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死法?
自然而然沁出的生理性泪水濡湿着眼眶,神情因为这毫无逻辑的话语而表现出些许茫然。
少年张张唇瓣,正想回复,却发觉,那只攥着自己下巴尖的手,随着眼泪进一步的夺眶,力度又大了几分。
不知道是无用的挣扎,还是那副察觉不到分毫伪装的痕迹,很自然的困惑与不解触怒了姬初玦,他的眸色沉了几分,还算得上平缓的语气徒然之间带上了一丝森冷。
“虽然外表下了苦功夫,但赝品始终是赝品,”手指轻轻一挑,很快便遏制住少年脆弱的脖颈,原本被碾过的地方泛起了一层粉腻腻的薄红,“即便是伪装得再像,内芯也终归是劣质的。”
倏然,手掌收拢,像是在下一出最终通牒,温热肌肤的触感透过手套,咽喉被挤压的窒息清晰地传来,瑾之毫不怀疑,只要再用上一点力气,他的脖颈就会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拧断。
并且有那么一瞬间,他从姬初玦那看似含笑,实则毫无温度的唇角弧度里,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残忍的杀意。
那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吓唬他。
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而作为挚友,瑾之也清楚地了解姬初玦的疯批程度,从小生于皇室的高压环境造就了他虚伪的性格,包括不会轻信任何人这一条。
并且,能从一位并不受宠,甚至可以说是备受冷落的皇子,一步步踏着兄弟姐妹悄无声息死去的尸骸,最终坐上皇太子之位,姬初玦凭借的,也从来不是一时的冲动和运气。
虽然对于曾经的他,姬初玦从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冷酷。
但现在不一样了。
换句话说,任何辩解和求饶都是徒劳的,只会加速死亡。
必须做点什么……
“唔……”
稀薄的空气被艰难地挤入肺部,火辣辣的,意识涣散,双目失焦,从脖子到脸颊都蔓延上病态的绯红。
姬初玦却没有收敛分毫,眼神讥讽地,注视着那张莹润瓷白的脸庞,由于缺氧,晕染上一抹烟霞。
濒死挣扎的脆弱模样,带着惊心动魄的美感,非但没有让他生出半分怜悯,反而让他心中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
又是这副表情……
这些劣质的模仿品,真是令人作呕。
眼中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只要再用力一点,这个劣质的替代品就会像瓷娃娃一样,在他手中彻底碎裂。
拙劣的模仿品,连之之的一分一毫都比不上。
都给他去死吧。
但不置可否,这次的替身,比起之前来说,都要精美不少。
那双含着清泉的绿色眼眸,略带慌乱地朝着他那么一瞥,竟然真的与深藏于记忆中的、那副在被时间的侵蚀后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的重合。
不过,也正是因为像,所以在自己意识恍惚的那一刻,他才会将其强行扼杀住,并且想办法,提前解决掉这个变量。
姬初玦恹恹地想着。
瑾之想挣扎,四肢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点点淹没他的口鼻,整个人像是浮萍一般,开始飘零。
过往的一切皆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会闪,就像老旧磁盘上播放的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卡顿无比,最终,停留在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地方。
内心一阵讶异,却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一向不喜欢自己亲自动手的姬初玦,会对他这个明面上的“替身”下死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在这样消磨姬初玦因为三分相似的外貌而燃起的兴趣,恐怕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得聊点有冲击力的,能让对方明白,只有先保下自己,才有接近真相的可能性。
如此这般,答案便只剩下一个。
“……福利院……”
“……诺……亚……福利……院……”
雾气最终漫过水润的墨绿瞳仁,将纤长浓密的睫毛打湿,眼睑半红不红的,带着破碎气音的呢喃从喉咙深处挤出。
“什——”掐着脖颈的手猛地一僵,姬初玦脸上的表情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错愕,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迅速松开手。
“咳咳……咳……”
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肺部,瑾之剧烈地咳嗽起来,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瓷白的眼尾洇着病态的殷红,泪珠坠在长长的睫毛上,仿佛下一秒就要随着如破碎蝶翼般颤动的羽睫,扑闪着掉落。
身上那件几乎等于无的绸缎滑落了些,大片大片的雪腻肌肤暴露,在猩红地毯的映衬下,整个人如同被包裹的上好暖玉,散发着莹白的色泽。
即便整个人像碎掉的瓷器一样羸弱,但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而一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的沈砚辞,也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霍然起身。
诺亚福利院。
那是一所早在十年前,就因为资金问题而被迫拆迁的福利院。
乍一听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家福利院,可姬初玦和沈砚辞知道,这是瑾之生活过十几年的地方。
“你究竟是谁?”
