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车消失在街角,林晓玥却久久站在公寓楼下,晚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迷雾。新月社、机械感的凶手、十六年前的羁绊、母亲的研究……信息量巨大得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转身走进公寓楼,感应灯应声亮起,却在下一秒猛地熄灭,走廊陷入一片黑暗。
林晓玥的心瞬间揪紧。她摸索着去按电梯按钮,毫无反应。停电了?一种强烈的被窥视感如冰水般浇灌而下。她屏住呼吸,下意识地看向安全通道的方向,门缝底下似乎有极微弱的光线一闪而过。不是停电。是有人切断了这层的供电。
她不敢回自己的公寓,那无异于自投罗网。脑中飞速旋转,陈默刚走,对方就来了,时机巧合得令人恐惧。她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没有信号格,被屏蔽了。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她紧紧靠着冰冷的墙壁,努力让自己冷静。预兆能力在此刻毫无用处,她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感官。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一步步,稳定而规律,带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感”。
林晓玥捂住嘴,防止自己因恐惧而惊呼出声。她环顾四周,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电梯井旁边的保洁工具间。她蹑手蹑脚地挪过去,幸运的是,门没有锁。
她闪身进去,轻轻带上门,将自己隐藏在黑暗和清洁剂的气味中。工具间狭小闭塞,她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脚步声在走廊里停下,就在她的公寓门外。寂静持续了漫长的几秒,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声响——对方有她公寓的钥匙。
林晓玥感到一阵恶寒。他们不仅知道她的行踪,还能轻易进入她的私人空间。门被打开,又关上。入侵者进入了她的公寓。
机会!林晓玥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工具间的门,猫着腰冲向楼梯间。她不敢坐电梯,只能沿着漆黑的消防通道向下狂奔。
脚步声立刻在她身后响起,不紧不慢,却带着致命的精准,仿佛猎手在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她甚至能听到一种极轻微的、有节奏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某种特制鞋底或装备发出的。
跑到三楼时,她突然想起这层楼的平台有一个外接的垃圾通道口,平时锁着,但旁边有一个供保洁员通过的小侧门,通常只是虚掩!
她猛地推开侧门冲进去,反手关上,并用尽全身力气拉过一个沉重的垃圾桶抵在门后。几乎就在同时,门外传来了尝试开门的推拉声。
林晓玥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这里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垃圾回收平台,连通着后院小巷。她掏出手机,终于有了一格微弱的信号!她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陈默的号码。
“晓玥?”陈默的声音几乎立刻响起,背景里还有车流声,他显然还没开远。“他们…在我公寓…”她声音发颤,几乎语无伦次,“楼梯间…追我…在垃圾站…”“位置锁定!躲好!我三分钟到!”陈默的声音瞬间紧绷,电话那头传来尖锐的轮胎摩擦声和引擎轰鸣。
门外的推搡力量加大了,垃圾桶被撞得哐哐作响。林晓玥惊恐地环顾四周,寻找出路。后院小巷昏暗僻静,几乎无人经过。
突然,推门的力量停止了。一片死寂,林晓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种寂静比追逐更可怕。
几秒钟后,一种高频的、几乎听不见的嗡鸣声响起,门锁处冒起一丝青烟。接着,“咔嗒”一声,门锁似乎从内部被破坏了。
门被缓缓推开,那个穿着深色西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如同玻璃珠。他一步步走进来,无视了挡路的垃圾桶,仿佛它不存在。林晓玥绝望地向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迅速逼近。红蓝色的光芒划破小巷的昏暗。那个男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侧头听了听警笛的方向,然后又看向林晓玥。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像微笑,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表情模拟。
他没有再前进,而是迅速转身,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动作依旧带着那种非人的流畅和效率。几秒后,陈默的身影冲进了后院,手枪在手,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
“晓玥!”他看到缩在墙角的林晓玥,立刻冲了过来,“你怎么样?受伤没有?”林晓玥摇摇头,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陈默一把扶住她。“他…他刚刚还在…警笛一响他就走了…”她语无伦次地说。陈默对着对讲机快速说道:“目标向东南方向小巷逃逸,男性,深色西装,动作特征明显。封锁周边区域!张浩,带人上来勘察现场!”
