩发扎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

乔青虽然不太懂这是什么操作，但还是接了下去：“我也……”

“烤鱼。”身后传来一个女声，字正腔圆的说：“我要吃烤鱼。”

“不知道。”乔青轻声把后面三个字说完了，这才回过头，只见刚刚见过的那个女生弯着眼睛打了个招呼：“哈喽。”

“你什么时候来的！”谈笑边上那个女孩一脸惊喜，“什么时候来的！妈呀！”

刘小杨凑过来勾住乔青的肩膀：“你肯定不认识，这位是我们主唱。”

“嗯？”乔青看向他的另一只手，南知风的胳膊正被抓在他手里，四个人如同一道墙，后面的同学要出来必须绕路。

大概是实在受不了这种弱智行为，南知风挣脱了他们的搀扶，蹦到乔青这边，把整个人挂在了乔青身上，顺便扯掉了刘小杨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做完这一切，他才说话：“别堵着了，要吃就去吃……梁义！后面有车！”

梁义赶紧往边上蹦了一下，一辆小电驴呼哧着奔了过来，又不管不顾地飞向远方。

“我天，”梁义吸了口气，“冬冬还是这么狂野。”

“冬冬是谁？”乔青问。

“班主任。”南知风在他耳边回答。

“哦。”乔青偏了偏头。被这么挂着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大概是因为主唱很久没来学校了，姐妹团走在前面，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可以聊。

刘小杨和梁义落后半步，同样叽叽喳喳，乔青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这种状态让人像泡在热水里一样舒服。

很安全的那种舒服。

正常的生活。

乔青当着人形支架，有些慵懒地把手插进兜里。

不会有危险的生活，不会有未知的生活，这样虽然一成不变但鲜活着的，是他曾经想象不到的青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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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