急切的审问呼之欲出,平日里总是从容不迫的皇太子又一次失了态,目光死死地锁住地上的少年。
眩晕感褪去,瑾之没有立刻回答姬初玦的问题,而是撑着地板,缓缓地站了起来。
那条象征着纯洁的绸缎失去了原本的飘逸,撕碎了舞台上那种刻意营造出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
就像不可亵渎的天使坠落,被凡间的污秽沾满,失去了光彩,孱弱而可怜。
唯有那双眼眸,拭去了舞台上的迷离之色,变得清亮惊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清晰可见吗?皇太子殿下……”瑾之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被风吹散的烟一般缥缈,“我……不过是一个不想被拍卖……而逃跑的压轴藏品罢了……”
姬初玦的眉头紧紧蹙起。
他讨厌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但不可否认,纵使是对方提到的消息已然触及到他的逆鳞,却成功地勾起了他全部的兴趣。
瑾之没有给他继续逼问的机会,他像是完全没看到姬初玦阴沉的脸色,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您可以去查一查……十六年前苏家……是不是曾经给诺亚福利院……捐赠过一笔物资和钱财……”
“不用查了,”就在话语落下的瞬间,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沈砚辞开口了,他上前一步,那双藏于帽檐下的眼眸微抬,眉宇阴冷,“苏家小少爷,你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让我平安离开拍卖场,”瑾之对上他的目光,胸膛起伏着喘息,“咳咳,顺便……给我一套方便的衣服。”
沈砚辞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随即垂下眼帘,对着手腕上的传声筒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门外传来敲门声,方才瑾之瞧见的那位风衣男子恭敬走来,递过一套干净的衬衣长裤,还贴心地准备了鞋袜。
瑾之小声道谢,倒也没有顾及着在场人的目光,兀自更换着衣服。
但相比于他的坦荡,屋内的另外两个人,却各怀心思。
已经退回至沙发前的姬初玦靠在沙发背上,交叠着双腿,姿态慵懒,但那紧紧交握的十指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眼眸中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一寸寸地凝视着少年单薄的身体轮廓。
明明与记忆中的人只有三分像,却久违地调动了他的情绪。
手指摩挲,回味着温润触感,而刚刚只要再用力一点,眼前替代品就会像玉器一样,在他手中彻底碎裂。
但他却不希望瑾之过早死掉。
就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无趣得很。
盯着少年纤细白净的身躯,姬初玦扫过因为他刚刚的动作而布满令人遐想靡丽指痕的后颈,总觉得齿间发痒。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能让他短暂提起兴致的人,不能这么快玩死了。
至少,也得再问出些什么之后,再将人……
“有趣。”他重复着初见时的评价。
“……”
沈砚辞继续沉默,目光早在少年开始更衣时就落在墙上那副色彩浓烈的油画上,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那片晃眼的白。
衣服的尺码对瑾之来说还是有点过于宽大,袖子长了一截,他只有将其挽到肘弯处才能勉强合适。
可就当他准备系上第一颗扣子时——
“啪嗒——”
冷不防响起的开门声打断了一切,几人回望,只见身后那扇褚红色的厚重大门敞开,一只腕骨突出的手搭在把手上。
手的主人并未立刻现身,只有一股夹杂着潮湿雨气的冷风先一步灌了进来,吹动了瑾之宽大的衣角。
“检察院例行检查,把手举——呃,play?”
来人从门后的阴影走出,身着简单的黑色连帽衫,面带潮湿的雨气,黑发微湿,应该是刚从下着大雨的室外进来,雨伞向下漉漉地沥着水痕。
季荀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极其年轻却冷峻的脸,唇色很淡,却与立体的五官组合成一种锋利的俊色。
发梢缀着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落,没入衣领之中。
只是,那双纯黑瞳色的眼眸并没有分半分给姬初玦和沈砚辞,反而径直掠过他们,望向了中央的瑾之。
轻薄的料子顺着肌肤掉落,堆叠在脚边,像一朵被揉碎的白莲。
少年尚未完全长成的身体带着一种雌雄莫辨的清瘦美感,宽大的衬衣只来得及遮住他的肩膀和胸膛,腰腹下方那段柔而薄的线条,以及那双白嫩修长的双腿,尚能完全被窥见。
“呵呵,我说呢,皇太子殿下怎么屈尊降纡亲自来拍卖会了。”
男人偏眼轻笑,明显带着嘲弄。
“但是怎么办?涉嫌色/情交易和人口买卖。这人,你恐怕是得不到了。”
季:检察院驾到!open the door!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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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