他收起枪,仔细查看林晓玥的情况,确认她只是受到惊吓后,才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他们动作太快了。”陈默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刚离开就动手,这说明他们不仅监视你,很可能也监视了我。”
回到林晓玥的公寓,门锁被专业工具破坏,室内被翻得一片狼藉,但奇怪的是,贵重物品一样没少。对方的目标非常明确。“他们在找什么?”林晓玥看着混乱的房间,感到一阵窒息。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定格在书桌上。那本旧相册被翻了出来,摊开在桌上,正是那张有模糊小男孩背影的幼儿园集体照。照片上,用红色的笔,清晰地画了一个圈,圈住了那个小男孩,旁边还有一个潦草却清晰的半月形标记。这是一个警告。也是一个确认。
“他们知道。”陈默的声音低沉,“他们知道我在找你,也知道你可能是关键。”他转向林晓玥,眼神复杂,“这里不能住了。今晚开始,你接受警方的保护性监护。”林晓玥没有反对。恐惧是如此真实,让她无法再犹豫。
在前往安全屋的车上,陈默递给她一个平板电脑。“这是我母亲生前的一些研究笔记的扫描件。父亲在她去世后偷偷保存下来的。我一直看不懂,直到最近发生这些事。”
林晓玥接过平板。屏幕上是娟秀而严谨的字迹,配着一些复杂的图表和符号。其中一页的标题是《论感知增强的可能性与伦理边界》。笔记中提到了一种代号为“潘多拉”的潜意识激发项目,旨在通过特定刺激(包括声波、化学和心理学手段)打开人类大脑中未被充分利用的区域,从而诱发诸如超感知、直觉强化等“跨维度信息接收能力”。笔记谨慎地提到,该项目与一个名为“新月”的基金会合作,但后期对项目的方向感到“深切忧虑”。
另一页的图表中心,绘制着一个醒目的眼睛与半月结合的图案——正是林晓玥在医院“看到”的那个标志。“我母亲在笔记最后写道,‘新月所求非知,乃控。潘多拉非盒,乃锁。钥匙已被播撒,收割之时将至。’”陈默缓缓说道,“不久之后,她就因‘实验室事故’去世了。”林晓玥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钥匙…被播撒?”“我以前不明白。”陈默看着她,“现在我想,所谓的‘钥匙’,可能就是指像你这样,被某种方式‘激发’出特殊能力的人。而新月社,现在可能正在试图‘收割’。”
他指了指照片上那个被圈出的小男孩:“而我怀疑,十六年前,我之所以被绑架,可能也与此有关。他们不是在针对我父亲,而是在针对我母亲的研究,或者…想得到什么他们未能从她那里得到的东西。那个救了我的小女孩…”他顿了顿,“可能意外地干扰了他们的计划。”
所有的线索终于汇聚成一条狰狞的河流。林晓玥不再是一个无辜的旁观者,她从一开始,或许就身处这场风暴的中心。
安全屋是一处不起眼的普通公寓,但门窗经过加固,内有简单的监控设备。张浩已经等在屋里,脸色凝重。
“头儿,查过了,楼道的电闸被专业手法短路,通讯信号也被小型屏蔽器干扰了。对方是行家。”张浩汇报说,“还有,李教授那边的背景核查有了初步结果。”
“怎么样?”陈默问。“表面干净得可怕。学术成就斐然,人际关系简单。”张浩压低声音,“但国安那边的老朋友透露了一点模糊的信息,李教授年轻时,曾作为一个特殊人才项目的顾问,参与过一些高度机密的心理学研究项目,项目代号…可能就叫‘潘多拉’。”陈默和林晓玥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李教授并非偶然卷入,他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新月社的一员,或者至少曾深度参与其中。他今天找林晓玥,绝非简单的学术合作。“他对我的能力可能一直有所察觉…”林晓玥喃喃道,大学时期那些“假设性”的请教此刻回想起来令人毛骨悚然。陈默的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加密信息。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技术科从那枚半月徽章上残留的微量化学物质中,分离出一种极其特殊的复合成分。”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其中一种成分,与我母亲笔记里提到的、用于‘感知激发’实验的催化剂高度吻合。”
他看向林晓玥:“这种成分,可能通过空气、饮水或食物长期微量摄入,理论上,能够潜移默化地影响特定基因表达人群的神经系统。”林晓玥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煞白。
“这座城市…或者说,我们所在的区域…”陈默的声音沉重得如同铅块,“可能很早以前,就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场。”而林晓玥,或许就是其中之一“成功”的样品。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但在林晓玥眼中,每一盏灯背后似乎都隐藏着一只冰冷的、半月形的眼睛。她不再只是看到一个案件的光影,她正站在一个巨大阴谋的十字路口,她的能力,她的过去,甚至她存在的本身,都可能是一个庞大计划的一部分。安全屋并不安全,它只是一个暂时的避风港。风暴,才刚刚开始。